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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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叹-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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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言语。

    冉幸忽地凑到我身边,颔首倾身、极贴己的口吻:“娘娘在思量着什么,奴婢是知道的。”她顿声,“但娘娘如此聪明一定要知道眼睛所看到的、耳朵所听到的这一切一切,皆都是梦幻泡影,是浮虚不堪的东西,没有半点儿是真实的!”

    我敛眸,转目对她黯黯道:“有如梦幻泡影的,又岂只是眼前这一宗?”我知道她这话里是在提点沈挽筠,顺着她的话儿来往下说,“这娑婆世道、浮生百态,一切的一切就没有什么不是如梦幻泡影、如露如电的!”

    冉幸的眉心蹙的越来越紧,她眉心皱的越来越紧,不住摇首:“娘娘,这些道理都是深奥却明白的大道理,但话儿却也不是这样说的……生在这万恶的末法浮世里,又有哪个不是也得随俗沉浮?娘娘!”

    我意料到她要说什么话,把身子一侧、头偏向了一旁不理会她,心里觉的讨厌。

    但冉幸固执起来不比我差,她挪步又至我的近前,蹲下身子扬颈顾我:“奴婢不是为了国公爷,这一片心全是为了娘娘您自己……”

    我再转目。

    她又顺着我的动作蹲行至我正前方:“这宫里头种种糖衣炮弹、诸多虚假面具、明里暗里隐隐显显的阴霾算计就没有一宗是逃得开的!这比拼的就是一个韧力,胜者为王的宗旨在于一个‘剩’字,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我心绪焦乱不堪,猛地敛目看她!

    冉幸没有停止,这话半是告诫半是恐吓:“娘娘,半途而废终归是要不得的,只有这一条路走到底去,历尽千般万般难,炼就不死成钢心,方能无限生机、众山一览,一世终无虞啊!”

    她这话字句间情绪波动、心力不断堆叠,说的很是动情。我听来却不觉动容,只是心海中这一簇波涛不断的翻涌滚动。

    “娘娘……”

    “别再说了!”终于这一瞬里我爆发开来,一个猛子厉声喝斥过去。

    这利利的一嗓子甫然波及,叫冉幸猝不及防,胸脯猛地一动!这声息骤止。

    略有须臾的平定,我敛下了眸色,看着她时牵了牵唇角,整个人倍感无力:“你是叫我下定决心,把这恶人做到底么。”声音轻轻的,并不逼仄。

    冉幸颔首,她没有回复,但这样的沉默其实已经是无形的回复。

    我心中觉的悲凉,为自己,为这浮生俗世太多不由自己的性灵……

    “娘娘。”

    这时又是一声唤,是隔着帘子传来的。

    我陡回神!冉幸也打了个激灵的循声看过去!

    是夏至。

    她行了个礼后道:“宓茗苑里甄舞涓的宫娥过来了。”说话把身子一侧,让出了后边儿立着的人。

    我心绪拽回来,与冉幸目光交错一眼,旋即点点头。

    冉幸得了这示意,又向夏至一点头。夏至便回身让那宫人进来。

    这宫人是江娴的贴身宫人,素日我看着也是眼熟。她也并不觉的对我生疏,一见了我,忙伏身行了一个大礼:“荣妃娘娘……”却只吐出了四个字,后续的字句却被一连串的哽咽给堵了回去!

    我一愣,敛眸定了一下心,旋即对她道:“这是怎么了,可是你们家主子有了什么事情?”微探探身,示意她起来,“你且别害怕,也不要忙乱,认真仔细的说给本宫听!”
114。' 卷八 '…第九十二回 惊闻香囊有文章
    一旁冉幸附和着我,她颔首对那宫人不冷不热道:“有什么事情说来就好,这般的响动又能有什么效用?”于此微停,“且不说荣妃娘娘与你家主子一向交好,纵是其它,甄舞涓是居在这锦銮宫里头的,她若有什么事情,我家娘娘也不会不管她。”我的威严被冉幸有意烘托了起来。

    我点点头,目光微动,也是不怒自威。却在心里忖度着江娴这是又整了一出什么套路?

    “如此,奴婢先代我家舞涓谢过荣妃娘娘了!”这宫人又一匍匐,声息里的哽咽敛了一些,但急意未退。她缓气后扬起了这一张挂着泪痕的脸,泪波晶耀中映的她的面色分外苍白,她又道,“只是甄舞涓遇到的麻烦,却是三言两语说不清也不敢说的……我家主子说,得请荣妃娘娘往宓茗苑过去一趟。”

    “呵。”我勾唇似笑又非,抬手抿了抿额前的碎发,睥了眸子瞧那宫人,“这倒奇了,你家主子怎么不自己过来?”于此微叹,摇首后声音里掺着戏谑的薄笑,“感情本宫这惊鸿苑里,不是她想来就来、来去自由的么!”

    我这话儿可决计不是在恶心谁,只不过江娴来我这儿“随便”的例子,都已经不胜枚举了!这非她本人、只叫了宫人过来请我,却还是头一遭,我真心觉的新鲜。

    “娘娘莫怪,主子她本是要自个前来的。”宫娥闻言抬眸,神色流转,她当是在推察着我的心思,复又小心翼翼道,“只是甄舞涓病了,实在是不大好出门的,故才叫奴婢来走这一趟……诸多失礼处,舞涓说,她见了荣娘娘后必当伏地告罪!”这话说的虽急,倒也很有条理。

    “病了?”我心下玩味,眉心微蹙了一下,“甄舞涓昨儿还好端端的,怎么一日光景便就病了?”我心下奇怪的很,这江娴病的突然,宫人来的突然,一切都很突然。至此我愈发确信这里边儿委实是有猫腻存着。

    但这宫人既然来请我,又是在锦銮,我与江娴又是那样的关系,若是不去一下,也委实是不合适的。

    便对冉幸点一点头,要这宫人起身带路,整了一下衣襟裙褶后,也就缓步出了惊鸿苑,就着一席倾泻如瀑的清辉、踏着朗星辰子的泠泠光晕,往甄舞涓那宓茗苑的方向赶过去……

    这宓茗苑瞧起来似乎比平素里分外的安静,不知道是不是我心情的缘故,觉的这里里外外都笼罩进了一层肃穆的氛围里。

    我这一路已在不断的兜转思绪,眼下但这千头万绪的就是不知道江娴这又唱的究竟是哪一出。瞧着就要进那内室去,我把心绪又敛一敛,对那宫人道:“进去支会吧!这么个时辰了,若是她不方便呢?”

    宫人对我颔首:“请娘娘先进来吧!外边儿冷呢。”又抬目道,“怎敢让娘娘等候?舞涓一直都在恭候着娘娘的凤驾。”

    我便不执着,抬步入了内室去。

    进深两边置着冰盏,这么以冰镇着,驱散许多夜晚闷气。宫人把帘子挑起来,我且行进去后并不见江娴行礼,正奇怪着,这宫人又对我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心道着,这究竟是有什么事情,要摆什么阵仗,还至于如此的故弄玄虚?

    但这愈发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又随着着宫人携冉幸往里走,一路进了最里边儿的内室。

    进去后瞧见那软榻打下了一道绰约的帘幕,里边儿隐隐约约的躺着一个人。

    想来这躺着的人就是江娴了!我心道着,看样子她这该是病的很严重?才一日不见,她何至于就病的不能起身?

    我推想着这里边儿的真假,把身子又迎过去。中途停了一下步,思量江娴当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回身便对冉幸使了眼色。

    冉幸识得我的意思,向我颔首后,携着这引领的宫人一并退下去,又重新打好了进深口垂下的帘幕。

    “荣姐姐……”这时听得江娴气息柔弱的一声。

    我回神又去瞧她,想来江娴一直都是醒着的,她方才不说话,见我退了宫人、只留下我与她两个人时才唤了我这一声。

    “是我,你如何了?”心思浅定,我回了一声,便向她走过去。

    帘幕里江娴把身子起了一起,却不出来,仍就那么隔着帘子对我似是颔颔首:“请娘娘原谅妾身的失礼,只是妾身时今这等模样,委实是不敢面见娘娘,恐惊了娘娘玉颜的!”声音听来并不断续,但充斥着隐隐的悲意,还有些淡淡的笃定。

    至于她是在笃定什么?我不能知道。

    “可是怎么了,你竟然病的这般严重么?”我眉心不由蹙起来,不再怠慢,好奇心驱使着我向她快步走过去。

    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我将她的面孔看了真切,在距离这香木榻近前时,赫然见到江娴此刻这有些恐怖的脸……她这一张原本清秀美丽的面孔,此刻竟生就了一脸的红疹子!

    纵然这疹子不很茂密,但这般错落的分布于面,也足以影响这张月貌花容的脸!

    我一惊:“快传太医啊!”这是最直白的关切,最下意识的一声。

    “娘娘且慢!”江娴把面孔微侧,以这一声止住了我。

    我定在那里,回一回神,推想她急急忙忙叫我过来,想就是为了这面上生疹的事情了!我又近了一些,对她道:“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避讳,隔着帘子说话终究是不方便的,且出来与我面对面坐着晤谈吧!”

    “这……”江娴停了停,旋即柔声道,“还是不要了。妹妹此刻这般面貌,纵然姐姐不嫌弃,自个也都嫌弃的紧!又,哪儿能有什么脸面叫人看到呢!”落言一叹,这叹息听来是真切的。

    我思量着她毕竟是个女儿家,这等事情委实也够叫她好不苦恼的,也便不逼她,就落了身子在榻沿坐了,隔着帘子跟她说话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我蹙眉微微,敛住了这湍急的语气,声色又低仄几分“昨个晨时我才见过了你,那个时候还好好儿的……怎么这才一夜的光景,你就已经成了这副样子?”说话间语气不自觉含了感伤,毕竟这么久的交集,此刻见了她这模样,我也是真关切她。

    “唉……”听得江娴这细细密密的一声叹息,她停一停,启口时语气似乎含着哽咽,但转而又变作了略略的疲惫,她缓言,“妾身这疹子来的奇怪,方才在姐姐来之前就已请了太医……太医说是熏香中毒。”

    我这心一下就沉淀了下去!

    熏香中毒?

    甫地转目,也顾不得江娴的顾及,抬手撩起这帘幕便去瞧她。

    她微乱,但并没有躲开,任着我瞧她这满脸的疹子。

    这疹子想是初起的缘故,瞧在眼里还很肿胀,但上边应该已经上了药。我是想看看她面上的表情,并着回想她方才那语调,似乎她并没有对我不善,今儿叫我过来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

    那么她的意思是?

    江娴慢慢的把身子又侧了一侧。

    我回神,意识到自己方才那举动有些激烈,不再逼她,慢慢的把帘子又放下来,重新将身坐好。

    江娴定了一下心,重又启口,口吻与方才没什么不同:“妾身只戴着昨个晨时,姐姐送给我的小香囊。”

    我眼睑轻颤,心道这江娴莫非是想拿着香囊说事,意思是我成心害她?这当真是好笑!

    但凭着冥冥中一种说不清、言不出的感觉,我隐隐觉的事情并没有这样简单。江娴行事,若是叫我轻易就猜得到,那岂不是很没意思?

    果然,这个时候她又启口,隔帘见她颔首时眸色似乎一凛:“那香囊,本是那位未来的皇后娘娘赠姐姐的……”

    我心跳一快,凝了思绪认证听她继续!

    “沈小姐她是见姐姐貌美得宠,故要害姐姐,却没想到姐姐转赠给了我。”江娴的声音次第落定,这语气并不重,但就这么随心随口的说了,到了后面凝结成了一个点,自成一股逼仄。

    我的思绪已经定住了,此刻这心情远非一个“惊诧”可以形容!

    这一刻隔着月色、沁着夜波,我猛然想起沈挽筠是说过我长得美丽……纵然眼睛看到的事情不一定都是真实的,甚至在这宫里很多时候都往往是虚假的,但事已至此,我还是不由就顺着江娴的话回想下去,跟着又回忆起沈挽筠的音容笑貌,但一下又定心,觉的不可能。

    那样一张纯净的脸,那样一个单纯善良、内外兼修无暇可指的人,她当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么?

    怀着诸多疑问,我转目再一次看定了江娴,帘幕里她那张面上的神色也是笃定而沉淀的。就这么看着看着,我渐渐的沦陷到了自己的一怀思绪里。

    好吧,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看错人、耳朵可以听错音会错意,但是“感觉”可以是错的?

    沈挽筠带给我的感觉是那么的美好,在她面前面对着她的阳光,我觉的自己通身阴霾。在她面前只会让我自卑,让我不由自主的相形见拙……

    如果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伪装,是最周密最好的伪装,那这不等同于把这一切美好让我眼睁睁看着亲手撕碎么?

    那这个人,连通往心灵的眼睛、连带给人的感觉以及这周身的气场都能骗人,那这个人……不,不会有这样的人,不会的!

    我的思绪很紊乱,先起了巨大的恐怖,即而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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