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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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祭-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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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停在我面前,近距离看才发觉她未被面具遮住的皮肤并没有衰老的迹象,我推测她也就二十七八的年纪,可又为何会有这满头白发,再说江湖传言医尊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妇,她如今这个样子确叫人捉摸不透,我不禁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医尊。正当我出神的时候她突然伸手拨开我眉角的碎发,我反应过来不由自主后退几步。
  顷刻似乎连空气也要被凝固,她冷着脸收回手,遽然厉声问我道:“眉角蝶状的印记,你怎么会有?!”
  这眉角蝶状的印记,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既不是胎记又非刺青,像是一个记号,我是个孤儿,所以一直把它当做是日后认亲的标记,后来我在梦中看到那个自称我母亲的女子眉角也有一摸一样的印记,便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我还未来得及回竹华医尊的话,她忽而拂袖转身道:“既然你非要救他们,那就带他们进来罢。”说罢兀自走进竹楼。
  “多谢医尊。”我同未央走过去扶起他们,那个叫做秦素的女子抬眼道了声多谢后便体力不支倒在我怀中。
  竹楼别院中我给那男子把了脉,他脉象很弱,看其症状亦和一般中毒无异,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一时半会看不出他到底中的是何毒,只好先给他施了几针阻止毒性的继续扩散,一旁的未央看了半晌,忽而淡淡说道:“是血里红。”
  “血里红?”九州上毒性仅于九觖的□□,中毒者通常会在十个时辰内经脉俱断而亡,是专门针对习武之人的一种□□,可是我看他这个样子不像是在十个时辰内中的毒。
  “你看他右耳后是否有块朱砂大小的血块。”
  我俯下身一看,果然与他说的不差分毫,未央又继续说道:“他们在为成为杀手前就已被迫喝下血里红,以后的每月都会服下定量的解药。”
  “是为了让他们不会背叛?”我转头问他。
  未央颔首,我突然感觉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将手中的折扇刷得一声展开,扇面画的是幅潇洒的泼墨山水:“你姑且可以认为是我比较见多识广。”
  “你可以谦虚一点。”
  “我没有这个习惯。”
  “……”
  血里红的解法我曾在医阁一本残缺不全的医书上见过一次,到如今药方记得已不是太全,若要想出药方还须费些时日,只是看他这个样子不知能不能撑到那时,这几日也只能先用些草药配上针灸之法续着一口气。我既已应下这件事,到时若不能医好他,给了秦素希望又将希望掐灭到底太残忍了些,况我为医三载,除了那个东城郡的郡守,至今未出过任何差错,此番对我来说颇为棘手。
  我正出神回想着药方中应用的药材,不觉未央已走到我身边,他低下身轻声问我:“很困难?”
  我点点头:“解药中的药材我记得不全,怕会出差错。”
  他站着不语一会,忽然从袖中拿出一根由两条红线交缠编织的红绳对我说道:“把手伸出来。”
  “啊?”我不解地将他望着,机械地将手伸了出来。
  他将那红绳系在我的手腕上,“这是……?”我抬头看着他认真给我系着红绳的脸,蓦地产生一种此情此景似曾相识的错觉,正正应了那句酸溜溜的“与君初相遇,恰似故人来”,我吓得赶紧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系好绳抿了抿唇道:“有人曾送我这条红绳,听说能给人带来好运。”他尽管一句话说得非常自然,我却听出了几分怀忆故人的心绪,忙要将手上的红绳解下,“这东西看起来对你很重要,我不能要。”
  “等等,”他抓住我的手止住我的动作,“我没说要送你。”
  “那你这是?”
  “先借你戴几天。”他松开了手,“等医好他就还给我。”
  “……”
作者有话要说:  

  ☆、余生白发三千丈(二)

  这边我还在为他施针,未央却不知去了何处,眼角的余光忽地被遮住,我抬眸一看,只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站在床边,一双明若秋波的眼睛含泪看着床上躺着的他。
  “秦姑娘,”我收回了针,“我会照顾好他的,你身子还很弱,先回去休息吧。”
  她摇摇头,面色惨白如二月暮雪:“我在这里,陪他。”
  我向来不懂得如何处理人情世故,看她这样子倔强也不知该如何劝她,只好任由她去。她坐在床边将他的手握在手心,看着他的睡颜凝神久久,有泪不堪重负落在他手背。
  我原先一直以为杀手就是须像拂晓那样毫无温软心肠的,冷到可以让数里之外的风都冻结,现在看秦素这般才知他们也是有感情的。九州上杀手这个行业向来吃香,许多穷人家多半会把无力抚养的孩子送去做杀手,而九州上最著名的培养杀手的组织要数楚国的生死阁和原先宋国的风华楼,这两个培养杀手的组织各有特点,生死阁的杀手以狠绝著称,基本都是一招能了结人性命的,而风华楼的杀手则是清一色的女子,传言个个貌美如花,分散于九州各个角落。
  针灸之法得配以汤药相辅才有效,但是现在出去采药或者下山去买都是不可能的事,而且解药中我已想出的几味药材山下的药店中也不一定有,于是我只好腆着脸皮去向医尊讨些来,谁知那青衣婢女挡住了我的去路,说医尊正在休息不见任何人,一句话说得有鼻子有眼,我见她身后竹廊的帷幔被风吹得轻轻卷起,指着那廊帷装作惊讶道:“咦,那不是医尊么?”
  趁她回头去看的功夫我伸手重重地拍了她后脑一下,那青衣婢女很不负众望地晕了过去,我早就看她不爽了,人命关天还造这种谎话骗我,说得跟真的一样!
  我朝那竹廊里面走去,仔细地四望着寻找医尊的身影,却听见前方隐约有人声传来,下意识加紧步子走去,那声音越来越清楚,是两个人在谈话,而且一个还是……未央……
  认出未央的声音后我的步子蓦地止住,因为我听到那边清楚传来他的声音:“我可以为医尊解祭。”
  竹华医尊似在轻笑:“这六百年来我找了很多祭师,却没有一个肯为我解祭的,你为何愿意?”
  而后未央沉默半晌才沉然开口,字字如玉石敲击:“为了这世上不再有祭画。”
  他话音刚落我就按耐不住跑了过去,急声对他道:“你不能解祭!”我上前抓着的他衣袖,”上次在琳琅山庄容和和辛垣绯就是这样才……解祭必会带来伤害,你不能解……”
  “你怎么来了?”他的脸上浮现讶然之色。
  我未回他的话继续坚持说着:“你绝对不能解……”
  他一脸无奈地将我的手从他袖上拿下,“千千,你遇事能不能不要这么容易激动,先听我说?”
  我勉强平复一下心情:“好,你说。”
  “这次的祭与你在琳琅山庄所见的不同,这是,”他顿了顿,“六百年前设的祭。”
  “六百年前?”
  他微微点了一下头:“所以对现在不会有太大影响。”
  我看着他的眼睛,明目流光中似乎有让人有不得不去相信他的话的力量,我一颗悬着的心方才落下,那边自我来后就一直未出声的竹华医尊开口道:“既然未公子肯答应我,那便定在明夜子时,不知可否?”
  “那便如此了,未某先告辞。”说罢拉着我走了出去。”
  我跟在他后头疑惑问他:“为什么解祭都要定在子时?”
  他一边走一边解释道:“祭术本就是由巫术演变而来的,唯有在子夜至阴之时才能施展,对了,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被他这么一问才幡然想起自己到这来的原因,遂拉着他往回走:“我是到这来找医尊借些草药来着。”
  未央:“……”
  果然同行就是好说话多了,我拿着满满一手的草药在醒过来的婢女鄙夷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医尊的药房,未央站在那婢女身旁颇无奈地摇了摇头,默默地接过我手中的草药,正当我们要离开的时候,竹廊尽头走过来一个人影,依旧是深紫烟罗长裙,一头白发垂及脚踝,妆华天成,淡若翠竹。
  竹华医尊停在离我们约有三尺的地方,淡淡扫了未央手上的草药一眼,问我道:“千姑娘小小年纪便知道血里红的解法,不知师承何处?”
  说实话我真不知这一身治病救人的本领到底是谁教我的,师傅并不懂医术,他是个祭师,再多一点的,是个剑术了得琴艺高超的祭师,三年前在陈州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发现了自己原来会药理,只是那时我所知道的草药名皆是它们在上古时期才叫的名字,所以为了重新记那些名字倒颇费了一番功夫。而如今医尊这样问我我却不知该怎样回答,只好瞎编道:“师承……师承天分吧。”
  她笑笑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淡淡沉吟道:“这其中还差一样。”
  “哪一样?”我就觉得自己是有什么丢掉了。
  “蚀心骨。”
  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表示对这味药材没什么印象。
  “我这里也没有这味药材,你可以去生死阁问问,又或许,楚宫有也不一定。”
  这两个地方明显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只好小心开口问她:“若没有蚀心骨的话会怎样?”
  她轻笑:“不过是一刻钟即化为浓血罢了。”
  我吓得手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经医尊这么一说我在未得到蚀心骨前便不敢轻易为他配制解药了,只能先将那些续命的草药熬着与他喝下,蚀心骨这事我也不敢同秦素姑娘说,怕她一激动自己去生死阁或楚宫盗药就麻烦了,以她现在的状况,除了那男子是躺着的她是站着的,其余真没什么差别。
  入秋后的山间夜里还是有些凉的,我披了件衣服坐在窗前写着药方,抬头看着星光蒙尘,漆黑的天幕上一轮弯月暗自寂寥,突然想到我好像忘了此番来拜谒竹华医尊的目的,本是我带未央来求医现在怎么就变成我来给人治病而他给人解祭了,而且我们好像在这条跑偏的路上越跑越远了。我站起身收拾好笔墨,决定还是去看看他,提醒他不要忘了正事。
  竹廊拐了几个弯便是未央的住处,窗前有曼妙的竹子在淡薄的月影中莎莎响着,灯还未熄,我走了几步上前敲着他的门,门很快就开了,他看见我并没有多大诧异,只温然一笑:“有事?”
  废话,我没事找你干嘛。我点点头:“唔……我来和你谈谈人生。”
  他侧身为我让了条道,我走进屋中很自然地坐下倒了杯茶,一杯温润的茶水下肚,才发现他坐在对面望着我笑。“你笑什么?”
  他含笑沉吟道:“我记得在琳琅山庄你找我时可没做到这般熟稔。”
  “哦。”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不把他当作外人了,心虚地将目光投进茶水中,装作很自然地说道:“你现在不是我表哥嘛,熟稔些才不会被人怀疑。”
  他笑笑不说话,我忽地想起来找他的正事:“你让医尊给你看病了吗?”
  他颇疑惑地看着我,正经问道:“我有病?”
  我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之前你不是面无血色说句话都要歇好久么?”
  我在一旁等着他回答,他却淡定自若地喝了一口茶才慢慢答我:“哦,那现在你看我呢?”
  我转眸看着他,却见他的脸不知何时已恢复血色并没有给人病态的感觉,我不信又倾身上前借着烛光仔细将他观察着,烛火微微下他一张俊然的脸细腻红润有光泽,连个痘坑都看不到,还有,睫毛这样长像话么。
  我收回身赞叹:“你的自我修复能力真是太强大了。”
  他客气:“表妹过奖了。”
  那句表妹叫得我一阵恶寒,忙喝了口茶转个话题:“你们祭师是不是都有特殊感应?”
  “什么?”
  “我看你也并非以前就认识竹华医尊,怎么知道她需要解祭呢?”好吧,我承认这才是我最想问的问题,总是对怪异之事充满极大的好奇心。
  他嘴角勾出似有似无的一个笑,“祭画本就属于祭师,就像你和你的那把琴,若琴丢了你必然也会知道它在何处。”
  他这个比喻打得实在是太抽象了,因我这次把长绮弄丢是因为自己犯糊涂把它忘在了客栈,要是下次真的把它丢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我也不知道自己找不找得回来,可是又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来我其实并不太懂他的这个解释,只好含糊说着“是……是这样的。”
  他点点头貌似很满意我这个回答。
  我又问:“那既然你对祭画这么有感情白日你又同竹华医尊说‘为了这世上不再有祭画’而解祭,又是什么意思?”
  “你看起来偷听了不少。”
  “没有没有,”我忙摆首,“就听到这一句。”
  他拿起茶壶为我添了茶水:“正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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