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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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叹-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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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吩咐下去叫打探一下那边儿的消息,但现在于我来说是非常时期,我生怕自己稍稍一点儿不妥的行径便又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好公然就这么前去打探。

    只得满心盼望着三日之期快些过去,好叫我前去看看皇上。这同时不由我不想的是,那可谓春风得意的珍昭仪一定在榻旁伴着皇上!呵,这倒委实给她提供了机变叫她向皇上表心,我的不肖反衬出她是贤良与稳妥的了!

    每念及此,我这心里头便极其极其的作弄!火烧火燎的情绪不得压制,也不得消减。就这么闷闷然的过了一天,连膳食都没心力去用,将身子长久的躺着,直到暮晚日落后才懒散的起来,在冉幸的伺候下用了几口羹汤。

    这时甄淑女江娴从箜玉宫的宓茗苑处赶了过来瞧我。

    她与昨个过来的那僖淑女是不同的,她不是来冷嘲热讽的看笑话,该是真心因同我亲昵而走动。我推察她的心思,她之所以选择今日过来,该是因怕昨个急于过来反倒使我生就了不好的感觉、疑心她是幸灾乐祸;而现今我已平复了情绪稀释了燥烦,她这个时候过来就不会唐突。如此认真的用心,倒是很觉可爱。

    “给姐姐请安。”江娴在夏至的引领下进来向我一敛襟,她在称谓上很巧妙的用了“姐姐”,而不是“婕妤”。这显然是怕触我的霉头,倒很有心。

    我笑吟吟的起身向她走过去,抬手虚扶她一把:“在我这里,不需要过度客气。来,快坐下喝杯奶茶。”边说着话边招呼她。

    她与我已是很熟套了,便不推诿,颔首应了我,即而与我相对落座。

    春分贴心的上了奶茶与点心,又摆了个果盘在小几中间共我们话聊时随意用些。即而便与旁的宫人一并退下去。

    江娴颔首,声色清越中不失一脉温和:“我知道姐姐遭逢逆事……怕姐姐心情不好。始终是放心不下的,便过来陪姐姐说说话。”

    她在中途顿了一下。

    这“遭逢逆事”指得当然是降为婕妤的事情。

    我用了口茶,以帕子拭了拭唇角:“没有多大的事情,但谢谢妹妹的一片好意。”我心中感念江娴,人往往会在遇到事情之后变得情感薄弱起来,那心肠也就比以往都软了许多。

    江娴见我饮茶,忙抬手拦住我:“夜里用了茶,恐过会子会睡不踏实呢!”她一顿,“且,也对胃不好。”

    这一说倒是提点了我,我本就没用什么膳食,若饮茶过多当真是伤胃的。便掷了茶盏后向她笑一笑:“睡不着,便睡不着吧!妹妹今儿晚上若不急于回去,不妨与我这么相对晤谈、长聊一夜,也是好的?”当然这是开玩笑的口吻了,我并未上心。

    但这话出口,江娴面上却显出一脉肃穆,她牵唇笑一笑,这笑颜看在眼里有点儿泛苦:“姐姐的提议委实不错。”她倒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当了真。旋即摇首微叹了叹,抬目时神光哀怅,“这帝宫的夜太冷,我不想往这墨色尽头一路行步……回去以后,面对空荡荡的寝宫,连心都是在抖的!”尾声一宣泄。

    这话儿倒像是在对我诉恨了!兴许是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兴许是她有心如此的。想来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语落时又一错目,抿了抿唇敛住话句。

    但是听她这样说,我心中忽然不是滋味!遥想先前我不曾独守空闺过,皆是有着皇上伴在身边慰藉身魂的。但在我感念君恩的同时,恰恰也是这后宫里头诸多女眷最寂寞寡味、寒冷畏夜的时候……我忽然动了柔软的念头,觉的自己独占皇上实在害累了许多人,实在是造孽。

    但这是一份世间的共业,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别想太多了。”我情念一动,又将这心绪敛敛,抬指握了江娴的手,与她四目相对的彼此瞧着,“既然妹妹也有此心,不弃我这不祥之人的寝苑不吉利,今晚便留宿于此可好?”

    “当然不会嫌弃!”江娴那欢快可喜的性子又显露出来,闻我如此说,她抬眸欢喜的应下,“姐姐这般妄自菲薄,岂不是叫妾身无地自容?”

    我瞧着月光底下的她,溶溶的颜色勾勒的眼角眉梢有了沉淀的美,而那独具风情的欢跃性情实在如春风慰心。竟觉的她有如我的一位幼妹,不由心弦触动、对她生了好感。

    她与我相视一笑,这一瞬忽觉心扉敞亮,至少在这一瞬我们二人是敞开了心扉、平添许多亲昵。

    就这样与她一搭搭的闲闲又聊了些,说好了要畅聊一夜,但到底不敌睡虫的搅扰,渐渐还是起了困倦。

    夜已经极深了,不管方才那留宿的话是不是认真,这个时辰要江娴回去终归是不好的。如是,便安排我睡在里间,委屈她睡在外间。

    这外间原是守夜女官供以歇脚的,要她一位正经的主子屈尊于此,我心觉过意不去,而若要我这个婕妤同她互换则又与礼制不合,这一下很可为难!

    但江娴表示自己毫不介意。我不好再说什么,便这样安排了去……

    梦里一片混混沌沌真假难辨!我只觉的自己如若脚踏云端、身处虚空,可脖颈处一阵阵的刺痛感向我紧密的围拢,即而便连呼吸都觉的困窘异常,仿佛登时便会死去了一般!

    这当真是一个极可怕的梦魇,我于这夜梦里被莫名其妙的魔障。我拼命的想要挣脱这看不到的束缚,但觉喉咙被这一只无形的大手生铁一般钳制的快要扭断!

    铮然一下我睁开了眼,但巨大的恐惧感却在此刻更为浓郁的潮袭……这并不是一个梦,梦里的情形此刻正真真切切的发生在我的眼前!

    昏黑的视野、月色淡淡的清辉波及之下,隐约见一个壮硕的宫人就立在我的榻头,而我的脖颈被她那肥硕的手掌渐收力道、钳制的已然不能呼吸!

    我活了一十七个年头,从未有一次如眼下一般觉的死亡离我如此迫近……我想挣脱却不能够,抬手拼命的抓挠、扑打她的手臂却也不能使这力道放开。

    突忽且无端的事情叫我脑海已经是一片空白,我不能思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渐渐的我的口唇下意识越张越大,甚至这一双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死亡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地狱的丧钟在我耳畔一下下响的如焚!腐朽的味道漫溯了鼻息,我的视野渐渐开始变得模糊,仿佛此身要与虚空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这身子无意识的向下慢慢的滑落,轻软的底衣也不知怎么就碰到了榻头的小几,“哗啦”一声碰翻了几上的茶盘,即而茶果“骨碌碌”跌落一地,那茶盘也跟着跌下来,“啪”一声摔的粉碎!
40。' 卷三 '…第三十三回 生死逆事一错肩(1)
    这横生的枝节叫钳制我脖颈的宫人失了一惊,我明显感知到脖颈上的力道打了个松弛。心念一动,我借机照她腰身猛一下推她一把!

    她一分神的空荡受了我这一击,指间一松,我便一下抽了身子出离了她的掌控,迅速向后跑开了去!

    因我与江娴夜谈之故,宫人们都被遣了退。而又因江娴此刻正睡在外室,值夜的宫人让了位置给她、又尊卑有别而为避讳,故而并不在近处。这个时候喊人是极麻烦的,真真叫我着恼又心焦!

    我原想快速的奔出这小室就方便唤人,但这宫人就堵在正前方,使我无法直直的冲出去。而就这么过去跟她拼力道,瞧她那健硕的身子,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当真可以拼得过她。

    夜色苍茫中,原本温香熏暖的寝室化作了染血修罗场!死亡的气息喷张漫溯。我错乱的四下一顾,抬手握了几上一支花瓶,拔出里边插着的夏花扔向一旁,把这花瓶抱在怀里以作防范,思量着去击打那神秘宫人的头部,或可有一丝胜算。

    这宫人可谓是出师不捷,她到底是心虚的,一下就乱了阵脚!纵然笼在黑暗里,仍可依稀瞧见她面上起了惊慌。见我手握花瓶退缩在内里墙角,她似乎平地里跳了一下,条件反射的快步过来欲将我速速杀死。

    我亦条件反射的抱紧了这花瓶,指尖泛白,只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点位,我便用这花瓶狠击她头颅!

    “姐姐!”

    骤一下,有如肆夜深黑里划过永寂天幕的一道流星,忽闻江娴那急急然的嘹亮一嗓子!

    我和这宫人都是一激灵!倏然向门边看去,见江娴发丝凌凌、衣袂散漫的立在门边。显然是被惊醒后匆忙奔过来的。

    刚好有一道银白的月光斜斜照耀下来,在江娴面上耀出惨白的一道,清晰可见她惊恐的面色与大睁的眼睛!这惊魂的一幕刚好被江娴看到,她一下不能解意,实实的受惊不小!

    那宫人一瞧见了江娴,似乎方寸乱的没了半点儿的收束。她的身子又颤一下,兴许是怕事情暴露,她竟放弃了我这个目标,绕过江娴夺门便离!

    这个时候我哪里还有心力去追她?身子一下就瘫软了下去,忽觉那强持的力道就此一个猛子的出离了我的身子,软绵绵竟觉似灵魂出窍一般了!

    江娴应已意识到了七七、八八,她下意识转目看那夺门的宫人,似乎是想追出去的,但又见我这边儿瘫了身子软软的滑在地上,便忙向我奔过来。

    我此刻思绪混沌而纷乱,身心俱数没有依托,一见江娴过来,甫一下将积蓄的感情做了宣泄,一把抱住了她,眼泪就跟着下来。

    江娴很快反抱住我,她也害了怕,声音急急徐徐的带着哽咽:“姐姐,什么事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人是谁?”纵然她不能解意,但也能感觉到真切的不祥。

    这个时候我已渐渐平复了心情。同时又闻一阵细碎的足音,是冉幸领着宫人们后知后觉赶了进来。
41。' 卷三 '…第三十三回 生死逆事一错肩(2)
    这原是我自己的疏忽,若我稍稍留一下心不要把宫人都遣退、在近前轮流随侍,又怎么会叫这些个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

    “婕妤,甄淑女?”冉幸急急的唤,将身子凑过来。

    我在江娴和冉幸一左一右的搀扶下将身子起了,这时夏至已经点了灯烛,整个寝苑笼罩进璀璀的亮色,视野生暖,驱散那一怀可忧可怖的清寒与永暗。

    我在绣墩落座,接过春分递来的姜茶,且饮着压惊,且把方才那情形大抵囫囵的讲了出来。

    众人闻言尽皆一震!那面上的颜色比那皎皎月色还显素白。

    “连婕妤的宫苑都能叫人给混进来,你们是怎么当值的!”冉幸厉声训斥。

    春分最先苦着脸开口:“方才我见有宫人端了茶盘进去,想就是她了……”她的声音哀哀的带着哭腔,似乎已在哽咽,“我以为她是当值的,是得了婕妤和淑女的吩咐进去送茶果。就没有拦她!谁知道……”她终是说不下去。

    冉幸还欲开口,我心觉不忍,将她拦住。

    得了我这示意,她便缄默,但少不得缓缓叹一口气,转目对我、口吻有了缓和:“这原不是一件小事,背后有着诸多牵扯。更可憎的是,居然还叫人给走了脱!”于此愤愤然一跺脚,想发泄又碍于我在,到底抿紧了嘴唇而不能做声。

    冉幸不愧是师父安排于我倚做心腹的人,她这话说出了我心中所想。但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到底是什么人这样恨我,想把我置之死地而后快呢!居然趁夜这般明显的谋杀宫妃,这步棋未免走的太险了!

    “方才那大胆妄为的宫人……我似乎是认得的。”这冷不丁的一句,自默立一侧的江娴口中幽幽传出来。

    我神思一定,向她看过去。

    江娴蹲下了身子,抬手握住我的手。她微仰头,蹙眉时目光尚有忐忑,沉淀着语态一字字告诉我:“她是萧姐姐身边内苑里的人。”

    这一句陡如石破天惊!我神思甫蹿,反手把她的手握住:“有无看错?”下意识脱口惊问。

    余光瞥见一旁冉幸也是身子一动,该也是把这话儿记在了心里。

    江娴展颜又蹙,声音依旧柔徐:“方才纵是夜色昏沉,但也依稀可辩容貌……”她顿声缓气,又抬目认真道,“我与珍昭仪同居箜玉一宫,她又是我的主妃,总免不得时常去向她请安……她苑里的人,我是自然识得些的!”几经停顿,尾声甫一下笃定。

    我身子又是一软,徐徐的往屏风上靠了稳妥。

    “姐姐?”江娴起身凑近我。

    冉幸和春分、夏至几个贴身的人也忙凑过来。

    我抬手示意她们自己没事,心下一浪浪辗转思度……

    如果不是江娴在诓骗我,那这一切便是萧华凝铺陈出的计谋!

    我会安排眼线盯着皇上的动向,旁人难道便不会?便不能安排眼线盯着我的动向?

    这珍昭仪她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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