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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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叹-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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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准皇后闻言只是淡淡一展颜,那双兮眸在我们身上逐一扫过,但并不过多停留,看每一个人的时间又都是一样的,不能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须臾后她妩声又道:“你们在做什么游戏,带我一个可好?”

    活泼的江娴欢喜起来,迎声回她:“我们在祭拜花神,过会子还要抽花签呢!皇后娘娘若是不嫌游戏鄙陋,跟我们一起品啜春光可好?”声音欢快如三月的莺,映在心里满满的全是明媚。

    显然一声“皇后娘娘”很对沈小姐的心,她眉目间也泛起愈浓的趣意:“妹妹们当真是会享受的。这大好的春光若是不行这等风雅趣事,委实是浪费了!又怎么能说鄙陋?”

    这话一出口,众人自是又不迭的附和起来。

    此刻沈小姐已被众星捧月般的围拢在中间,成为莺莺燕燕、百花烂漫里最珍贵的那一朵名花。这也是难怪的,她是未来的皇后,又有谁人敢不巴结?

    我也同众人混在一起,逢场作戏之心渐渐浓郁。一阵风过,撩的发丝扑打面颊,心神一恍,才陡然发觉自己竟是这等心不在焉!这心情在宫里当真是要不得的,实是深可厌弃啊……
11。' 卷一 '…第九回 谶语深埋花签时
    宫人早以红纸写好了《千家诗》里的句子作为签词。在沈小姐的带领下,诸秀女们笑笑闹闹的开始逐一抽这花签。

    论起身份之高贵,这里没有人比得过这位准皇后,自然是她先行抽去。

    她抽到的是: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一侧有灵巧的宫女开言笑道:“这对应的是海棠,是说皇后娘娘美丽端庄,日后必定能叫陛下牵心不已,便是深夜都因想着娘娘而迟迟不睡、挑灯偷看呢!”

    这言语欢快中流露着昭著的讨好,听来是轻薄了些。

    推察沈小姐的心情,这话她应当是受用的,但她抬目嗔那宫女:“莫在我面前显摆你那巧嘴灵舌,我可不吃这一套!”半肃半玩的味道。

    但众秀女们却在一旁附和那宫女的解签,一个个的都对此等解法深以为然,横竖为了讨好这位准皇后的心。

    可不知怎的,我总觉的这句签文当有另外一种解法,只是这话若在此刻说出来实在是扫兴的!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这诗所对应的心情,该是有多矛盾呢……倒像是预示着会心事重重的渡过一生,想要休息,却又总有割舍,以至于半生半死、浑浑噩噩,好难快乐!

    “皇后娘娘带了头,我也来抽一个!”

    这时明媚如春的一嗓子,拽回我的思绪。我展颜去看,见是那一向动如脱兔的江娴。

    她才说完这话,便俯身探指自那象牙签筒里拈了一支,展在眼前看时众人便一同凑过去,见是:同来玩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

    江娴一向无心无思,喜怒最爱流露于色。她眼底浮了一痕思量,旋即把这花签扔向一边:“呸呸呸,太凄凉了些,我不喜欢呢!”侧首微叹,模样娇憨极了,“这话儿倒像是往后要与姐姐妹妹们分开,独我一个都也落得个寂寞无趣、终老黯然。”

    一旁的公孙薇笑着凉薄她:“听你这话儿,倒像是我们都要落选,唯独你留下似的!”

    这句话真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诸秀女或有心或顺口附和,皆对这江娴嗔怪起来,嫌她那话说的太过不祥。

    江娴也回了神,忙蹙紧眉弯微扬了下颚对公孙薇朗声:“我绝无此心!”旋又一侧目,径自叹了口气,“啧,不跟你多废话了,你来抽一个看看嘛!”她是转移了话题。

    公孙薇也没有客气,抬手去抽了一支,签文是:耳目所及尚如此,万里安能制夷狄。

    这签文里似乎包含了好些个信息,众人看在眼里,都在心中默忖。

    我亦敛眸暗暗的思量,心中觉的,若是这诗对应到人的身上,则该是说时今西辽几大家族强盛的强盛、便连不温不火的沈家都有了崛起之势,这一代皇后便出在了沈家;而先前曾与沈家一样不温不火的公孙家,时今却依旧还是不温不火。但这公孙一脉不能光耀,又如何能怪在送进宫却不能得栖梧桐的女儿身上呢?

    这么看来,这签文与西辽当前这样的家族形势,倒煞是应景了!

    观察公孙薇面上显出的神色,她想也会意到了这里,自觉无趣,便把签筒一置,故作随性的调子:“这游戏倒是有趣!但玩的久了也就没了兴致。”

    众人觉的她此举太没意思。有秀女取过签筒递给了一侧的萧华凝。

    这萧家的小姐看来也是十分稳重的性子,我悄自观察着,诸位秀女都在笑闹,似乎只有我与她最是安静。

    萧华凝接过时,那递去签筒的秀女便盈盈妙声道:“萧姐姐可是我们这里边儿身份尊贵的人呢!快来抽一支瞧瞧?”

    这话引得她掩口巧笑,那一双明眸点了嫣然,其声也如夏鸟一般妩媚雅静:“论及身份尊贵的,我可比不得沈小姐这位未来的皇后。”

    沈小姐侧目看着萧华凝,须臾后颔首温声道:“原来是翰林院萧掌院的千金!”旋又将面靥微侧侧,曼勾唇角、声音亲和,“萧家可是与皇族最为亲密的,一代一代出惯了皇后。想来这一代若不是我,这皇后的凤位当也还是萧家的吧!”于此缓顿,“如此看来,是我抢了妹妹的位置了。”

    她这番话说的似凑趣又似认真,但字里行间充斥着的真实态度反而是不清明的。

    众人顿然敛声止笑!周遭氛围就此肃穆。

    萧华凝面上染了一道惊恐,但她很快便平复,向着沈小姐走近几步,颔首稳声,唇畔笑意未敛:“凤位岂是人人坐得的?妾身并无那样的福报,康顺的皇后当然是非沈娘娘莫属了!”神容语气、举止态度不卑不亢,但又挑不得丝毫失礼之处。

    她的淡然与笑靥很快融化了冷凝的氛围,众人心里屏住的气泽开始渐渐缓解。

    沈小姐面上氤氲起愈甚的和煦,对萧华凝佯作嗔怪:“你的嘴儿真甜!”又按了这话不愿多提,把话锋重新接转于花签上,“我已经抽过签了,你且快来。”她催促道。

    萧华凝点头,却忽然转了目光往我这边一顾:“皇后娘娘都发话了,那么过会子,我们敬国公的女儿是不是也该来应应这个景儿?”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到我,心里一激灵!忙行前几步,对她颔首、又对沈小姐一敛衣襟行了一个礼。

    颔首时便感知到有目光梭巡在我的身上,一抬眸果然见沈小姐正在看我。

    她谦和道:“敬国公的女儿果然生的娇美,姿容五官之艳丽端庄竟是这世上无有其例的。”

    这话儿听来委实叫我不好意思,但又觉的贬低自己也没有什么必要,便又颔首徐徐道:“娘娘谬赞了。”

    她没有再说什么,含笑将目光又转向了萧华凝处。

    萧华凝所取花签的签文是:连理枝头花正开,妒花风雨便相催。

    周遭又是一片静默,诸人都在细心寻味。

    我揣摸着这签文,私心里想着,这倒不稀奇,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擅于妒忌、竟日连天拈风惹醋?只是不知道,这“连理枝头”指得是皇上与萧华凝命中连理,却招致旁人妒恨故而摧残于她;还是皇上与旁人本是连理,招致她的妒恨而去摧残那个人;亦或者是皇上本有心心相印的连理花,却因她的介入而破坏了这美满,故而连理花为挽回局面、便对她摧残?

    这时我腰身一重,是江娴突然搡了一把,转眸时见她目光点点那签桶,对我示意。

    我便随心的捡了一支花签出来,展于眼前一瞧,上面的签文是:可怜韩令功成后,辜负秾华过此身!

    没心没思的江娴登时惊道:“呦,这判词对应的是牡丹呐!”

    她这一句话作弄的我也铮然一心惊!未来的皇后还在这里,我却抽到了花王牡丹……

    思绪登时紊乱,我忙去观察沈小姐,但她面上没有异色。

    “我看看。”瞧见我在看她,沈小姐反倒递了温和目光慰藉着我的心,旋即走过来与我共看签文。

    我这才安了安神把注意力移聚在签文上,细看之下觉的这签文其实是不祥的!其间真意很可琢磨,倒像是“待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忙”的水月镜花、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指向了!

    很没有防范的,我的心甫地被蜇了一下。

    ……

    这拜花神、抽花签等等,本就是女儿家无聊时打发春光的小游戏,好好坏坏一笑置之罢了,却也不能全都当得了真。

    又有几位秀女也抽到了对应的花签,大家以此消遣,玩的倒也热闹开心。

    不多时赏宴散去,沈小姐别了我们后便往乾元殿去看皇上,秀女们辞别了她便结伴回宫不提。

    只是我们都不知道,那茫茫莫测的命运,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一早便钦定好了的谶言。措辞间帷幕掀开、齿轮转动,正与花签所抒所载对应的天衣无缝、好不统一!

    当然,此时的我们谁也都是无心无思的,当然不能预先知道茫茫天数、不会有这样一种忧患的烦恼。

    浮生苦短,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权且只管游戏笑闹。
12。' 卷一 '…第十回 月下柳香人儿媚
    临着傍晚的时候,放晴的天幕忽而哩哩啦啦的下了一场不大的雨,周遭视野便被织就了薄薄的雨帘。这巍巍宫城、绵亘夜景,瞧在眼里便都染了暧昧的味道,有如品饮一盏清香中掺杂着微苦的普洱茶,一切一切深可玩味、内蕴弥深。

    我觉的有些凉,就把窗子掩的紧了紧,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起白日与众秀女一并抽取花签的情景。心中也知道这不过是女儿家信手即兴的小游戏,却总莫名感到有许多困扰氤氲五内、又一时不能解意。

    辗转品味,终归无聊,我敛住这思绪且去梳洗。才想就寝,雕花窗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啪”地一声!不大,但在这夜雨渐稀、墨色沉冗的夜里,也算是清脆的。

    我心一紧,心道莫非是雨打纱窗之声?但又觉的不大像。思量一下,忙把身子奔到窗前去瞧,只瞧见一大片朦胧的黑,什么也没瞧见。

    这个时候我合该是不顾不管、径自歇息的吧?但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有一脉很强烈的念力,驱驰着我非得去一探究竟!就着这心念,我出了屋去。

    落雨已经基本停了,空气里夹着一股草木的幽幽香气,嗅入鼻息很是芬芳,顿感一阵沁人心脾的陶然。

    我于这夜雨初歇的苍茫夜色里举目四寻,依旧不见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心中正泛嘀咕,忽觉面上被什么东西给击了一下!

    我又一惊,下意识那么一抬目,顿然心弦绷紧、倒噤口气……正是昨个晚上偶然遇到的那个奇怪的人,此刻他正放浪形骸的坐在一棵沧古的柳树分叉间,身姿懒散、悠哉悠哉的剥着花生,下半张脸蒙了浅紫色面纱。

    有夜风浮动,柳树间水波一般氤氲起一脉涟漪,并着柔枝嫩叶飘摆晃曳间,他那天青色的袍角亦汩汩的飘摆晃曳。即便看不到他真实的容颜,但此情此景,微雨初晴、月下柳香,疏影横斜、轻衫媚目,也真个是风情难道、殊不胜殊!可谓甚是销魂了……

    但我此刻并不能有闲心觉的怎样销魂,心道着这么个混世的小魔王怎么总也阴魂不散的缠着我?我可曾是在累世的轮回里招惹了什么难以度化的冤亲债主,才能一朝于帝宫有此一段莫名奇遇?

    我一时立在当地,私心真想转身跑回去!但又觉的到底是不合时宜的,一时间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显然方才就是这个人砸了我的窗子,见我出来之后又以花生砸了我的面门。此刻他把身子略撑起来,以肘支树,向我注目。从他这弯弯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在对着我笑。

    我思绪陡一恍然,一倏然又急又气:“怎么又是你!”咬紧了银牙对他忿忿然的喝斥一声。又因深孔招来旁人惹了不必要的麻烦,我没敢高声喝斥。

    那人却将双手一摊、耸一耸肩甚是无辜:“我说过要每天晚上都来跟你月亮底下对影相会的!”语速极快,一副云淡风轻自然而然的样子。

    我蹙紧了眉目,一阵太阳穴疼!

    这时这个无赖的人一个翻身,几下便从柳树上跃了下来。

    我抬目,忽而觉的眼前一切很是令人惊恐,下意识瞪大了眼睛颤巍巍的问他:“你你你,你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这样放荡无礼、在秀女宫东钻西闯……”

    “东钻西闯?”他将身子在当地稳了稳,无视我面上的恐怖,依旧用他那分外无辜、又自然而然的眼睛看着我,声音朗朗的,“我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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