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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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叹-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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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声音是含着讥诮、含着讪蔑的,但又有着昭著的得意,还有着一痕慵懒。听得出太后的心情此刻不错。

    我便跟着回一回神,即而也勾唇自嘲道:“不知道呢。或许是臣妾近日来得了清闲,这慢慢的就会想起那些个素日来没空想起、也不必要想起的人吧!”于此一缓,我认识到这字句间的锋芒太过于逼仄,又侧眸笑一笑,“啧啧,瞧臣妾这笨嘴笨舌的,一开口就不会说话。作弄的好像,母后同那些个无足轻重的人是一个档次的了!”这话有了迂回,但渗透其中的深意与前句是一样的,终归这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呵。”不过皇太后没有动怒,她勾唇一笑,讪色不减,“哦,那哀家在这里倒是要恭喜荣宝妃了。终于得了清闲,不必再怎生的忙碌。”这句回敬的话也很扎人,这一句“得了清闲”最是刺耳,影射时今落得个失宠、不得圣眷的一种地步。

    我笑一笑,心里并没有过多的情绪起伏。时今与皇太后之间的口舌之快不是我来这里的目的,我定了一下神绪,刚好借着这个机会、顺着她这话锋把话往下说:“是吧!臣妾也是这么觉的。”于此又抬步向前走了几步,把身子前探,颔首微微,这声息也沉淀下来,“所以臣妾打算,不妨把这份清闲做的更彻底一点儿。”一字一句,我观察着陈太后眉眼间泛起的神色,知道她的思绪是绷紧的、她是在顺着我的话起了忖度,我勾唇笑笑,如是的一字一句,“臣妾想向母后您告个假,回娘家一阵。”启口一落定。

    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全我的尊严,其实也是为了躲避纷乱、避避这风头。

    民间有一句话,是为“小别胜新婚”。其实推想一下,皇上都已专宠了我这样久,即便没有温泉宫的事情,他也该对我失了最初时的那份新鲜感,他移情别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温泉宫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借着的由头。

    而倘使我这个时候避开一阵,我见不到他、他亦见不到我,那么他就会在心里想着我、牵挂着我。最先按捺不住的人不定是谁呢!到了那个时候,他与我冰释前嫌,和好之后我们二人之间的感情必定会更升温。

    所以有些时候,暂时的避开不代表失败,其实这未尝不是一种迂回的战术、智者的法门。

    这一句话才一出口,太后眉目间甫就一动!显然这个提议让她一时半会子摸不清状况,显然她没想到我会这样说。

    她沉淀下那一双威仪的凤眸,隔过一丝丝袅绕的熏香与我四目相对。

    我亦凝了这黑白分明的眸子含笑看着她。

    我们二人的目光都将心绪掩饰极好,这一场对望都在不动声色的渴望从对方的眼底深处洞悉出一些别样的情态。但都如出一辙的,什么也瞧不见。

    周遭氛围一下就静谧下来,渐渐由静谧变为肃穆,再变为逼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又是一个不约而同,我二人双双启唇,勾起一道淡淡微微的笑容,而软眸里沉淀的深意却越发的弥深起来!

    太后缓缓的对我颔首,她准许了。
186。' 卷十一 '…第144回 若离于爱者……
    太后是聪明人,我亦如是。聪明人同聪明人之间交集起来,即便是处在两个针锋相对的极端点,其实也是一件很可快慰的事情!

    告假出宫回娘家,我有我的打算、太后亦有太后的想法。我思量出时今这样的处境,回娘家暂避对我是最有好处的;而太后则思量着,以我时今这样的势力,让我暂时回娘家一段时间也对消泯我的锋芒是有好处的。

    于是,在这一件事情上,我们两个人都看到了自己的利益、都忖度出了自己可以握在手里的好处。那么这件事情自然是一拍即合、就此达成了!

    “娘娘。”惊鸿苑里,冉幸一边帮我收拾着东西,一边轻声问我,“毕竟告假回娘家不是一件可以云淡风轻遮过去的小事,且娘娘您又是皇上的妃子,真的不需要告诉皇上一声么?”

    “太后会告诉他的。”我颔首,并未把她的这话放在心上,勾唇却有些薄讪,“他是皇上,你还担心有什么事情这位九五之尊能不知道?”我心里对他到底还是赌着气的,说出的话难免就不好听。

    冉幸闻言后摇头:“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她权且止了手里的忙碌,向我走近几步,口吻贴己下来,“时今娘娘就是暂避也好、筹谋也罢,这为的还不是一个能够尽早跟皇上和好?”

    “谁说我要跟他和好!”我下意识的一句叱出。

    冉幸便笑笑,她微叹口气:“娘娘就是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其实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又侧目,“因为奴婢知道,娘娘是爱着皇上的。”

    她这一句话说出来,我登时就也没了言语。我还能说什么?自己的心事被她看破了,在她面前我已无力再遮掩什么、伪装什么,因为根本都是没有用处。

    见我没言语,冉幸又启口想更进一步的劝慰我。

    但这个时候忽见那进深处的一道帘幕后显出春分的身形:“娘娘。”她向着两边儿颔首伏身行了一礼。

    我们的注意力便向着她凝过去,我张了张口,才想问她有什么事情,又一下子就僵住!

    因为这一眼过去,就看见在春分的身后负手而立着一个人。除了他还能有谁?这来人是皇上。

    这一瞬心里当真可谓百感交集!

    早先时候他都不过来,但时今知道我要走了,这个时候他反倒过来了!那这一遭的来意又是如何?他想做什么?又想表达什么、对我说什么?

    而同时,我又该对他说什么、表达什么?

    敏感的心壁微微一悸,但随之浮现的理性又将我拿捏的死死的。这理性告诉我,不能因为皇上此刻的到来就改变自己一早的决议,既定的事情就是既定的,这中途绝对不能再出任何的岔子、不能因他的出现他的态度而使我心下忖度着的那一大计功亏一篑……

    这个时候冉幸已经行过去向他行礼,并亲自挑起帘子将他往里迎。

    而我还僵僵的站在当地不能自持。直到看见那帘幕一挑、皇上同样肃着一张面孔的走进来后,我才突忽一下反应过来。

    不过才几天不见,再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居然就叫我对他有了一种莫名的陌生感。这感觉作弄心口、犹如芒刺微钻心房,叫我既觉撩拨、又觉隐隐生痛。

    我还是没动。

    他没有怪罪我的失礼,单手负后、迈着不缓不急的步子一下下的向我走近,直到行至与我迫近的一段距离处,他方停住。

    我看着他面上的神色,那是一种凝重、肃穆之余又添得些说不出的感情的混沌的神色。我把眸子微敛一敛,旋即将这身子向着他伏了伏。

    我没有说话,这阵子以来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不止一次感觉到有无限的委屈波及着氤氲。然而此刻当我面对着这个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男人时,那些委屈反倒一下子就驱驰涣散、轻描淡写的根本就不值一提了!

    莫非这是一种物极必反的奇怪心态?

    “你到底想干什么。”漠中含仄的一句话,最先启口打破沉闷的人,是皇上。

    这话一下钻入我的耳廓、牵回我的思绪,我却陡然觉的好笑!

    我勾一勾唇,下意识想讥诮,但是我却发现这唇畔是僵硬的,这样的僵硬叫我连浅一勾唇的力气都没有了。

    “臣妾什么都不想干。”我瞧着他,因为态度玩味,所以目波随意,整个人的举止、态度就显得很轻慢。

    他问我到底想干什么!呵,我也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我什么都不想干,且人都是独立的,即便我当真想干什么也与他不相干。

    这人生路上从来不存在“想”,只有“该”。我做的是我该做的,而我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倘使我当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够对自己的人生有一个彻底的良好的规划,而这想做的也恰恰就是该做的,那么我的福报委实是弥深的了!

    “你这个女人,你……”显然我的回答要皇上突然就很窝火,他觉的我是诚心在气他,面上的神色愈发沉淀,渐渐变得犹如铁青,“你‘到底’想干什么!”又一句话,着重在“到底”这两个字眼上。

    我把面眸侧侧,敛敛眸子。我觉的这个男人真的很奇怪,不是都已经回答他了么?他怎么又来问我。

    啧,就因为我的那个答案他不满意,所以他会反复不断的问,直到我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但是实在抱歉,他的问题是固定的,可我的答案可以有千万种,我不知道究竟哪一种答复才是他满意的。

    所以我沉默了,我权且不理会他,径自转身去收拾方才冉幸收拾了一半的东西,逐一检点起来。

    这态度一下又显得我失礼了!而这样的失礼无异于对皇上那本就未熄的心火再度火上浇油!

    “上官琳琅!”听得自背后传来他这青筋暴起的一句话。

    我一定,还是被这威严给震慑了一大跳!

    还不待我完全反应过来,这身子就是一摇晃,接连我手里的包袱就被他给抢了去。

    “砰”地一声!这包袱被他冲着门边就给狠狠摔散在地上。

    在一旁瞧着,我反倒冷静,只是不经意的挑了一下眉毛:“啧。”我在心里这样想着,“真可惜,冉幸收拾了好久的。这下好了,可又得重新收拾!”这思绪委实是离弦走板的很了。

    皇上他把气全都撒在了包袱上,意识到这一点后,瞧着那包袱的处境,我忽然感到一阵阵的庆幸!还好这个男人他只是对着包袱发疯,倘使他是把气撒在我的身上,那么我此时此刻又会是怎么一副被他摔散架的模样?啧。

    但皇上的气好像还没撒完,他一下子走到我的面前。

    我看着他,是出乎寻常的镇定。

    而他的胸腔起伏的剧烈,那么此刻我的镇定于他来说无异于就是在挑衅。他这一张面孔颜色在不断的加深,脸色于铁青之余又泛了赤红。

    他是在竭力压抑自己的情绪,而我也不语不言、不躲不闪。

    一侧的冉幸早便看的怕了!此刻她担心任何一个细微的举动就把皇上给激的情绪爆发,所以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提着一颗心与我一并的立在一旁冷眼静看。

    “好,你要走是不是。”又是须臾,皇上终于自喉咙里传出仄仄的一声。在这极端的低仄过后迎来的就是他怒不可遏的一嗓子爆发,“你走……滚,滚!”

    这一瞬当真叫我有种被五雷轰顶的感觉!我被他震的身子晃荡了一下。

    但我越到类似这样的情境,思路就反倒越是不灵光。面对着已然怒不可遏的皇上,我忽而颤颤眼睑,有些呆萌的定定一句:“可是……这好像是臣妾的寝宫。”

    皇上一下就僵住!

    我亦僵住。

    余光瞥见一旁的冉幸身子也是一颤。

    啧,果然我上官琳琅最擅长的就是不合时宜、专为扫兴么?

    方才我那句话一下就成了是在送客,是妃子要把皇帝给扫地出门!

    这可当真是哭笑不得的事情。

    但放在这么个情境,皇上似乎该愈发的生气。

    渐渐的他回了回神,胸腔的起伏感更加明晰。他竭力的把这情绪给压制住,终于身子一颤、转身狠狠的一拂袖!

    他就此拂袖离开。

    “皇上,皇……”冉幸忙追过去欲要拦住,但到底不敢拦的过度。她没能拦住,皇上还是猛地摔了一下帘幕、即而离开。

    一口气一下子就从胸腔里给漫溯着梗在喉咙!这是浓郁的悲伤并着戾气在一并的涌上!

    我猛地背过身子,无声饮泣。

    这时冉幸已从门边处又折回来,瞧见我这般,她忙又凑近了我,抬手不住抚摸我的背脊将我安抚:“唉!”她也深叹一口气,神色口吻都不无奈何,“娘娘啊,您这是何必!”定定的一落声,叹息氤氲。

    这话忽而让我自嘲。是啊!何必?我这是何必!

    “把东西重新收拾一下吧。”我敛住情绪,轻描淡写的吩咐。

    何必,不知道何必,便不去思考这类恼人扰心的问题!

    冉幸又愣愣,旋即颇为无奈的慨叹一声,即而前去收整那被皇上摔散的包袱。

    这心绪凝练,乱绪纷踏,散乱如飞花落雨。即便我的面上再怎样镇定从容,都也无法敛住这内心深处一脉真切的隐痛……真的,很疼痛!肝肠已断裂!
187。' 卷十一 '…第145回 荣宝离宫约后期
    皇上这次一走之后,果然没有再回来。直到我这边儿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了好,包袱都简单的打好,再直到我嘱咐好了惊鸿苑一众人、携了冉幸步出,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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