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碎北京的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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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碎北京的深秋-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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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夺了他的仅有的一点财富,却永远也夺不走他脸上坚毅的笑容,那种山里人最朴素最坚毅的笑容。
  贫穷压弯了一个人的肩膀,却永远压不弯一个人的脊梁。灾难不幸剥夺了一个家庭的未来,却剥夺不了他们的微笑。
  这天底下永远有比自己更不幸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们就不能认输。
  云芳佩服那位叔叔的勇气和坚强。儿子的不幸并没有让他就此颓废,家庭的变故也没有让他就此低头,他笑着和云芳说这个让人顿生悲惨的故事,笑着和云芳一家人道别。
  “明年我们家种的芭乐熟了,欢迎你们来做客。”
  云芳永远记得那张带着笑容的坚毅的脸庞,正是他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农民,扛起了中国人不屈的脊梁。
  每次云芳一想到放弃,就会想起那个叔叔,那张沧桑的脸上镌刻着不朽的坚毅。
  父亲渐渐恢复,第三天的时候,父亲的体力恢复了,他能像往常那样,对云芳大眼瞪小眼了。这三天,云芳都是随便躺在医院里租的躺椅上迷迷糊糊睡着的,而母亲为了能省点钱,自己跑到门外的移动床上睡,每每睡不到一会儿就要被护士赶走,母亲只能在蹲在原地,等天明。
  好几次,云芳想让母亲到躺椅上睡,可母亲总不肯。云芳越让,母亲就越急,急到最后,母亲干脆就从楼梯往楼下跑。医院夜晚的楼梯黑漆漆的,到处是阴森森的感觉,这黑灯瞎火的,云芳怕母亲给摔着了,便只好妥协。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每每总为孩子想着,却从来不考虑自己。以前云芳总觉得父母不关心自己,只一味让自己挣钱,才刚十九岁的孩子,大热天地在工地上搬砖,晒得跟个黑包公似的,整个晒脱一层皮。其实他们只想告诉云芳,人不论谁,都要工作,谁也不能想着偷懒。他们让云芳早早接触社会,只想让她感受一下这个社会的残酷,让她能发愤图强。他们把自己一辈子的赌注都压在了云芳的身上,他们不惜用棍棒教育,威胁恐吓的方式让云芳成才。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这样动辄体罚的方法,只能适得其反。孩子是强大了,可他们永远是孤独的,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父母心里有云芳,云芳就知足了。这就是血脉亲情,不是几句话几个鞭子就能打散的。
  父亲为期十二天的住院治疗,期间云芳在医院赔了五天,剩下的时间大多数靠母亲一个人照顾。一个女人从柔弱的状态变成精神上和行动上的巨人,往往是一瞬间的事情。
  直到父亲出院,父亲的五个兄弟姐妹和母亲的五个兄弟姐妹始终没有人来看望,甚至连电话都不曾打一个来。父亲回家后卧床整整一个月,仍然没有人问候一声,全靠母亲和怀孕的妹妹轮番照顾。
  云芳安慰母亲,我们没有权利要求别人一定要做些什么。人情冷暖,本就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情。看多了,看透了,更应该看明白。对于事实我们无能为力,但是我们应该把我们的感受转化成智慧,教育自己的孩子。如果只是一味责怪别人的无情,那痛苦的终将是自己。
  父亲的脾气确实过于暴躁,内心又过于敏感。可他这人嘴硬心软,自己的兄弟姐妹长年不管老人的生活,只有父亲在家里如此艰难的时候,也不忘给父母养老送终。父亲在镇上只是一个小小的组长,他在任五年的时间,帮大伙谋了不少福利,却从来没有收受过别人的一分钱。后来邻居那个年轻的小媳妇花了重金买下大家伙手里的选票,把父亲组长的位置抢走的时候,父亲也没有任何怨言。这一点是让云芳深深佩服的。
  就是鉴于家里的情况,三个孩子都在上大学,父亲又丧失了劳动能力,做了手术花了八万块钱,把家里的全部积蓄花了大半。弟弟妹妹靠母亲开黑车赚点钱养着,云芳心里过意不去。大妹妹高中的时候就得了抑郁症,精神状态一直很不好,现在她结婚了,有个归宿,家里自然不可能跟她要一分钱,全部担子就重重地压在了云芳和母亲的身上。
  母亲大字不识一个,她都是拼死拼活才能赚到一些钱,每个月供弟弟妹妹的生活费和家里四口人的生活费就所剩无几了。弟弟妹妹每年都要交昂贵的学费,每年到了开学的时候,就是家里最难的时候。这样的情况下,只能靠云芳把积蓄拿出来支撑。
  小敏常常和云芳通电话说:“你别再傻了!你每年都把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全部拿去贴补家用,到时候没有人会记得你,没有人会感激你!你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认为你这么做是应该的!哪天你不把钱拿出了,他们会责备你忘恩负义!你考虑过吗,有一天你自己急用钱的时候,谁会帮你一把?谁会替你考虑?”
  云芳知道,也许别人真的不会顾上她,可母亲一定不会放弃自己。为了这个家,自己再苦再累也值得的。如果所有付出全部都要回报的话,那不如不要付出!
  只是父亲自从再也干不了活儿之后,脾气比以前更加古怪,说话也更加肆无忌惮了。每次云芳回家看望他们,不到两天的时间,父亲和她之间总要来一场狂风暴雨。父亲总说云芳一个人拿个五千块钱的工资太少,他老说谁家的女儿也在厦门,做房地产的,每个月抽成都能拿一万多。还说,谁家的儿子卖车的,每个月一两万的工资是最少的。父亲总要云芳跟他们学习学习,学学人家的交际手段。
  “爸,你后悔让我上大学了是吗?”
  “我只是说说,他们那些中专毕业的都能拿到那么多工资,你一个大学生干不过他们?我只想让你学学人家的手段,这个社会不进步就得被淘汰。”
  “我确实干不过人家。我就实话实说,我就是没人家那本事。你说的没错,不进步就会被淘汰,不过这得看往哪儿进步了。”
  “哎,早说了你没用!当年我供你读那么多书,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让你出人头地,现在机会那么多,你都不知道把握,眼睁睁看着一块块肥肉让别人吃进肚子里去,自己在那儿啃骨头渣子,你还有脸啃得津津有味。”
  “爸,你这种观点是不对的。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要我去讨好别人,不靠我自己的能力。”
  “你说,你都上了一年的班,你怎么还不开窍啊!现在你不去巴结巴结人家,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你看看你堂姐,不过小县城的一个小学语文老师,人家和教育局的领导关系打的火热,这不一年之后就升特级教师了。你看看那些和她一起进来的老师,假清高的那些人还只是中级教师。她自从升了特级教师,你是没见着,家长排着队给她送礼送钱,连学校的领导都要给她三分薄面。现在啊,她就凭借着给这些学生补习,在市里又买了一套八十多万的房子呢。”
  “我不稀罕!”
  “什么不稀罕!我看你是做不到!”
  “你爱怎么说都行,我无所谓。”
  “李云芳,我可跟你说,你从小到大可是花了我不少钱,现在你别以为每年给我两万块钱你就了不起啊,我培养你这么多年可不是这些钱就能打发的。”
  “别每次都跟我来这一套,你放心,你尽管开一张账单给我,我二话不说就把这些钱全部还给你,我保证,我李云芳不还完你这些钱,我一辈子都不嫁!”
  “好,你给我等着!”
  和三个月前,云芳回家那一次一样,永远是这样的开始,这样的结束。
  父亲财迷心窍,这次看来是真的了。只要云芳一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总要说云芳一番,他要她能出头,要她也有别人的精明强干,要她也能给家里带来取之不尽的财富。可他忘了,云芳的表姐飞黄腾达的背后牺牲了什么,也忘了她发达之后,从来不给自己的父亲和爷爷奶奶一分钱,更加忘记了,她有钱了之后,连他这个叔叔都不认了。
  如果永远和别人家的孩子对比,永远按别人家赚钱最多的人来要求自己的孩子,那只能把她逼得远走高飞。云芳坚持来北京就是想早日把十六万的养育费还给父亲,让家里能够过上好日子。当然,为了还这笔钱,云芳自然带着一股怨气的。
  父亲为什么活到了这把年纪越活越糊涂,越发没有底线了呢?
  当你把孩子当成一支绝佳的股票筹码去养育,那往往这支股票会出乎你的意料。千万别把自己对孩子所有的养育变成一种恩赐,让她扛着这个养育的债务,千方百计地还给你。对孩子的养育能够明码标价,这样的父女之情已经不再是一种亲情的依恋,而是债主和负债人的债务关系了。
  云芳和父亲关系的恶化就始于后者的关系。云芳到了北京半年,父亲再也没给她打过电话,却总要母亲再电话那头询问云芳工资的事情。是什么让这个家越发的支离破碎?
  是钱!还是钱!这次除了钱,还有虚荣心的疯狂作祟!
  父亲让云芳报考公务员,云芳不同意,坚决跟肖华去了北京。父亲说了,云芳一旦考上了,以后的婚姻一定可以让她前途无量,跟着肖华那个穷光蛋,只能一辈子受穷!
  受穷就受穷!云芳就不信了,她和肖华两个人的努力就改变不了这样的局面。
  也许是太要强,也许是太轻信,也许是太想成功,来北京的这几个月里,云芳突然看明白了很多事情。
  从她去万特上班的第一天起,她就像一个襁褓里的婴儿见到了外面的世界那样,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云芳按照肖梅的安排,第二天跟着肖华,前前后后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到了万特。既然是工作,云芳只想把它做好。
  可这刚到万特不到一个小时,阿威两个同行的堂哥便一前一后来打探消息。
  云芳被一个半小时的地铁给挤得头晕脑胀的,在那拥挤的人群里根本不能正常呼吸,这会儿一到了万特,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抽干了精神气的木乃伊。
  这是一具刚打完胜仗的木乃伊。
  对于挤地铁,肖华虽然身经百战了。可他这整整三个月没有休息,还时不时从回龙观跑顺义店,把他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一到店里又要打扫卫生,整理柜台的,全部的一切都是云芳自己忙活的。等这儿一切结束了,云芳彻底累到崩溃。
  就在云芳累傻眼的时候,阿威的大堂哥和二堂哥一个接一个的来,他们和阿威的店就在同一层楼。大哥直接挑明了来意:“你以后是不是长期在这儿上班了?”
  肖华偷偷扯了扯云芳的衣服,云芳只是笑而不语。
  二哥看店门开着,径直进到店里来,环顾了一圈说:“今天有空过来玩?”
  云芳仍然笑而不语。
  事后肖华告诉云芳,以后他们两个或者是他们店里的人来套话,什么都别说。
  但不管他们是否来套消息,云芳是真的不想参与他们之间的斗争,她只想着提高自己挣钱的能力,其他的她什么都不想管,也管不着。
  果不其然,不到傍晚的时间,大哥店里的店员来了一次,一见云芳在整理柜台就说:“你们这么多高冰佛挂件,这一长溜排的那么齐,我还以为他们在开会呢。”
  这个女孩叫小芳,后来从她嘴里,云芳知道了很多秘密。
  既然是工作,那就得安分守已。
  云芳来了几天,和周围的人也不熟悉,她只默默做自己的事情。倒是旁边一个店里叫娜娜的店员,时常过来找云芳聊天。肖梅和娜娜简直算的上表面上的闺蜜,云芳见他们那么熟悉,也才渐渐和娜娜说会儿话。
  这个珠宝城里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大家之间都在暗掐互斗。
  这是生意上的竞争,和云芳本人无关。
  云芳来了半个月之后才大概了解了周围的情况。
  这些开店的老板一般都有两个,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但这样的组合只有阿威和他的两个堂哥是夫妻档,其他人全部是情人档,当然,还得除去“教授”这个单人档。
  经常来找云芳聊两句的娜娜是个大众情人,这也是云芳后来才知道的。
  这里除了生意上的竞争,还有大老板和小老板之间的合作。
  店里的生意冷清的很,整个珠宝城除了偶尔来几个脸熟的客户,几乎见不到生人。云芳的店里整整十二天都没开张,旁边的几个小店更惨,整整一个半月都没开张。这样的情况据说从去年开始就有了苗头,可当时只是交易的数量少了些,每日开个四五单都是正常的,但从未有不开张的时候。
  房地产在北京红红火火的时候,珠宝城的生意也火的不得了。肖梅正是借着二哥的举荐,抓住了这样大好的机会,才让她手头的资本快速翻番。可现如今北京的房地产迅速衰退,国家整个经济呈现下滑的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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