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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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江湖-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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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徐母诞下徐延明后便郁郁寡终。徐母走后,她的娘家派人来要回了徐母的遗体,带回了吐蕃天葬,徐家则留下了儿子徐延明。而一半是齐人,一半是吐蕃人的徐延明从小就被身边的人认为是血统不正的小杂种,备受欺凌。在徐母娘家人那里,徐延明也不被承认。于是徐延明很努力地改变自己,努力想向身边人证明自己。如今虽然他在生意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汉族礼仪,中原文化,无一不通,但幼时的阴影却仿佛永远镌刻在他心头,再也抹不去。他做不到,也不知道如何与身边人亲近。唯有从小一起长大,一直支持他的妹妹徐端敏才能让他卸下所有戒备。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坡上的小村落。
  “我身在益州的感觉,就像是我们现在站在这里看那个小村子。看着那么近,一切那么清晰和触手可及,但却知道,我离那里还隔着十万八千里。”
  听他说完这些时,我感觉到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情感将我们联系起来,但一时半会我也分不清那是什么情感。我只是沉默以对。
  快到客栈的时候,他忽然对我说:“瑞姑娘,明天我带你去木格措吧。”
  木格措我知道。距离这里不远,在现代也是挺有名的一处风景区。听说木格措是“野人海”的意思,是一个湖的名字。那一片有许多高山湖泊和温泉。
  “那里很美。”他看着我,轻声说。
  我并不想拒绝美景。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是否也是不想拒绝能和他在一起的机会。看到他出现在客栈的那一刹那,我内心里有一种暂时无法言明的感觉。无论那是什么,我至少能肯定,那是种喜悦。
  于是我点头。
  “带上些厚衣服。那里比此处更寒冷。”
  我又接着点头,正要掀帘子进去的时候发现他还站在外面。
  “你不进来?”
  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笑了,似乎挺开心的样子。
  “不了。我去买些去木格措的东西。你先回去收拾吧。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那好吧。明天见。”我进去客栈之后,又转身回看了一下,正好看到徐延明从窗前走过的侧脸。他戴着毡帽,颧骨因为瘦而有些突出。我没料想到他居然会突然看过来而直接与他的目光相撞。我呆呆地看着他,有些被抓住现行的窘迫感。他抿着嘴,嘴角轻轻扬起,对我点头示意后离开。
  我赶紧回到后院,阿喜正端着一盆水过来。
  “阿喜,你来得正好。我们明天一起去木格措吧。”说罢我推开了房门。
  阿喜却有些担忧地说:“小姐你不知道,春儿昨儿夜里大概是受了寒,今早起来就不舒服,早上您一走她就受不住了,现在正在床上休息呢。”
  我一惊,赶紧过去床边,春儿果然在床上熟睡着。我看她面色发红,摸了摸她的额头。
  “她这是感冒发烧了。昨晚她是做什么受着寒了吗?”我拿了帕子在水里泡了泡,然后敷在春儿的头上。“找大夫了吗?”
  “昨夜春儿洗衣服的时候怕吵着您休息,就到院子里去洗。您也知道,这儿晚上多冻人。我跟客栈老板说了,老板已经去找大夫了,想必过不久就回来了。”
  我叹了口气,看着睡的昏昏沉沉的春儿。“都是我不好,没注意到这些。”我看着候在一旁没吭声的阿喜,接着说:“其实出了宫,我们三个就不是什么主仆了。我更把你们当我的亲人看。所以以后这些尊卑礼节什么的,你们也真的别太看重了。仔细自己的身体最要紧。我真的不希望你们有什么事。”
  阿喜低着头,只是应了一声,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一会,他才说:“那我先去前院等老板回来。”
  没一会阿喜就带着大夫过来了。不过那大夫竟然会说汉话。他给开了药方,又嘱咐了几句,说这病不碍事,吃几副药,休息两天就好。我才放下心来。
  傍晚的时候春儿终于有些清醒了。她看我在床边照顾她,很是惶恐地挣扎着要起来。我赶紧按住她。
  “生病了就好好休息。”
  “小姐,都是我不好,还连累您照顾我。”她也没多推辞,老老实实地缩在被窝里。
  “还说呢!是我太少注意过你们,才让你大冷天的在院子里洗衣服。不过这次还好,大夫说不严重。不然我才要自责死呢。”
  春儿咬着嘴唇,眼眶有些湿润。“小姐……”
  “好了!别的都先不说,你就记住我们是姐妹,不是主仆。你和我同样重要。对了,你都睡了快一天了,饿了没?”
  她哽咽着说:“饿了。”
  我赶紧让阿喜把晚饭端了来,然后又把春儿扶起坐在床上,亲自喂她喝些清淡的粥。收碗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还有明天要去木格措一事。我本来说让阿喜去找徐延明,跟他说明天我不去了,却突然想起我并不知道徐延明住在哪儿。
  春儿笑了,拉着我说:“小姐就去吧。您不是也说我没事,只是需要休息吗?再说了,您都和徐公子说好了,现在又这么晚了,哪能这么临时又突然地说不去了呢?”
  “可是你也需要人来照顾啊?”
  “小姐,我留下来照顾春儿吧。有徐公子在,小姐一定很安全的。”阿喜说。
  “对啊对啊。徐公子看起来就是武功很高强的人。”春儿也连连点头。
  我又纠结了一会,才终于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好勤快!

  ☆、木格措与我们的孤独

  第二天临走时我又给阿喜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才上了马车。
  路上的时候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徐延明大概是看出我的担心,说:“不用担心。既然崔大夫说了没事,那春儿就一定没大碍。”
  我很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崔大夫是你找来的?”崔大夫正是昨天来给春儿看病的,并且会说汉话的那个大夫。
  “算是吧。我本来就和他熟悉,只是昨晚有些事,就没和他一起过来。”
  我赶紧跟他道谢。说实话,我当时还很担心如果来的是吐蕃大夫的话,语言不通会是一个麻烦呢。
  “谢什么?要是不让你放心的话,好好的木格措之行就泡汤了。”他微闭着眼,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这句话听起来很亲昵。真是庆幸他闭着眼,不会看到我有些脸红的样子。
  马车一路都几乎在上坡。到后面的时候甚至开始下起雪来,路边的积雪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厚。我看了看马车里我的一大包行李感到很幸运。要不是徐延明的提醒,我应该不会想到要带上这几件厚厚的袍子。
  他掀开帘子看了看,然后对我说:“穿上外袍吧,快到了。”说完他也拿出自己的披风穿上。下马车的时候他先下去,然后把手伸过来要接我。我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在了他手上然后跳下来。我们的手松开之后,我手心里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雪地有些厚,已经完全没过我们的脚踝处。我走的时候有些不太稳,走在前面的徐延明又倒回来牵着我的手拉着我一起走。他的手掌很大,几乎将我的手完全握住。他的手也很有力量,让我很有安全感。
  他拉着我走到湖边。才一抬眼,我就被眼前之景所震撼。
  低沉的乌云笼罩苍穹。层叠的雪山延伸至远方。两边雪山似乎在极远极远的地方交汇,那里如此之远:远离我们,远离人世,远离时空,以至于仿佛接近神仙居所。两山之间的湖泊安静地泛着涟漪,那涟漪从远方而来,柔缓却不曾停歇地向我们漂来。
  这是一种怎样的苍茫和渺远,又是一种怎样的与世隔绝的孤独啊。
  没有时间。我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已有千年。我甚至也有一种失去自己存在的感觉。只觉得那样强烈的苍茫感和遗世感在刹那间奔涌进我的脑海,我的胸腔,我的每一口呼吸。我仿佛不再是一个人,而是空中一抹尘埃,是湖边的一株冷杉,从来就守着这一片世界,不知从何时开始,也不知要何时结束。
  我的耳边寂静无声,天与地也与我们一同沉默。我紧紧地握住徐延明的手,眼前已经有些被泪花模糊。
  我忽然就明白了之前那种认为我与徐延明之间有所联系的直觉。
  我们确有联系。
  这种联系,就是孤独。
  我穿越千年,来到这个世界。他横跨两国,从吐蕃到大齐。
  我的现代记忆刻骨铭心。古代的种种经历却都与过去二十年所建立的牢固观念冲突背离,相互撕扯。他身世坎坷,生母早去,嫡母嫌弃。有着两个民族血缘的他生来就与众不同,落人话柄,为人所不耻。
  我不能理解世人,世人也不懂我。他不同于世人,也不被世人所认同。
  我们一直守望着这世间,内心里却从不曾靠近。就像徐延明指给我看的那个村庄,在一个刚刚好的距离外,保持着旁观者的姿态。
  苍茫的风景亘古不变,孤独的我们穿越古今。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们的肩上都已经落满了雪花,久到我们相牵的双手冷的通红,他突然将握住我的手变成十指紧扣,转过身来直视着我。
  我看到他双眸中的自己,小小的,却全部包含在他眼里。
  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他只是拥住了我。紧紧地拥住,仿佛用尽全身力气。
  我也慢慢伸出双手回抱他,他身体微微一震,然后将头埋在我的脖颈间。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之间的温暖气息。
  这一刹那,我感到无比安心。
  不用害怕明早起来又有什么争宠的幺蛾子,不再为未知的前方而感到迷茫,不觉得自己成天浑浑噩噩。
  他轻声,但是语气很是温柔地在我耳边呢喃着:“秋儿。”
  我抬头,撞见他眼里一片如水的柔情。
  “西龄。”
  “秋儿。我喜欢你。”
  说实话,我有些脸红,略略低下了头。
  “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觉得很安心。”他继续说。
  我也点头,轻声说了一句:“我也是。”
  他轻声笑了,呼出的一口气还冒着白烟。
  “真好。我从未如此开心。”他拉着我的手,带着我继续沿湖漫步。
  走着的时候,我们并没有说太多话。我觉得我甚至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我们这样就算是定情了吗?
  他突然“噢”了一声,然后掏了一串极具藏族特色的松石玛瑙珠项链给我戴上。我摸了摸玛瑙珠,很凉。
  “这是给我的礼物?”
  他微笑着看着已经挂在我脖子上的项链,然后才将目光缓缓上移,说:“是啊。喜欢吗?”
  “当然。我很喜欢这样有民族特色的东西。而且这青色也很配我的赭色藏袍。”
  “喜欢就好。这也是我母亲最喜欢的。”
  我很惊讶。我以为这只是他在打箭炉城里买的。不知怎的,眼前突然闪过许久不曾想起的袁子珣的模样。曾经有一次,他也亲手把母后的玉镯子给我戴上,
  想起袁子珣,我觉得我有必要向他坦白一些事。
  “西龄。”
  “嗯?”
  “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
  “我……我嫁过人。我是和离出来的。”
  他停了下来。虽然我一直觉得他是我见过的所有这个时代的男人中思想极为开放的,但关于这个问题,我依然没有信心。哪怕在现代社会,离婚的女人也基本是身价暴跌。
  他摩挲着我的手,微偏着头看着我。
  “原来如此。我是觉得你并不像是寻常闺阁女子。”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双眼也一如既往地平静而深邃。
  “如果你要问的是我介意不介意,说完全不介意的话,那一定是假话。可是我又在想,也许正是如此,你才会来到我身边。所以,我也许应该感谢你的和离。你的过去我虽然不知道,但我猜一定是非比寻常。我不会强求你说,当然你如果想要倾诉,我会非常愿意倾听。”
  我双唇紧抿,眼前有些湿润。
  他伸出手轻轻擦拭我的眼角。
  我其实并不能判断这番话到底出自他真心,还是只是安慰我的权宜之计,但无论如何,他没有拂袖就走已经让我觉得足够。
  “谢谢你。”我说。
  很意外地,他突然捧起我的脸,很认真地看着我,说:“我知道你也许不敢相信我这么容易就接受,其实我自己也很意外我竟没有丝毫的怒气或者感到受到侮辱或者什么。但我相信,你也要相信,时间会证明我对你的真心。”
  我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我只是点头,一直点头。内心有一股无以复加的感动。
  他擦干了我的眼泪,然后搂着我,带着我一起走。
  “好了,小花猫。走了这么久,你肯定都饿了吧。我带你吃点东西去。”他指了指我们所在的地方的湖的对面的一座红房子,“就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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