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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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叹- 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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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的结果不消多说,自然是缄口不提的就此隐忍下来!

    可是这上官一脉又委实不同……

    上官家族早在永庆帝时就出了一位四朝老臣的正一品太师,得这位太师的荫庇,一时复姓上官的高官大员将朝堂局势称霸;且又因上官太师之孙女为永庆帝梅贵妃,如此内内外外荣极一时。但也正因如此,上官一脉被永庆帝借着辽王谋反一事而打压,在梅贵妃死后便也一蹶不振。倘使不是因了兴安帝,这上官又如何能够重新光彩焕发?

    兴安帝对上官有恩,而上官对兴安帝亦是尽忠,两方一直都是相辅相成,时今岂能因一女子之故而生就出决裂来?

    事后兴安帝理性重回,也为安抚上官,他对上官赐予更深的荣宠,且亲封了当时的上官老爷国公爵、并在同时降旨这国公爵位可以后人代代世袭。

    这也算是皇帝与上官家达成的一种无形、无声的默契,上官若识好歹便也当知足了!

    果然,在轻重利弊的权衡之下,上官家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就在皇上降旨后没过几日,那位表少爷上官淮、上官小姐的夫婿就莫名其妙的死去,死因乃是“失足落水”。那位小姐一朝成为新寡,在老爷的安排、亲信的陪同之下回了祖籍的老宅。

    皇上不再过问这位小姐的事情,旁人也没谁胆敢拿这等事情戏谑一二。

    这又过了好些时日,那位小姐竟然察觉到自己有了身孕,后在老宅忍辱负重、经受身与心双重巨大的屈辱,在贴身侍女的陪伴与照拂之下,终于诞下一个玉雪可人的女儿……这个女儿,就是我上官琳琅!

    那陪伴榻边不离不弃的忠心侍女,即是我自幼便记忆深刻的娘亲。

    而那位最是惨烈、年纪轻轻便“失足落水”死去的表少爷,正是我的师父姜淮!

    这到底是怎样弥深的一段罪孽,怎样不堪亦不耻回首的一段阴霾往昔啊!

    那兴安帝他将清白的姑娘占有了,且还是在新婚之夜,这样听来该是怎生令人无力承受的荒蛮!但这女子怎么也算是被皇上雨露恩泽过、算是留用过了。上官家毕竟捉摸不透圣上的脾性,怎敢继续叫这女儿与表少爷过普通夫妻的生活?

    毕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天子一怒之下会烧下怎样的火焰,那是谁也不能知道的!所以这表少爷所谓是“失足落水”,其实却是被上官家自己暗中害死的!

    但姜淮时今还好好儿的活着,且是在兴安一朝之后、康顺帝登基后才现身的。这便又从侧面说明了一个道理,即是上官家终于还是心软,留得了姜淮一命,并且嘱咐他自行离开的。待他一离开,便按着事先的计划放出了表少爷落水死去的消息。

    可以想见当初姜淮是怀着何等样的心情,他是何等样的境况……原本青梅竹马的表妹成了自己的娇妻,这是一桩羡煞旁人的好姻缘。但就在他以为夙愿达成、满心欢喜的迎接日后春风得意的美好日子时,却又横生这等劫难!错不在他,他却为此背负了诸多的耻辱与痛苦!

    只是,上官家在面对天子的阵仗与威仪的震慑时,尚且都只能迁就,何况他这一个区区的表少爷?再多的痛苦和耻辱,也只能留待自己暗中隐忍了!

    只是,这悲惨的也远不止姜淮一个。那位娇娜美丽、出身高贵的上官小姐年轻新寡,自己带着个孩子悲苦度日。皇上不理会她,上官家因皇上之故亦不敢管顾她,一夜之间她便成了耻辱的化身、已成不祥之人!

    世事寡情、最是凉薄,出了这等子非她之过的事情之后,母家嫌弃她、世人避讳她,她竟日深感寄人篱下、无所依托、已被唾弃……没过几年,便神情恍惚、病体萎靡,就此去了。

    但她有一婢子,对她委实忠贞。

    表少夫人的悲剧这婢子看在眼里,因恐这留下的一根幼苗、自己的小主人受到与母亲一并的冷遇,遂带着小主人偷偷离开上官老宅,从此踪迹杳然,谁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表少夫人在缠绵病榻之时便对这女儿有所安排,将自己毕生积蓄都给了这忠心的婢子,

    将琳琅托付于她。

    这婢子即是我的娘亲。

    但有道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直到五年过后,表少爷姜淮终于探听出了这婢子并着幼女的下落,在江南寻到了这个孩子……这么多年他从没有放弃复仇,他要报复,昔日他所身受苦难要十倍百倍的付诸在仇人的身上去!

    他便于江南带走了表妹与先皇的孩子,他以这个孩子为筹码要挟上官,倘使不叫他延袭国公爵,他就把先皇与夫人的丑闻公布于众,叫皇室颜面全无的同时,为保颜面而打压上官,必定祸及上官、甚至可能会灭上官满门!

    老爷眼看着自己当年放虎归山终成患,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向他妥协、答应了他,叫他世袭了敬国公的爵位。

    我终于慢慢的寻味,慢慢的回了这神。我这位姿容绝世、气韵出尘、体有薄荷香的师父姜淮,就是我那可怜死去的生身母亲的丈夫、上官家表少爷。

    他妒恨先皇睡了他的妻子,那是在他大婚的当天晚上,该入洞房的新郎是他,可那洞房里头一夜春宵的男人却不是他……是先皇。这样的奇耻大辱已令他经受不住,往后所付诸在他身上的诸多不平境况更是加注他的苦痛!

    所以这个男人一朝转变,圣洁的神祗一朝沦为魔鬼,铺陈大局、煞费心力,利用这个孩子在上官那里夺回尊严后,更向皇室讨尊严,让其与先皇的儿子兄妹交。媾,败坏风气、报复先皇!
243。' 卷十四 '…第185回 一瞬世界俱颠覆
    我越想越可怕,越觉这是心里委实不能承受之重!我连哂笑的力气都没有了,真的……

    算什么?我自幼以来全心信赖的娘亲其实并不是我的娘亲;而我真正的生身母亲又在历经那样常人不能承受的苦患后凄惨死去;我全心恋慕、奉为神祗的师父原来一早就是这样一个罪恶的存在;而我心心念念以为守住他便是守住整个世界、此生夫复何求的康顺帝,我的丈夫,居然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这样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而转念我又感到恶心和耻辱!这样的自己哪里还配活在这个薄凉罪恶的世界上?这一瞬忽然觉的即便后宫红粉明争暗斗、再怎样的丧心病狂,都比时今知道真相之后的我所处境地要好的多!

    我哪里是魔鬼,我连成魔的资格都没有,我是最该早早便下十八层地狱的啊……

    而姜淮,他于幕后苦心经营、运筹帷幄的操控这一切,他对我的利用所造成的对我的伤害,远远比我想象中要深远的多!他又岂止是对我伤害,他是在伤天害理罪业无极了!

    我还妄想着可以引他一朝回头,妄想着以自己这简单愚蠢的所谓的“爱”去感化他。呵,倘使我一早便知道这个男人年纪不大,却居然已有着这样一段悲苦不堪的往昔经历,我一定会一早就认识到自己的念头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这样一个男人,历经过这世上极致的屈辱与极致的委屈、后自九天自甘折断羽翼降入地狱、再即而浴火涅磐重生为惩戒天使的男人,他的心中他的灵魂里一定只有仇恨,我这一点点稀薄的爱又如何能够撼动他那已失去全部自我的、被荼毒的身心灵魂?

    这一瞬我思绪很乱,我时而觉的自己很可耻,时而觉的姜淮很可怜,时而又觉的姜淮很可恨……但归根结底,只有无望,深浓的无望已令我连悲恸都不再觉的了!

    多么无望,我生命中这两个至关重要的男人,深深爱怜过的男人。一个竟从头到尾都是这样不可救药,一个却是我爱却再也爱不得的兄长……

    身子一晃,我恨不得就此死去!好想死去!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连这赴死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人最极致的打击不是看着这个人被逼自尽,比被逼自尽更甚的是疯掉,比被逼疯更甚的是没了魂魄就此呆滞……我便是最后一种。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这草庐的,我觉的自己的魂魄都已经随着天风倏然一下飞的又高又远了!

    晕晕乎乎的,似乎是冉幸扶着我一路回去。这一路上她很安静,半句话都不同我说,想必她是忖度着我的心境,知道我不定同幼时的娘亲说了些什么话、故而有了如此打击。

    我这一路上也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兴许我是什么都没有在想,只这般僵僵的挪着步子、机械的一步步行走。

    但至敬国公府前那尊石狮子前时,我猝地反应过来,甫而把步子停下。

    冉幸不敢多话,只得陪着我驻足。

    我凝了目光定定的瞧着这石狮子,威仪雄美、毫不染尘。忽地心下一抹无声的讽,而面上仍旧呆滞:“这肮脏的世界上,是否只有这一尊时时勤拂拭的石狮子是干净的?”唇兮微动,哑哑的声音,我道出了这一句话。

    “娘娘。”冉幸一时不置可否,启口嗫嚅着微一唤我。

    我敛眸,又见自己至了敬国公府,忽地就泛起了迷糊:“本宫这是在哪里?”恍恍惚惚的,我觉的我合该是在草堂中,合该是在锦銮宫惊鸿苑,合该是在某个于脑海中一闪而逝的地方的。

    “娘娘,您怎么了?娘娘……娘娘!”这反应当真是很不能叫人放心的。冉幸一下被我作弄的害怕,她边紧紧的搀扶着我的身子,边一声声又焦又急的唤着我,“您不要吓唬奴婢……不要吓唬奴婢啊,娘娘……”渐渐这唤就因急迫而有了哽咽,她似是哭了,又似乎只是带了哭腔。

    终于我徐徐缓缓的回了回神,转眸错愕且呆滞的看她一看。一时又忽而忘记了这个人是谁。

    面对着我呆滞而惶惑的眼波,冉幸一下又被震住!她定定的回看着我,神色紧张、目波焦灼且凝重,却不敢再说一句话了,生怕一个不留神的就又会打击到我。

    “你……”我定定的瞧了她好一阵,终于这木钝的神绪一个回落。我敛敛眸子,心口又涨又疼,徐徐冉冉叹了口气,“冉幸。”轻幽的一句,如风又如雾。

    “娘娘!”见我终于认得了她,冉幸唤的好似松了一口气。

    我已然回了神来,但这思绪极是繁重,压迫的我不敢稍稍触碰一二。

    我什么也没多说,只颔首定了一下心波,启口时声色是哑哑的。我只对她黯声道:“咱们回去吧!”

    冉幸的心中一定在忖度,但她不敢再招惹我。见我这样吩咐,她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旋即面上一绷紧、又提了一口新的气泽。忙不迭的搀扶着我,小心翼翼的一下下的上了台阶,往府里走。

    路过这威严华美的石狮子时,我眸中忽而亮了一亮。见那雄狮以亘古不变的姿态傲然睥睨,看这浮生百态迎来送往、热闹疏凉……这心毫不能控制的,甫地便又疼了一下!

    狠狠的一疼,疼的我几乎窒息、不能成绪……

    我这边儿才袅步逶迤着行进去,在入府门后甫一抬头间,却见那一道玉立亭亭的身影。

    不出意料的,是师父在等我。

    眼下他着了一件月白色的袍,外边儿罩着一件勾勒金丝暗花的天青色外披,缓带轻衫冉冉而立。一阵风起,撩拨的他衣袂伴着乌黑的发徐徐然齐飞,顿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目牵惹。只一眼瞧去,顿叫人再也移不开了双目,美的竟是如此出世绝伦、惊心动魄!

    瞧着瞧着,我就觉的自己这一颗心在渐渐的往下沉淀,再往下沉淀。这样的沉淀不止是一颗心的沉淀,还有灵魂的沉淀、还有情识的沉淀……渐渐的,我忽而觉的这如梭的时光在这一刻也静止了,觉的此时此刻我的世界只充斥了这个人的影子,而我欣赏他、我爱恋他,在他的身影笼罩之下,我开始心柔念静、无欲也无求了!

    忽地又觉的很可悲,很作弄的一种感情。也是啊,委实是的,我这一辈子果然就是在这个美的不像人的男人的阴影下,迷迷糊糊的活了这样久,迷迷糊糊的也就这么过来了……

    “怎么了?”姜淮察觉出了我这一丝的不对劲儿,侧目启口问我,神色也有些严峻。

    我方回神,但仍旧觉的自己这一颗心都是沉甸甸的、整个人都是木钝钝的。出乎下意识的反应,我选择对这个人保留心中的秘密,不敢把娘亲的事情告诉他。又委实怕自己再多留一刻就会被他瞧出端倪,于是强迫着把这心往下沉淀,旋即抬手抚了一下面额对他淡声道:“没什么,本宫累了。”这步子就有些不稳,一下下的恍如踏在云霄上。而这身子也渐渐的迷失了力道,真的气若游丝起来。

    我累了,这不是假话。无论是身还是心,皆是累了。

    冉幸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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