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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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刺-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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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停下脚步,凶巴巴地盯着顾延,特别恶毒地用我的脑门狠狠地给了他一记铁头功,扭头继续暴走。
  顾延一声没吭就捂着脑袋蹲下去了,脸色煞白。我马上就后悔了,当年我的铁头功可是有把人撞进医院的纪录的。可是又拉不下脸回头道歉,但又格外心疼,一着急,眼泪就汹涌地落下来。
  一边哭一边把脚步故意放得很慢,希望他能追上我刻意停留的步伐。
  学校里音质奇差的广播一直在放一首奇怪的歌,断断续续的歌声里,顾延迅速地追上来,扯住我的手,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上,身体被他的胳膊牢牢地抱紧,耳边是他熟悉的心跳,只觉得脸上一阵温热,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顾延放任我哭了一会儿,才擦干我的眼泪,说,是我不好。
  我抬头看着他干净俊秀的脸庞,突然间觉得自己很卑劣。明明已经听到他们之间全部的对话,明明可以体会他的不忍心,却仍是无法压抑住自己内心庞大的占有欲,因此讨厌自己,却拿顾延撒气。
  我们就那么彼此沉默地看着对方,过了很久,顾延温柔地对我笑。
  那之后郑明明果然没有再找过顾延,却常常隔三差五来找我吃冰,逛街。夏文静觉得自己“阮陶最好的朋友”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十分不满。
  她说,阮陶,郑明明该不会是LES吧?
  我抬头迷茫地问她,LES是什么啊?
  夏文静立即用一种万念俱灰的眼神看着我,说,你英语这么差怎么毕业啊?你还想不想跟顾延考同一所大学了啊?
  我一惊,马上掏出英汉词典翻,心里十分忐忑。
  正翻着,郑明明就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朝我冲过来,松软的小嗓子一直喊,阮陶,阮陶,你干吗呢你!
  我说,我在找单词呢。
  郑明明探着小脑袋问我,什么单词啊?
  我说,LES,L——E——S,LES。
  郑明明说,这么简单的单词你都不知道啊,哎,算了,你别查了,陪我去买件衣服吧。
  我内心就涌起一阵绝望,郑明明都知道的单词我竟然不会,瞬间就天旋地转。
  那天下午郑明明拖着我走了好几条街,路过一个卖发卡的小店时,我买了一枚淡蓝色的蝴蝶结发卡。小小的蝴蝶结,是天空一样的蓝色,浅浅的,很别致,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郑明明这样气质的小女生,俏皮又不失可爱。
  那天因为夏文静一句玩笑话害得她一直顶着短刺刺的头发到处晃,我心里一直很内疚,看她的头发半长不短毛毛糙糙,实在是需要一个卡子好好地别住。
  所以回学校以后我就把那个卡子送给了郑明明。
  郑明明接过发卡,在傍晚稀释过后的阳光里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然后,郑重地别在了毛毛糙糙的头发上,没别好,掉了下来。
  她说,你帮我戴上吧,我不会。
  我就接过发卡,将她的头发别在耳后。
  郑明明问我,好看吗?
  我点点头,说,好看。
  是真的好看,浅浅的蓝色衬得她白皙的皮肤格外水灵,没有了多余的发丝遮挡,那双乌亮的眼睛也显得特别精神。
  郑明明笑嘻嘻地从包里掏出小镜子照了照,说,真好看。
  然后她就哭了。
  她抽抽搭搭地过来牵我的手,倔犟地说,阮陶,我要你做我最好的朋友!你知道吗,因为我爸是个暴发户,因为我是个富二代,所以我身边的那些人除了惦记着怎么花我的钱就是惦记着怎么才能让我给她们花钱。从来没有人真心诚意地送过我一件礼物。
  这个发卡我真的真的很喜欢,阮陶,我不喜欢顾延了,你能做我的朋友吗?我特别羡慕你和夏文静,我也想做你们的好朋友!
  郑明明。我怔怔,突然很心疼这个咋咋呼呼无比折腾的女孩子。
  这样心无城府的女孩子,她怎么会没有朋友呢?
  于是,那个时候,我就特别矫情特别傻地握住了她的手,像宣誓一样对她说,嗯,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
  在那个单纯的少女年代,我和郑明明站在头顶浩瀚的晚霞下郑重地拥抱了彼此,接纳了彼此,也原谅了彼此。
  那之后没多久,郑明明就被她爸爸送去了美国读书。
  她走的那一天我和夏文静还有袁熙一起去机场送她,年少的我们就那样巴望着彼此的面容,哭得一塌糊涂。
  郑明明说,阮陶,你要跟顾延好好的,要狠狠地幸福,知道吗?
  我拼命地点头,说,郑明明,你一定不要忘了我们啊,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即使到了现在,每回想起郑明明,我都能想起她说的那句,你一定要幸福,狠狠地幸福。可是,与她隔着万水千山的我,却没有办法告诉她,郑明明,我不幸福,在我的世界里,我把顾延弄丢了。
  在顾延的记忆里,我把自己弄丢了。
  如袁熙所料,晴天果然在半个月内接受了替身模特的工作。
  在我死气白赖的祈求和威胁下,袁熙嘱咐Emy在职责所在的范围之内给晴天最好的待遇和薪酬。人心都是肉长的,晴天虽然因为赵小仙对我们的排斥并不愿意与我们做深入接触,但经过住院和工作的事情,至少他已经把袁熙当成了朋友一样的存在。
  所以袁熙也从他口中知道了他的身世。
  晴天的确失去了两年前全部的记忆。
  但据赵小仙的父亲说,他今年二十三岁,名字叫做晴天,是他儿时兄弟的独生子。他的父母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因为感染罕见的疾病去世,那之后小仙的父亲就把他带回家领养。改了姓氏叫赵晴天。
  三个人一直在镇子里生活,赵小仙的父亲是卡车司机,为人忠厚老实,却没想到两年前的一场车祸让晴天失去了全部记忆,于是全家搬来城要给晴天治病。
  也就是说,他们早就为顾延编排好了全新的身世和过去,就算我再怎么强调他是顾延,对赵伯伯的话先入为主的晴天也不会轻易相信我说的话。
  我坐在旧眠里,静静地听着袁熙说话,过了很久,我才说,袁熙,你看看我都做了些什么呢?顾延遇到这些事情,可以说,全部都是我的责任啊。
  如果不是那一天我喝得大醉,如果不是我一直吵着要他去给我买早点,如果那天早晨他离开的时候,我叫住他,不让他去,他也不会莫名其妙的就和我们失去了联系。
  袁熙隔着桌子轻轻地拍拍我的头,瞎想什么呢。
  我握着温热的杯子,手指一点一点用力,怕自己又会哭起来。
  袁熙说,下周在JOS工作室,晴天也会来参与拍摄,你有空就来看看。
  我点点头,有点累了,我想回家,袁熙。
  他结了账带我走出去,外面清新的空气让我的精神有些微的恢复。
  袁熙一直把我送到楼下,温柔地对我说,累了就早点睡吧。
  上楼之后夏文静告诉我,刘芒走了,留了张字条,带走几件衣服,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我这才想起,刚才在旧眠,好像也没看见苏源的身影。
  夏文静气愤地尖叫,好一对奸夫****就这么偷偷跑去度蜜月,诅咒她一路上都来大姨妈!
  我默默无语地为刘芒擦了把同情泪,就和夏文静同仇敌忾地跑进浴室冲凉去了。夜里放一张唱片,跟夏文静一起穿着内裤躺在大床上聊天,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和我们一起穿着内裤躺在大床上聊天的还有袁熙,我们相识的时候都是一群屁大点的孩子,小小的年纪,单纯得连性别都模糊的年纪。
  一生中最纯真也最懵懂,最快乐也最自由的时光,三个人就已经被命运善意地安排在同一片蓝天下。
  那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总是在做奇奇怪怪的梦,梦见顾延走在我前面,我像个花痴一样跟在他后面跑,一直跑,一直跑,跑得累了,我就喊,顾延,求求你停下来吧,我太累了!顾延就站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慢慢地转过身来,光影在他的脸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芒。等他完全转过身来的时候,我却发现,原来那个人根本就不是顾延。
  那是一张陌生的,却让人莫名觉得熟悉的脸。
  我尖叫着醒来,听见夏文静均匀有力的呼噜声。
  第二天下午,我和夏文静正在食堂吃饭,突然走进来两名穿着警服的警察,四下看了看,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和夏文静疑惑地对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眼神交流,其中一名警察就走过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夏文静,严肃地说,哪个是夏文静?
  夏文静呆呆地站起来,不安地看了看我,才怯怯地说,是……是我……我是夏文静,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两名警察对看了一眼,二话没说,拿出一副手铐,干脆利索地铐在了夏文静吓得微微发颤的手腕上。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听着周围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脸色苍白。
  夏文静被警察拽着走出食堂,上警车的时候,我听见她凄厉无比地喊了一声,阮陶!————阮陶!
  ——我害怕!

第五章 你别以为他对你好你就能这么作践他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我正在机场等夏爸爸和夏妈妈,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袁熙的名字,带着哭腔接起了电话。
  接到了吗?他的语气里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平静。
  晚点了,还没到。我咬咬嘴唇,不安地问,怎么样了?
  袁熙轻轻地说:恐怕要让夏爸夏妈白跑一趟了,不过来了也好,他们也很久没看见自己家的宝贝女儿了。
  我说:什么意思?放出来了?
  袁熙嗯了一声,继续说:夏文静这一回吓得不轻,从她的书包里发现超过十克的Ice,如果不是我爸把她给捞出来……但是阮陶,我想问问你,这件事,她自己真的不知情?
  我打断他,有点气愤:你怀疑她真的贩毒?袁熙,夏文静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可以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她就是一傻妞!她知道个屁毒品!
  好了,阮陶。袁熙投降,夏文静是傻妞这一点我很清楚。但这件事我也的确觉得非常奇怪,警察接到举报,说夏文静参与贩毒,然后就果然从她书包里翻出了毒品,如果她真的是无辜的,那么这件事就是恶意栽赃。但是阮陶,我实在想不出像夏文静这样的乖乖牌会得罪什么人,遭到这样的陷害。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让人发冷的笃定。
  我怔怔地开口:袁熙,原来你不是在怀疑夏文静,你是在怀疑……他打断我:阮陶,这件事就到这里,我不是警察,没有责任分析和推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我必须提醒你,如果不是那个人,袁旗也不会……好了,不说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手机屏幕上微蓝的光亮忽然暗了下去,我盯着黑魆魆的屏幕发了很久的呆。
  窗外浩瀚的黄昏无声无息地压迫而来,没有一丝预兆,瞬间将整座城市吞噬得越来越模糊。
  夏文静从警察局回来后一直很恍惚,夏妈妈给她做了一桌子好菜,她爸就一直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说:静静,要不跟爸回家待两天吧?
  夏文静哆嗦了一下,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她被关起来的那半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反正夏爸爸夏妈妈是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听说夏爸爸听到自己女儿涉嫌贩毒的消息时,一分钟也没耽误,直接吐了一口血。住院时被查出胃出血,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星期,挣扎着爬起来,只说了一句话,是真的,就该抓!
  一句话把她妈气得心脏病发作,也在医院躺了几天,两人终于买了机票来到Z城。
  他们陪着夏文静在家待了两天,就回去继续上课。
  我问夏文静:怎么不回去休息几天再回来?
  夏文静又哆嗦了一下,说:我没事儿。就是有点怕我爸……我觉得我把他给害了,活生生老了十年。
  文静……我不安地碰碰她的肩膀。
  夏文静抬头冲我笑:我真没事儿,其实没你们想的那么可怕,这是文明社会,警察叔叔都长得挺文明的,也没打我,就是问了我一堆问题。
  她把我拉下去,让我坐在她的身边,她的头慢慢地抵在我的肩上,小声地哭起来。
  哭了很久,她眼泪汪汪地跟我说:我靠,吓死我了,呜呜呜,阮陶,吓死我了……三天后刘芒回来了,她对这件事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警察同志太相信夏文静的智商了。
  夏文静白她一眼,优雅地伸直了她的脖子,得意地说:我在大牢里唱窦娥冤的时候你跟苏源那个小妖精还在大海边浪奔呢,现在,我也是一个有“历史”的女人了,不要太崇拜姐啊,姐只是一段沧桑的历史。
  小死孩子,这是好事儿啊?给你得意的!刘芒的声音很轻,说完去厨房泡了杯咖啡。我和夏文静看着她微微颤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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