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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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刺-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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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怀里。
  他的手掌温柔地抚着我僵直的后背,让我冰冷的身体渐渐觉得温暖。
  袁熙的脸颊贴着我的耳朵,声音很轻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说,阮陶,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抬头模糊地看着袁熙的脸,他的眼睛红得一塌糊涂,漂亮的脸庞全是悲伤的痕迹。我不知道袁熙为什么要哭,是可怜我吗?是在为我心疼吗?担心我,害怕我受到伤害,所以才代替我流泪的吗?
  是这样吧。
  因为我已经没有流泪的勇气,我怕一旦掉下第一颗眼泪,情绪就会崩溃,我会把天都哭得塌陷,所以我不敢哭。
  他的手背上全是砸墙后流出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像血红的眼泪。
  我把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胸口,近乎乞求地说,袁熙,我想回家。
  嗯。袁熙轻轻地点点头。他的眼泪滚烫地滑进我的脖子里,他说,嗯,阮陶,我带你回家。
  那天晚上,袁熙带我回了他的公寓。
  我吐得一塌糊涂,恍惚间听见他温柔地喊我的名字,将我从床上扶起来喂我喝水,又用暖暖的毛巾擦干我脸上、身上的汤汤水水。
  他替我换上干净的白色衬衫,盖上一条毛茸茸的空调毯。
  那个夜晚格外的漫长,袁熙一直坐在床边陪了我很久很久。直到我低声地哭出声来,压抑的哭声透过被子闷闷地传出去,渐渐放大。
  袁熙没有劝我,亦没有安慰。
  他只是在我哭累的那个清晨,认真而又坚定地对我说,阮陶,我再说一次,做我的女朋友吧。

第八章 你不会再回来,而我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晴天抱着赵小仙飞奔在楼宇之间,月光照得他的脸庞微微发蓝。
  四周的喧嚣如尘埃平息下去,有那么一瞬间,他一定恨透了那个叫阮陶的女生。
  她是个怎样自私霸道的女生,甚至没有打过一声招呼,就硬要挤进他的生活里,强迫他想起那些他根本就不记得,也不想记得的过去。那些过去,甚至可能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是她的杜撰,一定是这样,就像她写的那些故事,统统都是假的。
  最重要的是,她动摇了他原本平静的心,并且差点害死了赵小仙。
  晴天看着怀里微微发抖的赵小仙,平日里张扬跋扈的那张脸,痛苦地扭曲成一团。她再也不是那个嚣张霸道喜欢无理取闹的小女孩了,这时的她,脆弱单薄得仿佛一片薄薄的瓷。
  他有些怕,怕再也不会有一个女孩子,跟在他的身后,一声一声清脆无比地喊他的名字。怕再也没有人在他怀里肆无忌惮地哭,怕再也不会有人提出无理但不失可爱的要求。
  晴天紧紧地抱着怀里的赵小仙,迎着夜风冲进越来越暗淡的夜幕中。
  这样的画面不停地在我的脑海里重复,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希望当初被赵小仙她爸的卡车撞飞的那个人是我。
  那个像柠檬汁一样的清晨,顾延笑着问我,阮陶,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我却说,我想吃梧桐街尾限量供应的肉包子。
  我用小旅馆散发着洗衣粉味道的床单裹着自己,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顾延,那是高考前一周,聚会上我喝多了,迷迷糊糊地与顾延一起结束了童贞。
  那天的顾延穿着白色T恤,像雪做的王子,他的眼睛是马的眼睛,宁静温柔,像是有冰凉的眼泪要从瞳孔里溢出来。
  他抱着我,声音微微沙哑,他说,阮陶,对不起。
  我的脸埋在他的肩窝上,因为太过羞涩,只觉得脸上滚烫,所以当他问我,阮陶,你愿不愿意嫁给我的时候,我特别杀风景地说自己肚子饿了,想吃梧桐街尾限量供应的肉包子。
  那个时候,我总以为我和顾延之间还会有很多很多的以后,这次没有回答,那就下一次好了,下一次如果还会害羞,那就再下一次吧,反正,我一定会答应的。
  我这样想着,裹着雪白的床单亲吻他清凉无汗的脸颊。
  旅馆的门轻轻地合上,我捧起桌边透明的玻璃水杯,抿一口温暾的水,平复热烈得就要爆炸的心跳。却不承想,手一抖,杯子打翻在床上,就像幸福满溢出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顾延会自此在我的世界里失了踪。
  赵小仙说,顾延撞车的地方并不是梧桐街,也不是永安路,而是城市北面的别墅区,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跑去那里。
  那天清晨,她坐在父亲的车子里,央他夜里下班时给她买一包糖果。
  赵叔叔笑呵呵地应着,一抬眼,一抹人影慌慌张张迎上来,他来不及刹车,把那个人撞飞了好几米。
  他们下车查看时,顾延已经昏迷,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那时候他们的生活并不富裕,甚至算得上贫穷,所以,他们付不起这个责任。
  但是赵小仙执意要把晴天救回去,救得活自然好,救不活再说。
  他们背着他去了郊区的黑诊所,低价医治,原本也没有抱着什么希望。只是没承想,顾延被救活了,只是,有一些记忆,永远死去,顺着那些他流失的血液,永远被剥离于他的身体。
  这些都是在医院里,赵小仙讲给顾延听的。
  因为她发现,顾延早就知道了那本学生证的存在,她瞒不住,也不打算继续隐瞒下去,因为她终于明白,即使她犯了天大的错,顾延也只有原谅,他不怪她,从来都不。
  袁熙在病房外,看着赵小仙抱着晴天痛哭,就像犯了过错的小孩子,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
  他捏了捏我的肩膀,带我走出医院。
  那天清晨,我看着袁熙平静的脸庞,脑子里一下一下撞击着疼,他在等我的回复,他说,阮陶,做我的女朋友吧,你再也回不去顾延的身边了。
  隔夜的酒精让我精疲力竭,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问他,你不是……不喜欢女生吗?
  袁熙突然笑,使劲儿地捏我的脸,拜托你清醒点,那种鬼话你怎么会信!
  我有点怄气,是你自己说的,你自己说你不喜欢女孩子的!
  袁熙苦笑,还不都是因为你和夏文静,像两只赶也赶不走的苍蝇,铆足了劲儿地问我和刘芒分手的原因,我被你们烦死了,不得不说假话。
  我发了一会儿呆,愣愣地看着他,怎么也清醒不过来。
  袁熙的表情那么认真,他不再是那个妖媚得让女人也心生嫉妒的男孩子了,那一刻的袁熙,静静坐在清晨的熹光里,只是一个认真执著的小孩子。
  我喜欢你。
  怎么可能!我们一直是好姐妹!
  我真是懒得思考,脑子里全是糨糊,我多希望袁熙能饶了我。可他偏不。
  他说,去你大爷的姐妹!我喜欢你!
  我不说话。
  阮陶。他唤我,微凉的手指轻轻抚摸我的脸颊。做我的女人。
  我觉得整根脊椎都不对劲,一种微妙的战栗沿着脊椎一路上蹿,直到我的天灵盖,我清醒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袁熙,你在可怜我这个被失忆前男友抛弃的可怜女人吗?
  袁熙有点生气,阮陶,你这样子太不可爱了。
  嗯,我原本就不可爱。
  你昨晚吻了我,阮陶,你得负责。
  少来!我怎么可能那么做!
  真的,就像这样。袁熙抓住我的肩膀,俯下头轻轻地吻住我的嘴唇。我猛地缩回身体,却被他紧紧地禁锢在怀里,我的挣扎完全出于条件反射,所以没控制好力度,一下子后仰过去,倒在床上。
  袁熙的身体顺势压过来,一只手掌将我的两个手腕举过头顶抓牢,另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轻柔的吻绵密地落下。
  那是史上最混乱的三十秒,心跳在胸腔内拼命地撞击着,我平躺在床上,勇敢地睁开眼睛,看见瞬间明亮起来的天空,蓝得耀眼。
  我没想到自己竟然哭了。
  如果刘芒在场,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骂我,你装什么处女啊!
  但是眼泪就那样不动声色地流下来,是被突然陌生起来的袁熙吓到了吗?还是因为,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见顾延永不回头的背影,看见他一步一步格外坚定地离开我的世界。
  袁熙被我吓坏了,松开我的手,喂,所以你现在是有多厌恶我?
  我看着懊恼地在我身边躺下去的袁熙,轻声说,不厌恶。
  那你就是喜欢我?
  喜欢。
  只是没有喜欢顾延那么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对吧?
  对。
  他侧过身把我抱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脑袋。
  没关系的,阮陶,我等你。等你心甘情愿地把顾延从你心里请出去,等你心甘情愿地为我把心里的那道门打开,等你适应我们之间某种关系的改变,等你发了疯一样喜欢上我。
  反正,这么多年,我早已经习惯了等。
  哪里背来的台词?倦意铺天盖地地袭来,我枕着袁熙的胳膊渐渐有了困意。
  袁熙亲一下我的额头,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也很累了,一夜未眠,我不知道那一夜的袁熙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斗争,才决定对我开口说喜欢。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我们身上,我听着袁熙的心跳渐渐进入梦中,我决定什么也不去想,不去思考。很多年以后的我,曾经回想,是不是就是在那个清晨,在袁熙均匀的呼吸声里,我已经不由自主地放开了顾延的手。
  有些事情,犹豫了一秒,就注定是要错过,错过了就是真的错过了,再也回不去。
  是Emy打来电话告诉袁熙顾延向她借钱的事。
  赵小仙得的是罕见的神经性呼吸障碍,情绪激动或是受了刺激就会晕厥,而后导致无法呼吸,严重的话甚至会休克死亡。最可怕的是,这样的症状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越来越严重,很有可能在病人未受到任何精神刺激的情况下就会出现休克现象。
  唯一的治疗方式是到国外的大医院进行心脏手术治疗,而且耗时较长,费用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负担得起。
  顾延去找Emy,只是希望能先借一些住院费,稳住赵小仙的病情。
  袁熙说,我愿意支付赵小仙在国外的一切治疗费用,具体事宜我们要去会议室详谈。
  我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衣角。
  袁熙看我一眼,笑,你傻吧,我做这些跟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你知道很多明星都是靠着搞公益活动来宣传自己的正面形象,我也是一样,不会白白给他们大把的钱,相应的,赵小仙也需要配合我,在媒体面前掉几滴眼泪,说些什么感谢袁熙感谢公司什么的话。
  我摇摇头,不是的,袁熙,赵小仙的事情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谁资助她,谁爱她,谁可怜她同情她,这些都跟我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已经缺课好几天了,我怕你被当掉。
  袁熙苦笑一声,胳膊搭上我的肩膀,优等生,笔记什么的,全靠你了!
  这之后我一直被编辑威逼利诱着一心扑在创作三流文学的事业上无法自拔,顾延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往脸上涂袁熙送给我的绿泥面膜。
  我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迟疑着,小心翼翼地对着电话说了一声,喂。
  五月的天,总有雨水昏昏欲坠,被乌云覆盖的天空一点点暗下去,不干不净的雨水轻易搅乱了我的心神,我有些不安地握紧了电话,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顾延的声音才轻轻地传来,他说,阮陶,是你吗?
  嗯,是我。我的声音有点沙哑。
  他继续说,我是顾延。
  我说,我知道。有什么事吗?
  阮陶……他静默了一下,才说,下午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挂断了电话,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脸绿泥,只一双眼睛,坚定得不像自己。
  在约定好的街心公园,我买了两杯咖啡等着顾延。很久以前,顾延也时常这样等着我,那时候我简直不守时得可耻,常常迟到,还要厚着脸皮怪顾延早到,害我有愧疚感。每一次,顾延都笑着递给我一杯热奶茶,包容地说,报告,我错了,下次一定根据你的时间轴进行移动,绝不早到让你愧疚。
  而现在,我看着顾延从远处向我走来,迎着渐渐自天际绽放的光芒,仿佛带回那些被他遗忘的时光,他的肩上跳跃着的点点光斑,就是我们过去曾一起经历过的点点滴滴,他的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一步一步向我走近。
  对不起,我迟到了。顾延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在我身边。
  我安静地看着他,把咖啡递过去,笑着说,你没有迟到,是我早到了。
  雨后阳光疏淡地洒落在我们肩上,顾延不说话,我便问他,小仙的病情好些了吗?
  顾延点点头,眼睛清冽地看着我,就像雨后微凉的阳光,他说,阮陶,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他垂下头去,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内疚,一缕伤感。
  我摇摇头,是我执意要逼你想起过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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