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呢？”看着一言不发的御医们，顾青盼皱着眉头骂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太医院养着你们这一群老东西难道就是摆设？头疼脑热，外头的跛足大夫都会治，你们这也没办法，那也没办法，朝廷的俸禄养着你们还不如直接散给流民来的实在！”
御医们被顾青盼骂得敢怒不敢言，只能低着头呐呐。
碧漪也从来没有见过顾青盼发这么大的火，此时也是不敢劝。
“王妃……”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有微弱的呼声响起。顾青盼转过身去，就看见赫连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过来，此时正定定地看着自己。顾青盼顾不上去骂人，转身就到床边坐下了。
“王妃何必生这么大的气。”赫连泽的笑有些勉强，“这本来就是顽疾，几年的时间都没有好，本王都不着急上火，王妃也消消气吧。”赫连泽说着，就对赵奇说道：“你送御医们出去，有王妃在这里陪着就好了。”
赵奇闻言，扫了顾青盼一眼，看见赫连泽点头，这才带着御医出去了。
“果然有够丑的。”赫连泽抬了抬手臂，看着手腕上的锦帕笑。
顾青盼本还不知道他在讲什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觉得脸色一黑，粗鲁地拉过他的手臂就欲解开。“既然丑没那就解掉算了！”
赫连泽扯不过她，也就只好随着她。顾青盼虽然看着动作粗鲁，可是下手却很有分寸，每个动作都尽量不去牵扯到他磨破了的皮肉。
“这样子，哪里解气。王妃合该用力的扯下来才是！”赫连泽看着顾青盼的侧脸，无所谓地笑着，“反正本王皮糙肉厚不怕死！”
顾青盼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怕死，我怕守寡还要被人说我克夫！”
“呵呵，这天下，谁敢啊？本王都不敢欺负你不是？”
顾青盼知道赫连泽是拿上次的事情来取笑自己，也就不理他，专心地给他的手上涂金疮药。“怎么这么厉害，就连骨头都差点被磨出来了。”顾青盼一边上药，一边轻轻地吹着，希望能帮赫连泽减轻痛处。
突然，赫连泽整个人一愣。这个动作……
“哥哥，你怎么了？”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呀，哥哥你的手受伤了。你是不是很痛，所以才不说话？”
十年前的三月，在那个美丽的柳城，桃花荼蘼芬然。记忆中也有个小女孩，轻轻地握着自己的手轻轻的吹着气，那双手上有着一片骇人的擦伤。
“吹吹就不痛了，哥哥你不要伤心了。”
那时候，小女孩眉眼如画，眼中没有厌恶，善良天真的她用最简单的举动小心地抚平自己的伤口。
“谁告诉你吹吹就不痛了？”那时候，脸上满是污渍的小男孩一脸倔强，眼中却不自主的透出好笑和柔和。当时他这样子问。
“是娘亲啊！我受伤了的时候，娘亲都是这个样子帮我吹的哦。”
小女孩抬起头来，眼中天真的光彩足以将人灼伤。
那时桃花纷扬，似乎有一片花瓣轻柔地滑过他的脸颊，一直痒到了心里。
……
“王爷，你怎么了？”顾青盼帮赫连泽处理好伤口之后，见他还是呆呆地看着前方，不由轻轻唤道。
“谁告诉你吹吹就不痛了？”
“什么？”顾青盼皱了皱眉，看着赫连泽有些疑惑。
赫连泽突然醒过神来，看着顾青盼一脸的疑惑，摇头浅笑，微微侧过去的眼中闪过一抹寂然、落寞和自嘲。
自己果然是魔愣了，那个小女孩远在柳城，怎么就会跑到帝京来，只怕自己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吧？不过也好，那个美好的女子本就应该住在柳城那个美丽的地方，远离帝京的政治倾轧。或许，这个时候，她已经找了个好人家嫁了吧。
良久，顾青盼才听见他的回答。
“没事。”简单的两个字更像是敷衍。
顾青盼分明看出那笑容有些飘渺，有些虚假，还带着一丝来不及藏起来的怀念。
“王爷既然没事了，就好好歇着吧，妾身告退。”顾青盼吩咐了碧漪收拾好东西之后，就头也不回的转身欲走。
“王爷，外头刘夫人求见。”
“她来做什么？不见！”赫连泽有些厌恶地吩咐道。
顾青盼奇怪地看着赫连泽，“人家好心来看你，你倒是赶人家走，小心伤了美人的心。”
“王爷，刘夫人不愿意走，她说要进来伺候王爷。”
“都说了不见了。”赫连泽攒起了眉头，显然已经有些不悦。
顾青盼突然眼神一凝，她记得自己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让人封锁了消息才是，刘夫人怎么会打着过来探病的名头？
“你歇着吧，我出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泰然从容藏锋刃
“雪薇呢？让她来见我。”顾青盼才到栖梧居，立刻黑着脸让人去把雪薇叫过来。
“王妃你找我？”雪薇一见顾青盼脸色难看就在心中暗暗叫糟，只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等雪薇过来的时候，顾青盼却已经冷静下来。雪薇原本是赫连泽跟前的人，按理来说一定会把事情做好，那么消息走漏的话，应该是直接从段雪楼传出去的才是，那么说起来……顾青盼瞳孔微缩，段雪楼有眼线！刘夫人竟有这般手段？
“你刚才封锁消息的时候可又见到什么人？”
雪薇闻言，心中猛然一坠。“没有，”雪薇想了想，突然皱起了眉头，“不过好像有个婆子从段雪楼出去了。”
“糊涂！赶紧带人去把那个婆子带过来，小心点，不要惊动其他人。”
“王爷，刚才雪薇来这里叫走了一个嬷嬷。”
“嗯？”
“听说是王妃院子里的嬷嬷做事不利落，想让她去帮帮忙。”
“借人借到段雪楼来了。”赫连泽微微一笑，“是哪个嬷嬷？”
“邱嬷嬷。”
赫连泽眼底暗光微闪，“果然会选人啊。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赵奇想着摇了摇头，“没有。”
“赵奇，你也该向王妃学学了，就在刚才不就发生了一件事情嘛！”靠在床上的赫连泽脸色冷凝，语气森冷，“刚才刘夫人过来探病了。”
“刘夫人，王爷的意思是……”
“去把陆先生叫过来。”
……
“王妃邱嬷嬷过来了。”雪薇在堂下低眉顺眼。
珠帘微晃间，一道丽影翩然出现在前堂。一身素色衣裙的顾青盼端坐高位，一语不发地盯着堂下低眉顺眼的邱嬷嬷，眼中波澜不起，。只是偶尔闪过的一道冷光犀利如剑，似乎想要透过那低垂的眉眼看进邱嬷嬷的心。
邱嬷嬷半晌不见顾青盼说话，微微抬首，恰好看见她沉凝的目光，心中一惊，暗自思量。原本就笔挺的腰板似乎更直了一些，藏在袖间的手紧了紧。
“邱嬷嬷在王府有几年了？”顾青盼手上端着杯茶，良久才状若不在意地问道。
“回王妃，老奴在王府已经有六年的光景，那时候王爷也才刚刚建府。”邱嬷嬷神情内敛，恭谨有度，看不出丝毫差错。
“哦，是吗？”顾青盼慢慢拨弄着杯盖，盯着邱嬷嬷目光犀利，“那么嬷嬷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
邱嬷嬷不防顾青盼会这么问，一愣之后，“噗通”一声跪倒了地上，以首顿地道：“自然是王爷，老奴若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还请王妃明言。”
“呵！王爷？那你说说，今早你去哪了？本宫已经下了命令段雪楼的人一概不许外出，你好好的，怎么就那么巧的撞上了！”
“王妃明鉴啊，老奴今天的确出了段雪楼，但是是来见李嬷嬷了，就是王妃的陪嫁嬷嬷。”邱嬷嬷拼命的磕头，额头上已经见了红红的一大块。
“李嬷嬷？”顾青盼眸光一闪，皱起了眉头，“你去吧李嬷嬷叫过来。”
“王妃，您找老奴？”李嬷嬷微胖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了厅里，“咦，邱嬷嬷，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上午去哪了？”
“老奴见屋子里没事，所以就出去了一趟。王妃上次不是抱怨府里的熏香味道太重吗，所以老奴想着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
“你早上没有去见邱嬷嬷？”顾青盼语气微沉。
李嬷嬷一愣，扫了跪在地上的邱嬷嬷一眼。对上她的目光，随即就道：“老奴上午的时候的确去段雪楼找过邱嬷嬷，因为邱嬷嬷是识香的好手，所以就去请教了一些事情。”
“王妃，你也听见了，老奴真的没有把段雪楼的事情说出去啊……”
顾青盼只觉得眉角一跳，“本宫说你犯什么事了？你怎么知道本宫把你叫过来就是为了段雪楼消息走漏的事情！”
邱嬷嬷一咽，一时之间没了话，只是一味的磕头。
边上的李嬷嬷一听她的话，立马跪下来，“请王妃责罚，老奴早上并没有见过邱嬷嬷。”
“李嬷嬷你在说什么！”邱嬷嬷一见李嬷嬷反水，立马抬起头来，狠狠地瞪着她。
顾青盼不理会邱嬷嬷，只是盯着李嬷嬷，目光冷凝，“那你刚才为什么说见过她？”
“因为早些年的时候，老奴和邱嬷嬷在宫中一起当差，情同姐妹。今天本以为邱嬷嬷不过是出了小差错，所以想替她遮掩一二。可是不曾想会事这样的事情，所以老奴不敢欺瞒。”李嬷嬷轻轻顿首，“还请王妃责罚。”
“李嬷嬷，姓李的，你凭什么说没有见过我！我告诉你，如果我出事了，你也别想好过！王妃，王妃……”
“邱嬷嬷你这又是何苦，我们不过都是为主子做事，你何必为难我？”李嬷嬷见邱嬷嬷起身要向顾青盼扑过去，立马伸手拉住了她，宽大的袖子下，那双枯瘦的手紧紧地拽着邱嬷嬷。半长的指甲狠狠地掐进她的手臂中。
“你……”邱嬷嬷赫然回头，神情狰狞。只是，对上李嬷嬷的眼睛，她却猛然一顿，整个人突然像失去了力气一般呆坐于地，看着李嬷嬷的神情似悲愤，似无奈。
顾青盼看着底下的动作，直觉有些奇怪，却因为李嬷嬷半侧着身子，又被邱嬷嬷挡住了大半，却没有看见两个人神情的互动，只好拧着眉道：“你倒是给本宫说说，段雪楼的消息，你究竟给了谁？”
“王妃，老奴虽然出去过，可是真的没有把段雪楼的消息走漏出去啊！”邱嬷嬷犹自狡辩。
顾青盼也懒得和她胡搅蛮缠，挥了挥手就叫雪薇把人带下去，“想把人关到柴房里，这件事情等王爷好些了，让他亲自过问。”
“李嬷嬷，我敬你是娘送给我的，但是你也给我记清楚了，究竟谁才是你的主子！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别怪我不讲情面。就罚你半年月银，你可服气？”
“老奴多谢王妃开恩。”
……
“碧漪，你看李嬷嬷这人如何？”李嬷嬷走后，顾青盼盯着门口，神情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碧漪沉吟了半晌，“从到王妃身边到现在没有出过差错，对王妃的事情也算上心。只是……”只见她顿了顿，“只是，有时候未免太托大了一点。”
“托大？”顾青盼似笑非笑，又转眼看向一边的雪薇，“李嬷嬷和你们在一起也有些时间了，你说说。”
“李嬷嬷挺好的，只是有些时候找不到人。”雪薇顿了顿，说的谨慎中肯。
“是啊，有时候找不见人。”顾青盼叹了声，“可知道她早上去了哪里？”
见没有人回答，顾青盼也不恼。相比于雪雁，她更相信雪薇，同时也想要将她收为己用，想了想便道：“你找两个可信的人跟着李嬷嬷。”
“王妃。”
“王妃。”
碧漪和雪薇两个人同时惊呼，只是语气有些不同。
顾青盼看了眼碧漪，对着雪薇神情淡然，眼中带着看透的光，“我知道你是王爷的人，但是记住，你现在是我的贴身婢女，不要逼着我不相信你，不敢相信你。那是你的悲哀，同样，也是我的悲哀。好好看着李嬷嬷吧，这样，王爷也放心。”
“王妃！”雪薇脸上不可置信一闪，随即立马跪下，“奴婢……”
顾青盼笑笑，亲手扶起了她，“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说。誓言什么的，都不过有口无心。真正的承诺不是你的话，而是行动。不过你要记住，这件事情不可以让雪雁知道。”
雪薇眼神一闪，欲言又止。
“去吧，有些事情日后自有分晓。”
窗外的微光打过窗棂，在顾青盼的脸上投射出浅浅的光。金光漫越间，她脸上绒毛细碎，温和恬淡。茶色的瞳孔泛着琉璃琥珀的微光，细碎星光闪烁，却带着通透睿智。
这一刻，雪薇突然觉得这个少言寡淡的当家主母似乎浑身上下带着一种难掩的威严。温和的外表下潜藏着常人难以发觉的厉烈。如果有一天她长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