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妆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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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妆的男人-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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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杀人未遂的罪名被捕了。

  健一扑倒在地,意识消失了。回来的泰子慌忙请来医生,经过抢救,最后才恢复了正常。

  泰子向医生做了种种请求,但医生害怕出现万一,报告给警察了。

  警官就我杀害6岁儿童的动机,做了种种审讯。但我很难供述清楚。是否可以说明这个小孩子对我怀有“杀意”呢?如果这样供述,一定会遭到耻笑,因为这是6岁的孩子和36岁的大人之间的事啊。

  “你憎恶这个孩子吗?”警官问道。

  绝不是僧恶。我曾想尽办法让这个孩子遵从我的意志。为了这个,已经费尽了心血。

  在“杀意”这个问题上,警官更是不能理解的。6岁的孩子是没有那样的思想的。警官这样说,但,这是警官不了解情况。

  警官又把杀害健一的问题,做了别的推定,频频地向我讯问。总之,是为了我和泰子结合在一起,就企图杀害这个成了累赘的孩子。他这样解释。

  我屡屡辩解,他就是不信。不止是警官,恐怕对世间的任何人这样说,也不会使人相信的。为了我和情妇的永远结合,就企图杀害这个累赘人的孩子,这是世间惯有的常识啊。

  每朝每晚,我从拘留所被拉出来,就催迫我承认警官所说的这个常识性的理由。

  我照常否认,不是那样。我不憎恶健一,是害怕健一;我真心想处好和健一的关系。一味这样供述,到头来,莫非你的头脑不正常吗?警官连我的精神状态也怀疑起来了。

  数日拘禁,反复着如此执拗的审讯。我发火了。为什么得不到理解呢?看来,不说说我自己的经验,恐怕警官是不能明白的。我叫道:

  “为什么我说害怕健一?因为我也是那样干过的!”

  警官哑然了,我继续供述:

  “我小的时侯,有那样的经验。独身过活的母亲家里,每日每晚总来一个男人。他是我父亲的亲哥哥,也就是我的伯父。我对这个伯父的到来,憎恶得不得了。因为母亲成了不洁的女人,就更忍受不了这个可恶的伯父了。”

  “那么,怎么样了?”警官疑问道。

  “我把伯父杀害了!”我苍白着脸嘶叫着,“伯父常到海堤上去钓鱼,我也被他领着去。伯父钓鱼是站在海提顶端最危险的地方,他的脚下,有一条为了系船而长长伸展的旧绳索。我离开伯父站在他的后面,偷偷握起绳索的中间部分,等到伯父的脚接触到绳索的时候,就用孩子的全身力气,把绳索抬起来。背向我站着的伯父身体正在转动中间,被绳索绊倒,像个木偶人似的掉到海里去了。母亲和世间的人们,都没有注意到我的行为。他们万万想不到7岁的孩子能干那样的事,还以为是伯父钓鱼不慎掉到海里自己溺死的哩!”



《高雅的姐弟俩》

  一

  位于东京麻布高岗的T坡,是有名的高级住宅区。明治时代,那一带密集着政府高官和财界巨豪的公馆,到现在也还保留着昔日的传统风貌。近年来,又驻进挂着各色美丽国旗的外国使馆,绿荫深处,隐现着白墙环绕的馆址,映衬出一派异国的情调。

  那里高岗多,连结谿谷的有陡急的坡道。坡道上砌着石阶,不明不暗的光线遮掩住阶上的石纹。

  长墙几度弯曲着,向道路两旁伸展开去。如果看见附近使馆领着爱犬出来在路上散步的西洋妇女,就会觉得这里怎么也不像日本。

  街道当然不只一条。在半道上,又分出若干狭窄的小巷。进到巷里,必定有一幢幢格局漂亮的宅邸排列着。这些宽敞的宅邸中间,既使有些矮小的家屋,也都是绝不能破坏这种高雅景色的上等房屋。

  从这里去市中心的人们,几乎都乘坐自家用车。偶尔有步行的人到相当远的市场上去采买,也都是被雇佣的孩子。

  如果看见除此以外的人,那就不外是路过这里的了。这些人经常是一边走着,一边环视左右的家屋,露出来羡慕的眼光。

  这里,夏日炙人的时候,强光被绿林吸收而变成阴凉的;到了冬天,阳光又被聚拢来,使人们感到温暖。

  但是,哪里也都有背阴的地方。美丽的宅邸街的石墙下面,有一块不显眼的地段静静地卧着,毫无变化。这个地段,在情理上讲,也算不上是一条宅邸街,只有小小的家屋好像很谦逊地聚集在那里。

  不过,就是这些人家,也具备着十分优雅的气派。各自围着短小的墙垣,整天关着门的人家相当多。

  从这个地段,早早晚晚往来于市中心的人们,毕竞是无力乘坐自家用车的,住在这里的人,到别的坡道上去乘东京都运营的电车必须步行。尽管如此,还都是穿得漂漂亮亮的,大模大样地走着。

  其中,经常走着一个具有引人注目特征的男人。他细高挑儿,身材像女人般的苗条,看来年近50,而又溜肩膀,是个中性人的体型。

  他在路上慢步行走,总是保持着娴静的气度,而且像盯看鞋尖似的总低着头走路。

  那个人的特征,从侧面看更显着。头发稀疏了,但总是留着平整光滑的梳痕;椭圆形脸的正中,长着秀美的前额和高高的鼻粱,眉眼优美,唇型也很好看。

  无论谁看见他,都会想象他在年轻时该是一个多么漂亮的美男子。他的容颜,至今依然充分保留着昔日的风采。

  不过,他的容貌已经显老了。皮肤松弛,皱纹增多,秀丽的眉间竖起纵纹,眼皮也垂了下来,双颊瘪陷,下颚肌肤松

  垂得出现了深深的皱纹。

  总之,眉目轮廓虽还端正,但像被小虫咬伤了一样的无数皱纹,缠绕着各个部位,不免加深了那可悲的残年老态。

  经过年轻时代的美男子的悲哀,没有比这个人显示得更典型的了。一朝春尽颜色老,那鲜花被风雨吹打而枯萎凋落的形容,并非只限于女性。美男子的衰老也会表现在他的容颜上来的。

  他已近50岁了。虽说如此,但看上去只是刚显老相,这一定是因为他受惠于优越的先天条件吧。

  “他是生驹家的才次郎,在附近很有名!”

  附近的人们看到他,都这样议论着。

  他是个讲究穿戴的人。胸衣里经常半露一块白手绢,肩上、裤腿上一尘不染,简直像个宫内府的司礼官。

  他总是低头走路,好像数着发出咯咯吱吱音响的鞋声似的,慢步走上坡道;傍晚又以同样的姿势走下坡道来。

  生驹才次郎是他的姓名,这个姓名和他的形姿,果真非常相称。到附近朋友家来访的嘴损的男人,知道他的姓名和看见他的形姿之后就嗤笑道:

  “年轻的时候,想必像是春宫画里的公子哥儿吧。”

  “他是干什么的呀?”

  “嗯,据说是在银行里做事的。”

  生驹家住在这里已经20年了。可是附近的人们,谁也不大清楚生驹才次郎是在哪里工作的。

  但他在银行里工作是错不了的,而且靠熬年头当上了一名科长,挣的工资相当高。

  他显露出凋落的容颜,其实是年轻的才次郎在外国支行工作的时候,受到那些国家女子们非常珍爱的结果。也有人这样活灵活现地说。

  然而,到底是生驹家紧邻的人们的议论,才是正确的。

  生驹家,就在从一条窄路再走进只容两个人并肩走过的小巷的深处。那条小巷相当长,走到尽头就是生驹家的正门,家屋相当古旧,门札上用典雅的笔迹写着“生驹才次郎”的姓名。

  但,这不是正在银行做事的现今户主笔迹。附近常常看看到一个60岁左右、举止文雅的老太婆,是她动笔挥毫的。

  姐弟俩都有端正的容貌,长得非常相似。老太婆肤色洁白,身材苗条,剪着银白的垂发,脸上不断泛着高雅的微笑。

  无怪乎老太婆的五官相貌在女人中是超群的,她在遇到邻人的时候,总是抿嘴眯眼地说起话来。

  无论谁看见这个优雅的老太婆,都会和想象弟弟一样,想象她在年轻时是多么美丽俊俏,是多么撩动众多男人心胸的了。

  她说话也很得体,现在已经称做高雅的语言了,就是所谓“敬语”体的表达方式。正因如此,这个女人外出的时候,还是值得一看的。

  二

  老太婆外出的时候,必定穿上紫色的圆领短和服外衣。现在,这种只能在大正年代风俗杂志上才能看到的外衣,年轻人一定会觉得眼生而不认识它的本来面目了。其实这是用缎子做的,褪色发黑时,就在胸间系上一个环形的缨络垂下来。下面穿的衣服是绉绸的,色调和样式都远离现代。里面是绫子的内衣,也是古旧的深灰色。总之,绫子的内衣配深灰色的绉绸,再套上紫色的圆领短和服外衣,无论如何也像从大正时代走过来的人啊。

  “这个衣裳啊……”

  当别人问询的时候,老太婆定要夸耀地回答:

  “这些衣服是我年轻的时候,从夫人那里拜领的;其余是大人赏给的礼物。可到现在只剩下这几件了。”

  她这样说明着。

  听说大人这句话,不论对方是谁都会感到惊奇。可是细问下去,那是九州方面的一个诸侯出身的贵族。她年轻时曾在东京的那个府邸中,给那位贵族夫人当过女侍从。

  “在府里,我一直服侍了16年。”

  她必定还要这样补充说。

  “到40岁那年,我还服侍着哩。夫人故世后,我趁大人从京都的公卿大臣那里娶了一位小姐的机会,才从府里辞退下来。”

  听到的人,眼前好像浮现出“镜山”之类歌姬演出的舞台。

  这个老太婆名字叫桃世。把桃世和才次郎的名字并列出来,又会浮现出年轻的美男美女的身影。

  但是,这个家里还有一个老太婆,57岁,才次郞叫她“姐蛆”。实际上并非姐弟关系,而是才次郎亡兄的遗孀。5年前,因为丈夫死去,才次郎才把地接到自己家里来的。

  这个老太婆名字叫染,一副普通的老年妇女的面相。额头宽,眼窝深,颊骨大,下唇长。和挑世站在一起,简直像是雇来服侍她的老女佣。

  挑世和别人谈起染的时候,不称呼她的名字。

  对附近的人们,用“家里的媳妇”这样的说法来表达。说是“媳妇”,不用说,是意味着亲弟弟的媳妇啦。

  “家里的媳妇,言谈举止实在是不高雅的啊!”

  这已经是挑世的口头语了。

  桃世的一切言语举止,都保持着“贵族习惯”。所以染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受到桃世的呵责。

  “我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想学习那一套礼法规矩啦。”

  染对邻居们发牢骚。

  可是,染在桃世和才次郎面前绝对抬不起头来。当然,由于在经济上受到人家的全面照顾,就不具有那种提意见的身份了。受到桃世的责备,57岁的染总是鞠躬如仪地表示歉意:

  “我冒犯了,请原谅吧。”

  “家里的媳妇根性很坏,她只是伪装向我们赔不是,其实却在肚子里讥骂着哩。”

  桃世在邻人面前制造舆论。

  那不是扯谎。染不论怎样赔不是,也不现出悲愁的脸相,倒像日常问候的那样,现出一派满不在乎的样子。

  桃世和才次郎之间,平素是情谊甚笃的姐弟。才次郎称、桃世为“姐姐”,桃世称50岁的弟弟为“才次郎先生”。

  桃世离开女侍从位置以后,就孤身一人投身到才次郎家,一直生活到现在。

  “才次郎真可怜,我是总想给他找一个好妻子的啊!”

  这也成了桃世的口头禅。

  实际上,才次郎一直是个独身的男人。

  由于年轻时总认为自己是世上少有的美男子,想来提亲的一定不会少,但结婚的事实却一次也没有。

  提亲的的确不少,但哪一个也无结果,就这样让才次郎孤独地进入了老衰之年。

  “他是很不幸的哟。那个事嘛,是因为没有遇上好姻缘哪。可幸机缘来了。其中有个姑娘发誓非才次郎不嫁,结果未成反闹了个自杀未遂事件。那也还是除了本人性格以外,和门第家风都有关系哩。”桃世这样追述起往事。

  附近有一个好管闲事的人,知道才次郎一直独身未婚,就来提说亲事。

  那时,才次郎绝对没有从内心里拒绝的意思,看了照片,就去相亲了。

  但相亲后,才次郎却断然拒绝了。

  这是平日所说的一大难题。介绍的对象倒是很不错的,不过并非初婚的处女。她是一个公司要人的遗孀,要找一个丧妻的高级官吏。就凭这一点,才次郎没有中意。

  拒绝是干脆的,结果那个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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