《月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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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歌-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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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纱凉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却挂了笑。“素闻残晔国人人千杯不醉。如今见王子这个样子,倒让人失望了。”

    以不变应万变。靳舒依然倒在那里,像是沉沉睡着。

    “王子这样装醉,是不喜欢纱凉,讨厌纱凉么?”

    哽咽的声音从耳朵进入,而后落在靳舒心里,晕开一片微凉。终于有些不忍吧,王纱凉眸里的人影缓缓坐了起来。他抬起头便刚好看见那在烛火边摇曳的脸庞。眼里欲流未流的泪花,在烛光下晶莹绽放。佳人如斯,探寻的目光带着委屈,哀怨的目光中有着凄楚,哀婉美艳、楚楚动人。

    “公主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靳舒有些勉强地回答。

    “王子心中……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吧?”王纱凉眼里的雾气散去,轻声问道。

    在他们眼中,王纱凉仍是王朝最得宠的公主,稍有不慎,便可能挑起两国战争。靳舒心里也有担心。只是,他终是,想起了谁望穿秋水的眼神吧。他张了口,直言:“是,我心中只有她一人。”

    “王子如此重情重义,纱凉甚是感动。”出人意外地,王纱凉轻轻笑了,“那么,我愿意只和王子做名义上的夫妻。”

    “公主——”靳舒再度惊讶,不过心中仿佛了然了什么,扬了眉,“莫非……”

    “王子心中所想不错。”王纱凉叹了口气,“实不相瞒,纱凉也有心仪之男子。只是,残晔王朝交战已久,纱凉不敢因自己的私事误国。离开他远嫁而来,也是没有办法。所以,王子的感受,纱凉再清楚不过。”

    靳舒嘴角泛起了自嘲般的笑,“跟公主一比,在下实在是汗颜。公主深明大义至此,我却……”

    王纱凉摇摇头,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过几天,便把她接进宫吧。”

    “什么?”

    王纱凉带了满意的神色看着眼前惊讶的男子。“把她接进来吧。放心,我会对父王和母后讲的。我自有办法让他们同意。”

    “公主如此,却让我不知说什么才好。”

    “别叫公主了。就算不是真正的夫妻,你叫我纱凉又何妨?”

    “好,纱凉。那……我睡在那儿,你也早些休息。”靳舒说完,去了床旁边供宫女休息的木床睡觉。

    只是,明明是好事,心中却有难以言明的不安。靳舒躺在床上,有些辗转反侧。而王纱凉躺在床上,轻轻笑了——这第一回合,我胜了。

    因买通丫鬟绿,她对他的了解,已经太多。

    黑夜带了些躁动过去了。月亮一如既往沉没,引来朝霞万千。王纱凉等靳舒出门后才起床。梳洗完毕,镜中的脸,因未睡安稳而有些泛黄。侍女为她梳了发髻,她皱着眉,抹脂涂粉,最后贴上花黄。喝完侍女给自己泡好的一小壶浓茶后,她不忘再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才走出房门。

    一路被侍女用伞挡着并不明媚的阳光,王纱凉准时走入王后寝宫。

    之后,王纱凉捧茶递到了王后面前,半跪下,然后问安。王后笑者接过了茶,和颜悦色道:“凉儿快起来,坐到母后身边。这几天可住得习惯?有什么需要就给母后说。”

    “是,母后。”王纱凉起了身便坐在了王后身旁,减却了嘴角的笑,“凉儿当下就有个请求,还望母后应允。”

    “哦?凉儿但说无妨。”

    “恕月儿直言。知子莫若母,母后您该知道大王子在外面有人了吧?”

    “凉儿……”王后一时也愣住。王朝公主,关系到两国安危,她亦不敢轻易挑起这根导火索。

    “母后听纱凉讲完。纱凉是想让您把那姑娘接进来。”

    “这……纱凉你……”一向精明的王后,亦是从勾心斗角里走出。此刻,她却是真不知王纱凉此举何意了。

    “母后,我从小在王朝皇宫里长大,所见所闻,已经太多。争风吃醋的女人,最后总是自己遭殃。大方点的女子,才会赢来尊敬赞赏。虽然,那一定是抑制痛苦装来的大方。感情勉强不来,我这样做,也许会让王子觉得我明事理,这样、他知道我心里委屈,心里觉得愧疚,说不定还能对我好些。其实,女子活在这个世上,还图个什么……纱凉只想,尽力保着正妃的头衔,安稳地度过一生便罢。”说到这,王纱凉脸上恍然而有了看尽世间沧桑之感。

    她强调自己只为保虚名而这样做,强调自己不想争什么只想获得他偶尔的青睐、然后安稳地度过余生。这样的措辞,最能让人相信。

    更何况,她知道,王后极宠爱自己的儿子,凡事都想从了他的愿。可自己是王朝公主,王后不能草率地就遂了儿子意愿。

    “纱凉能这么想,实为难得。”王后终是信了王纱凉的话。想着自己步步为营走到今天,劳累劳心,想着自己枉死于阴谋的姐妹,她亦抑制不住感叹。“唉……本宫在残晔王宫待了那么久,也是在不久前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那,母后是答应了吧?”

    “唉,答应了。只是,道理虽是你说的那个样子,但心里总归是不好受啊。独守着一片空墙度过一生的悲苦,又有几人能忍受?”

    “我早就想开了。其实,我生母……”王纱凉的声音再度哽咽,足矣悲伤在场所有人。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了。待会儿啊,母后亲自陪你在王宫好好转转!”王后说着,轻轻搂住了王纱凉。

    第二回合,也赢了。王纱凉埋在王后怀里的脸,再度绽放开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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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第三回合

    王纱凉把苏溪眉带回了王宫。//  //她收留了苏溪眉,让她做自己名义上的侍女。

    回到王宫,已至卯时。天微明。

    “别的地方去不了,跟我去花园转转吧,熟悉一下环境。”王纱凉拉住了苏溪眉,和她一起走进了宫内。

    “当时还不知道……只以为是哪个贵家小姐,原来,你竟是华月公主,竟是残晔未来的王后。溪眉先前多有失礼,多谢公主的救助。”

    王纱凉摇摇头,继而隐了笑容。“其实,不瞒苏姑娘啊。你也听说了王子娶了侧妃的事吧?这后宫之内是非极多,我也急需一个帮手。一个,我能真正信任的帮手。不知,苏姑娘是否愿意帮我这个忙?”

    “这宫里争斗之事,溪眉也并非全然无所闻。我愿意倾尽所有帮助公主。公主,叫我溪眉即可。”

    “好,溪眉姐姐。我们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外人不在,你叫我纱凉便是。”

    两个女子都笑了。嫣然之姿,震惊了每一个经过的人。只是,单薄的日光下,空气中的微妙一路蔓延,如被风吹散的尘土。

    王纱凉微眯了眼,轻轻搂住了苏溪眉的肩。

    她若真是像先前所说般,自幼在小漠村长大,在那里认识的人应该很多,她遇到了困难不至找不到一个相助,却那么远跑来京城,却偏偏又寻亲人不着,而后她又恰好出现在梦回楼。再有,两次有惊无险后,自己都先后遇到了这个不似凡人的女子。不寻常的巧合,敏锐的直觉,王纱凉迎了她进来。姑且看看她要做什么。王纱凉想着。

    “你是怎么了?看见苏姑娘美貌,就成这样了?喂,这可一点不像你啊。”同样走在王宫的回程上,凌经岚看着身旁的琅祈说道。

    “没有。只是觉得奇怪……太过奇怪……”

    “怎么?”

    “有没有觉得,她的出现太过巧合?”

    “你怀疑她?”

    “太子妃先后经历的事我都有耳闻,你怕不怕,她是来害你的小公主的?”琅祈仿佛终于走出阴霾,脸上又挂了坏笑。

    “喂,说了多少次了,还是这么跟师兄说话啊?开玩笑开到师兄身上了?”凌经岚摇着头瞪了他一眼。心却莫名颤动。

    “切。”琅祈不屑地别过了头,“好心提醒你小子,你却不领情。到时候吃亏了可别怨我。嗯,还有一个疑点,我……是见过苏溪眉的。”

    “哦?什么时候?”

    “唔……也不算见过。我家有幅画像。我把那画从小看到大,画中女子跟她一摸一样。”

    “从小?她的样子,不过十七八而已……”

    “是啊,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琅祈说着,面色又少见地凝重了起来。连炯炯有神的瞳孔,也略为收缩。“那幅画,是我爷爷留下。可画中女子的神态、眼神,怎么看怎么像她……”

    “好了,是不是你想太多?”

    “罢了,先观望吧。小爷我累了,要去补个觉!”琅祈再次坏笑着离开。

    没说出口的,是心里的凌乱,以及那么奇异的欣喜。在离开家之前,那幅画一直伴着自己。他每次犯了错,就会被父亲叫去杂物间面壁思过。进去后,他看见了摆放在杂物间的画,便好奇地掸去了画上的尘土。然后,画中女子的容颜悄然滑落。

    画里的风景,与瀚海大相径庭。她的背后是青山绿水满世界的苍翠。她静静立在岸边,嘴边有浅浅的笑。裙子随风舞动,竟是一半素白一半鲜红。两种颜色便是如此对比鲜明而又彼此交融。加上她眉间如逐烟的眉毛。——的确是世间难得几回见了。泛黄的纸,丝毫不能阻挡那绝美的姿态。

    在并不长的童年里,她成了他唯一的陪伴。

    每个人怀着各自的想法,直到暮色再度四合。

    苏溪眉已睡去。神态安静。不安的是王纱凉。又是月夜。她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半月琴。

    对面房里,酒色飘香、灯花如昼。灯把那双影子映上了雕花窗,迎面吹来了温柔细语、嬉笑欢言。听着,看着,王纱凉皱起了眉,走出了这个院墙。远离喧闹,只有月光相伴。

    琴声,突然奏响。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琴声与月光一起飘扬。再度拨动了,心里的微波轻漾。循声望去,她看见了。夜幕之中,凉亭之下,那熟悉的人,熟悉得在梦里才能见着的、撩着琴弦的手。有意或是无意,她走到了那人身边。

    琴音,骤断。

    “他……竟如此冷落你?”声音里,有昭然的怒意。

    “我不在乎。”苍白的脸隐进了月光。“你还在这里?”

    “王兄让我留宿一日。”靳楼说完,把手搁在了琴弦之上。

    “我打扰你了么?为什么不再弹?”王纱凉向前走了一步,眼光看向了琴弦。还是那把,他当年白衣胜雪在琴台之上所弹的、满足了她所有幻想的琴。如今,琴弦上有难以掩饰的斑驳色彩。“是这琴……太旧了吧。”她轻声说道。

    “王嫂的意思,是说这琴该换了么?”靳楼的嘴角上扬,苦涩之意无法隐藏。

    “王嫂?你定要这样叫我么?”说着,盛满月光的眼眸、突然就泛起水波,“我要是,想让你别把琴换掉,想像以前那样叫你小师父,想让你依然叫我月儿,想让你继续把这首‘月凉纱’弹下去。你……会怎样?”

    “你……”靳楼终忍不住站了起来,正好,映上王纱凉的双眸。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残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她没有转移视线,就这么看着他启唇吟道。

    小山的词,落寞了所有人的眉眼。他看向了别处。仍是无言。

    “罢了……你当我什么说。我去歇息……”走在月下的女子,就这样转身。打碎了地上的斑驳月色。

    嘴边的一抹苦笑,刺痛了谁的眼睛。他清楚地听见,那个在沙漠里面对死亡都面不改色的女子,此刻发出的声音里有明显的哽咽。她,竟哭了么……泪如封喉的剑,刺进了心。靳楼的声音,亦愈见暗淡。“我走后,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曾经……”

    王纱凉转过半边脸,摇了摇脑袋。“我不再那么天真,不再单纯,不再像从前那样以为一切皆是美好。你……会不会失望?”

    男子沉默了半晌,最后说出的话,在风里飘成了孤寂。“回去吧,这里不比中原。夜里风极大……”

    他,还在乎自己。

    第三回合,也胜了。

    只是,余光里男子的白衫在轻轻飘荡,他眼中的情绪,时而因自己暗示自己在意他而快乐,时而因他们的特殊身份而不安,时而为她经历的一切而难过……他该也是很苦吧。

    心里的冰凉冷过了月光。王纱凉,再也笑不出来。

 第八章 梨花白

    次日清晨,又是请安。从房中走出的刹那,王纱凉扫掉了昨日的所有。什么,都不能影响自己。她默念道。揉着脸,直到能够露出灿烂的笑。

    走进王后寝宫,然后一如既往奉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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