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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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的宿命-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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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他听见她小声说了句“谢谢”,便快步向办公室走了回去。
  他长长地松了口气,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他是公司里的铁人,做销售的向来都是如同打了鸡血般精力充沛活跃跳脱,从来没人见过他这个样子,像是终于完成了一项多么艰巨的任务、所有累积的疲惫终于决堤倒涌,只能用短暂的示弱,来作为一刻的幸福享受。
  春节期间在北方办婚礼,如果希望不落俗套,可选择的余地还真不多。
  程令卓最后把地方定在了城郊的一家会所山庄。
  说起来,他的首选本来是另一家以温泉为主题的会所的,那家新开不久,装修和硬件设施比别家都更时尚周到,价格也还不错。
  但沈冰菱从其余几家山庄的资料里另外抽出一份,道:“还是选这家吧。”
  她的声音低柔,却给他一种不容商量的感觉。
  婚礼从来都更多地是为了新娘,何况她肯嫁他已是恩赐,他当然听她的。
  婚礼那天,沈冰菱一大早起来化妆穿婚纱,10点整,程令卓的接亲车队准时到达。他们俩既没有娘家人,也没有婆家人,都是一帮同学朋友加同事来充当家人。
  大家热热闹闹的把该走的入门程序都走到了,有出脑筋急转弯题的,有让程令卓唱情歌当场表白的,有他们俩的老同学让他们交代当年在学校里恋爱时各种私密经历的,甚至还有程令卓的同事拿业务上的难题来考他,一帮年轻人体力精力想象力都无限充沛,热闹得不可开交,最后的开门红包当然也没少,拿到红包的女孩子尖叫连连:“哇塞新郎官,你到底是不懂规矩还是钱多烧的啊,这也太夸张了吧!”
  程令卓老老实实地说了句大家都想听的腻歪话:“都不是,我只是太想娶她了!”
  好不容易新郎官把新娘子抱上了车,浩浩荡荡的豪华车队一路向城郊开去。
  北方的春节期间,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和车子,越发显得空气冷冽,置身温暖的车内,光用眼睛往外面看都有冰冻彻骨之感。一路经过许多关门歇业的酒吧、咖啡厅、体育竞技场……原本繁华得令人心烦的大都市,忽然之间就带上了风情小镇才会有的恬静而随和的风情。
  到达会所时,外面下起了绵绵密密的雪,而室内不但暖气充足,还中西合璧地烧了壁炉,壁炉周围仿着国外圣诞的样子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装饰品,只是玩偶礼盒换成了大大小小别致变形的喜帖、喜联、窗花剪纸、鞭炮、红烛、以及卡通版的“枣生桂子”等,更有两棵大大的合欢树,如圣诞树一般被盛妆打扮得光彩照人。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之前又正值忙得不可开交的年底,不知全力承担的新郎曾呕心沥血到怎样的程度。到场的公司领导是最先想到这一节的,不由盛赞道:“这充分说明了令卓的工作能力有多强!”
  另一位领导更凑趣些,点题道:“那也得人家有心把这份能力用到这上面去,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
  整个婚礼的策划也是中西合璧别出心裁的,亦因为大家都是年轻人,便采用了化妆派对的形式,让大家自由打扮成自己想要的造型。
  于是现场出现了各种各样的cosplay,有最常见的游戏人物如春丽,有身份模糊的古装帅哥美女,有反串成东方不败的妹子,也有偷懒直接穿着动物造型的睡衣来的……Yoyo和几个要好的小姐妹一出现,就有公司里的男同事跳出来表示不满:“你们这打扮成谁了呀?谁也不是啊,就穿着礼服裙而已嘛!”Yoyo她们则理直气壮:“我们也有变装啊,变装成喜欢漂亮衣服喜欢到连化妆派对也舍不得例外的漂亮女孩儿难道就不算吗?”话音刚落,立刻就响起一片分贝超高强度奇大的笑声回应。
  新郎新娘的公司同事和大学同学这一碰到一起,才刷新了八卦——
  “原来他们俩是初恋男女朋友啊?怪不得这么快就婚了呢!”
  “看吧,你俗了吧?什么霸王硬上弓弱女子中招了才委身下嫁的段子呀,土爆了!”
  “他们俩真心很配啊,而且程帅真的好爱冰菱啊,自从进公司就一直穷追不舍,这还是我们看着的呢,他没来公司的时候估计也一直没放弃吧?”
  最后一个问题自然只能问当事人。其时新娘子在贵宾休息室补妆休息,新郎官则在大厅里陪大家言笑晏晏,各种八卦问题他都兵来将挡,同时更侃侃而谈地说起刚刚开始的新生活,以及新婚的种种奇妙之处。譬如俩人登记完刚搬到一起的时候,尚未习惯的新娘子还下意识地想着我的书呀CD什么的要和他分开放,不然搬出去的时候不容易分清楚,敏感而惶恐的新郎官就在一旁委屈地抗议:“喂,我们是结婚,不是合租好吗!我是你老公,不是你室友,搞搞清楚啊!”
  他的讲述是程帅标志性的轻幽默风格,个中蕴藏的幸福甜蜜如这里空气中的暖意一般洋洋地渗出来,挡也挡不住。旁听的女孩子们都要醉了,一个个又是羡慕又是向往,被自己心里模模糊糊的想象温暖地拥抱着,花痴之余也心悦诚服——新郎这么爱新娘,再羡慕也只能羡慕而已,抢不来的啦。
  怀孕两个多月,沈冰菱的早孕反应正到最强烈的时候。头天晚上没睡好,早上越发吃不下东西,胃里泛酸得尤为厉害。之前强打精神化妆换衣服并配合大家的入门仪式,好不容易撑到这边休息室,一进门就冲进洗手间搜肠刮肚地吐了一场,之后才总算好了一点,尽量吃了些东西,再补了妆,吉时也就要到了。
  外面有人敲门,化妆师笑着站起来:“新郎官着急啦!”
  沈冰菱听她打开门,紧接着却是一句诧异的问话:“你好,你是?”
  沈冰菱心里一跳,回过头来,看见张之俊站在门口。
  他没理化妆师,眼神直勾勾地就要冲过来,化妆师慌忙拦住:“哎!你有什么事呀?”
  沈冰菱站起来:“他是找我的,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吧。”
  化妆师愣了一下,“哦”了一声,便乖巧地关上门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25

  张之俊望着沈冰菱。她穿着一件雪白的裹胸款大摆婚纱,妆并不很浓,整个人从上到下都滚着贵气十足的珠光银气,清丽得如同白雪塑成的仙子。她今天是新娘,本来她是他的新娘的,若没有出那件事,她应该早一个多月就是他的新娘了。
  他大步跨过来,握住她的手,声音因为过度的激动而发着颤,整个人还是憔悴,却莫名地仿佛放出光来:“冰菱,别跟他结婚!回到我身边,我们可以在一起的!”
  沈冰菱瞪大了眼睛。
  “我根本不是你爸爸的儿子!我都跟我妈问清楚了,当年……我是她跟我爸出轨之后才有的……我还跟我爸去做了亲子鉴定,我就是我爸的儿子,我们俩根本不是姐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们可以在一起!”
  沈冰菱低下头,慢慢地、慢慢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张之俊不明白,更不相信,发急地问:“怎么了?”
  她看着自己的腹部,轻声说:“没有用了……我怀了他的孩子,只能嫁给他。”
  “什么?!”张之俊惊叫失声,踉跄后退两步,惊疑不定地也望向她尚且平坦的腹部。
  沈冰菱抬头,凄然一笑:“已经快一个月了,对不起,张之俊。”
  张之俊捏紧了拳头,力量全部集中到了这里,身体便失去了支撑,摇摇欲坠着像是马上就要分崩离析:“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你、你跟我在一起那么久才……为什么才跟我分手一个多月,就连他的孩子都有了!”
  沈冰菱扭头望向镜子里美艳不可方物的自己:“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吧?他就是公司里一直追我那个,你那次问过的……不过我没有告诉你的是,他还是我的初恋男友,我们俩……本来就有很多年的感情……”
  张之俊想起来了,却也还是无法接受:“可是、可是他当年不是出卖了你吗!”
  沈冰菱轻声解释:“那都是误会,后来弄清楚了,那都是误会……我们错过了彼此这么多年,压抑了自己这么多年,现在已经没有障碍了,所以……”
  张之俊扶住旁边的沙发扶手,弯着腰,如同发作心绞痛——而事实上他不仅仅是心口痛,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哪里都痛,像是整副内脏都被放入一个巨大的粉碎机,冰冷残忍的机器轰隆隆运转的声音鼓痛了他的耳膜:“那我算什么?自始至终,我算是你的什么?在你错失真爱的空窗期里给你填补空白的备胎,对吗?”
  他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全部的尊严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他终于绝望,干巴巴地呵呵笑了两声,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是披了满脸的泪。他转身向门口走去,那个正牌的新郎正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
  他来之前还想过,如果这个新郎不肯放手,他不介意跟他决斗一场,可现在他哪里有这个资格?他爱的人已经宣布了他的死刑,他才是那个应该被她的新郎赶出去的第三者。
  程令卓走过来,张开臂弯。
  沈冰菱挽住他的手臂,垂眼望着地上,这条她马上就要踏上——不,应该说,其实,根本已经在走的路。
  程令卓在她手上紧紧握了握,轻声询问:“走吧?”
  沈冰菱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跟着他迈开脚步。
  宏大的婚礼进行曲在前方奏响,喜气洋洋而庄严肃穆,越来越响,越来越迫近,如同正一步步倾轧而来的后半生。
  沈冰菱知道的。她早就知道她跟张之俊并没有血缘关系。
  因为不管他是不是她爸爸的儿子,她都并不是她爸爸的女儿。
  否则,她又怎会如此义无反顾地留下他的孩子、并为了留下它而将自己的一辈子交付给一个早已不爱的人?
  元旦之后的那次出差,在上海,她见了正在那里打工的爸爸。
  爸爸告诉她,她其实不是他的私生女,她是他收养的。
  “当年,你亲妈和我在同一个地方打工,你妈特别有名,大家都知道她,因为她长得非常漂亮,不过也因为这个,她命很苦,做小保姆被男主人强…暴,做服务员被客户骚扰,因为这样,她的名声也不好。身边有不少老乡,都知道她的那些事,所以老家她都回不去了,可留在那儿吧,大家都想要她,可又都嫌弃她,没人愿意娶她。后来她怕了,不敢去那些见人的地方做事,就去建筑工地上给民工做饭,但是民工也……”
  爸爸难以启齿,但既然女儿问起,而且她都这么大了,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他不得不实话实说:“你妈后来发现有了你,可她根本就不知道你亲爹究竟是谁……”
  那一刻,沈冰菱几乎要冲出去呕吐。
  “你妈把你生下来之后,根本没法带你,那些男人不会放过她,她要是带着你在身边,不能给你一个起码稳定的生活环境不算,将来你长大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护得住你。我是她认识的人当中唯一一个从来老实本分没对她起过坏心思的人,所以她把你托付给我,她说:‘大哥,你现在也没孩子,这闺女就给你吧,以后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用把她当个宝,给她口饭吃,把她拉扯大就行了。’
  “我把你带回了家,当时我那个老婆,要死要活地大闹了一通,非说你是我的私生女,我怎么解释都不听,我后来才知道,她是嫌我没本事又老不能在家陪她,早就存了不想跟我过的心了。其实我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故意那样造势,是为了让后来自己的改嫁多占着些理儿。
  “那会儿我跟她结婚也好几年了,虽然不常在家,可每年过年也总要回家待上两个月,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怀不上孩子,所以那次我们就去医院检查了。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没过多久,她就怀上了孩子,我们全家老小都高兴坏了。
  “后来她跟我离了婚之后,我收拾家里翻出一张医院的化验单,才发现她骗了我。其实那次去医院检查,已经查出来我没有生育能力,但是检查结果是她一个人去拿的。她当时在外面有了人,担心不小心怀上孩子,所以自己留着一手,就没把这事说出来,让大家都以为那孩子是我的。”
  这就是张之俊的妈妈,多么有心计的女人。
  养父向沈冰菱道歉,发现那件事之后,虽然别人都不知道,可他还是觉得全县的人都知道了似的,走在路上老觉得有人在戳他的脊梁骨,指指点点地笑他被戴了绿帽子,连带着笑话上他们整个老沈家。他忍不下去,终于还是离开了那里,把沈冰菱扔给并不那么和善的老母,让她从小到大受了不少苦。
  然而沈冰菱知道,不管怎么样,养父终究是对她有最深恩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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