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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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日月-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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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二恭敬答道:“江南人多这点不假,但潼城的客栈也极多,更何况……”小二欲言又止。
  见他吞吞吐吐,萧渝知道必然事出有因,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小二低声嗫嚅:“更何况城中有几家大客栈,因掌柜是县令的人,垄断了大多生意,他们背后有人撑腰,我等平民百姓也是有苦难言。这家客栈是掌柜的一生积蓄,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如今这般门庭冷落,掌柜在外也已负债累累,情况若再难好转,恐怕……恐怕掌柜祖辈的积蓄都将拱手让人了……”说到最后小二的声音越发小了下去。
  听他说完,萧渝冷哼了一声,他知道又是陈昀在背后充当靠山,这样胡作非为,迟早有一天当今天下的国泰民安之势会断送在他们的手中。但很快,萧渝悲愤的心情就转为了悲哀,他意识到,普天之下能够与之抗衡的一股力量已经离去,他作为苟延残喘者,他已是惊弓之鸟,还谈什么拯救苍生。
  他从包裹里拿出银两递到小二的手中,小二木讷地看着他,不知其意。
  “你不必多问。我不是潼城人,但天下苍生与我息息相关,我虽不殷实,但这点银两还不足为惜,你且拿去,自己留下一部分,另一些予掌柜还了负债。”
  小二正要推脱,萧渝把他的双手按下,紧盯着他的双眼,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请你们相信正义,现在的黑暗只是暂时,终有一天,天下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把小二送走后,萧渝在窗边呆了良久,阴云一片片飘过明月,他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保证毫无底气,若他还是当初那个重臣之子,这样的话也许能够骗得过自己,可他不是了,他只凭借那一身武艺和全然空白的政治思想,到底拿什么来换取公道。
  他放下窗子,屋内已有些亮光,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大丈夫唉声叹气算得了什么。”
  身后异声突起。
  萧渝的动作瞬间凝固,浑身僵硬。
  身后没了动静,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传来。萧渝知道那人没有走,也知道他既然来了,就不会悄无声息地离去,但他突然忘了要如何面对他。
  江南一隅,淅淅沥沥的细雨落满了天与地,青巷里的油纸伞开成花。
  一间小屋内,一位白衣女子倚窗而立,双眼失神地望向窗外。她的眼神和江南的天一样,彻底阴沉了下来。
  此时,一名青衣女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话里带着无奈和疲惫:“……总归是要吃些东西的,不然你将如何活命。”她的手里端着盛菜的案板,丝缕白气腾腾而起。
  白衣女子缓缓收回眼神,低下眼睑,轻轻地摇着头,“不……我不想吃……”已然是气若游丝的境地。
  青衣女子放下案板,发现她的双颊已经微微向内凹陷,她只得劝道:“你这样折磨自己有何意义,你又不知出了何事,何苦这样自寻烦恼。”
  白衣女子的双眼突然泛起了光,“……若是未出事,你又怎会把我带到这里?若是未出事……你……”
  青衣女子断然打断了她,“我无法向你解释其中原委,此事确实复杂,但绝不是你如此自怨自艾就能够解决的。”
  “若你不想雪上加霜,就照顾好自己。总有一天……”说到这,青衣女子顿了一下望向窗外,一滴雨水此时正好从窗缝中飞进来,滴在她的右眼里,她不停地眨眼睛,“也要不了多久了,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到那时,你将什么都知道了。”
  她还在眨眼,雨水被挤落,看起来像是在哭。
  白衣女子望着她,无言以对。
作者有话要说:  

  ☆、江湖夜雨十年灯

  “我不想再悲悯些什么,事已至此,一味怨天尤人也是于事无补。眼下当务之急是想出对策。”
  天微亮,江南一角客栈内,两人彻夜未眠,相对而坐。眼前的桌上,只有一把剑。
  萧渝望了一眼眼前的师父,他也是满脸倦容。
  师父抬眼,正好四目相对,“师父知晓你满脑都是疑惑,但此事的来龙去脉实在说来话长,此处处处都是陈家的耳目,你我都不宜在此地久留,你且记住,我姑且无法三言两语说清原委,只得将重中之重嘱托与你,你不可多问。”
  萧渝深吸一口气,答应了。
  “你知道陈家给你们加的罪名是什么?”
  “勾结边将,在狱中曾有人来审问过。”
  师父勾起嘴角,有些神秘地摇了摇头,纠正道:“不,是勾结边将赵翊。”
  萧渝不懂,不过话说回来,他倒真的未曾留意陈家到底控告萧家勾结哪位边将,在萧渝看来,无论勾结谁,都是罪加一等,当今圣上最最忌讳的就是内臣勾结边将。
  师父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负手踱步,他低声解释道:“虽说如今陈家权倾朝野,但也并非人人都买他的账,赵翊将军就是其中典型,他立场中立,不与任何人为伍,陈初曾多次企图拉拢他都被断然拒绝……陈家也一直十分提防赵翊,陈初此次偏偏牵扯进赵翊,其意图昭然若揭,他想借此机会也拉赵将军下水……但结果……”
  “什么?”
  “结果圣上对涉及赵翊的奏疏部分都视而不见,对陈初任何的诬陷恶语都置若罔闻,赵翊将军是先皇留下的大臣,多年来保卫我疆土呕心沥血,圣上对他是深信不疑,更何况……”师父看了一眼萧渝,知道他有些不悦,补充道:“更何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赵将军的能动性比你父亲强得多。”
  萧渝被师父看透心思,有些不甘,问道:“这又如何?”
  “这点极为关键,赵将军手下兵力雄厚,更为关键的事,赵将军待兵如子,这些士兵常年蒙受赵将军的恩惠,早已养成了只听命赵将军的信念,也就是说,若没有赵将军的一声令下,哪怕圣旨接连传来,他们也绝不理会。”
  萧渝知道了师父的意思,“师父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找赵将军?”
  师父顿了一下,没有理会萧渝的疑问,而是坐了下来,看着他的双眼道:“萧渝,我给你的提点就到此为止了,这里隔墙有耳我不能再多说,赵将军身在千里之外,陈初难以对付他你自然也难以找到他,更甚的是我方才说过,他立场中立。”
  说完师父起身就要离去,“天已亮了,我先行一步,你也快快离去。”萧渝往窗外一看,果不其然,清晨的微光已慢慢亮起,照亮小屋的不再是残弱的烛光。
  萧渝见他已将要走到门口,慌忙叫住他,“师父,我知今后你我师徒将再难见面,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可否在分离前让徒儿最后再问师父一个问题。”
  师父停下,负手背着他,微微闭上了双眼,许久才发出沙哑了的声音:“你问吧。”
  萧渝用手撑着木桌,木桌承载着萧渝所有的力,开始晃动起来,他近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我的母亲和凌姨的死,与我父亲有何关联?”
  师父侧脸望了他一眼,看着他的双手已由于施力过大而发白,他有些于心不忍:“这些事日后你都会知晓的,如今就且先放下,你只记得我曾对你说过,
  你的父亲,是一个好人。
  萧渝,你已长大成人,拿出点你父亲的魄力来,只要你在,萧家就还没亡。”
  陈府内。
  陈昀站在书房外迟疑了一会,自从上次父亲大发雷霆后对他的态度就冷若冰霜,在府内撞见也只视而不见,陈昀正在忧愁,今日却意外接到了父亲的召唤,他片刻不敢怠慢地赶到了书房,但眼下,他又踌躇起来。
  他正在房外踱步发愁,迎面就撞上了倾凌。
  倾凌正在府内闲逛,远远地见他在书房外徘徊就知道事出有因。
  只见她开门见山地就问:“大人找你你为什么不进去?”
  陈昀对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把倾凌看得不自在,侧身抖抖肩膀道:“怎么?不认得我了?”
  陈昀将计就计,煞有其事地仔细端详她的脸,作沉思状:“女大十八变,每日见你都是新样子。”
  倾凌抿了抿嘴,“怎么,这是夸我?”
  陈昀还没回答,书房内就传来了父亲平静的声音:“昀儿,进来。”
  倾凌龇了龇嘴,眼睛瞥了瞥书房,用气音说:“快去吧,大人找你。别惹大人生气。”
  陈昀点头,倾凌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就要从陈昀身旁走过,却被陈昀一把抓住手腕。倾凌吃力,脚掌腾空,差点摔了出去,好在陈昀出力稳住了她。
  倾凌镇定下来,小声问:“怎么了?”
  陈昀慢慢放开了手,摇摇头,“没什么,你去吧,我进去了。”
  陈昀轻手轻脚地推开了书房门,一股书香气扑面而来,父亲正坐在书后,并没有抬眼望向他。陈昀有些尴尬地喊了父亲。
  听到响声,陈初这才缓慢地将书卷从眼前拿下,看了一眼他,表情看上去像是并没留意他的到来,他把书放在桌上,平静地道:“昀儿,你来了。”
  陈昀忙答应着。
  “前几日……是孩儿的……”
  话刚出口,陈初就摇着头摆了摆手,“这事不提也罢……今日找你,是有更重要的事要交付于你。”
  陈昀在心底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父亲并没有对自己全然失望,这是个好兆头,离开家几日也好,只有离开了父亲的视线他才能真正如鱼得水。他振奋了精神,“父亲只管吩咐。”
  陈初看向他,肯定似的点了点头,只见他站起了身,铿锵有力地道:“我要你带上紧急通缉令前往江南。”
  话音刚落,陈昀就一愣。
  “什么?对萧渝的通缉令不是早已下发江南?”他不解,难道谁会如此胆大包天拦截圣旨不成?
  陈初摇头:“圣上的旨意是几日前就下了通缉令,但据我的眼线报信,江南如今还是没有一点风声,全然不是通缉逃犯的样子。”
  “有人动了手脚?”他不敢相信今非昔比的萧家还有拦下圣旨的魄力?
  “这还不好说……总之,当务之急是你即刻启程,带上圣旨和通缉令赶到江南,将旨意传达下去,这几日城中官兵已将京城搜了个底朝天,萧渝恐怕早已离开了京城,否则量他哪怕武艺高强到精通缩骨术也躲不过搜查。”
  陈昀也不多问,若有所思地点头,“孩儿即刻就启程,绝不耽搁。”他有些着急地这么表决心也是为了重塑在父亲心目中的形象。
  陈初见他说着就要动身,边挥手叫停了他,“且慢。”
  “父亲还有何吩咐?”
  陈初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只见他恭敬地在一边等候,头颅微低,陈初这才发现,他已经长得这么大了,眉宇棱角间已经是成熟的气概。他突然想起了当初的自己,他微微闭了闭眼。
  “昀儿,你也已长大成人,有些事父亲有义务提醒你。”
  陈昀答应着。
  “昀儿你记得,你是要做大事业的人,儿女情长只会是累赘,它会在生死关头予你致命一击,让你丧失绝佳的进攻时机,你且记住,万不可被自身的欲望所左右。”
  陈昀冷不丁听到这些话,先是有些意外,但随即他就发憷了起来,他没有抬起头对上父亲的眼神,而是依旧微低着头。他知道,父亲这么说是话里有话,这些年他与倾凌长在一处父亲都看在眼里,他是过来人,这些事哪能瞒得过他,之前他都放任自流,如今这般含蓄地提起,一定是在暗示些什么。
  他也不敢多问,说不准这只是父亲让自己不打自招的策略而已,陈昀虽说心中这么想,但面上打定了注意不流露半点,只见他淡然恭敬地回应道:“这是自然,父亲且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江湖夜雨十年灯

  陈昀走后,陈初叫来了书房外的府人。
  “找管家来。”
  府人退去。陈初慢步到窗前,京城的天阴得厉害。陈初喃喃自语,要出事。
  管家很快就到了书房,他一推开门就见到在窗边沉思的陈初,他不好打扰,在原地候了片刻没有动静,这才才开口道:“大人你找我。”
  陈初闻声回身,微微点头算作回应,他接着又道:“……不知最近府内情况如何?”
  管家一愣,陈初这个问题问得太大,他无从答起,只好细问:“不知大人说的是哪方面?萧家的事余热仍在,有不少人……”
  陈初摇头打断了他,“我不是说这个……”他转念一想,也不拐弯抹角了,直切主题地问:“不知倾凌近来如何?”
  管家见他问的是这个,就很快笑回:“多谢大人关心,小女一切都好。”
  陈初语气平静地道:“那就好。倾凌也已亭亭玉立了,你作父亲的要多留意照看,江湖如此险恶,她一个姑娘家要懂得自保。”说完他又看向被窗格切割了的阴天。
  管家这才终于感受到了一股寒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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