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碎北京的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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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碎北京的深秋-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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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至少他控制了自己的脾气,算是父亲的一大进步。云芳把那袋吃的东西放在父亲跟前,自己自顾自地一边吃一边走,走到这条道儿上的另一头,背过身去。
  果然,云芳把整个面包啃完的时候,听见咔的一声响,准是父亲拉开了花生牛奶的瓶盖儿。云芳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她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自顾自的蹲在路旁。
  明明饿的要死,却又死要面子。
  父亲吃完了之后,云芳把东西都收拾干净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等了一个小时,林医生这才开着一辆小电动,载着女儿回来了。
  云芳和父亲在楼下又等了十几分钟,林医生才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门开了,店里的灯也亮了,林医生才让他们两人进去。云芳一看墙上的挂钟,正好八点半。
  这尚且算一个说到做到的医生,云芳拖着疲累的身子,坐在硬邦邦的藤椅上,脑子开始神游。她今天凌晨四点起的床,到现在,她忙前忙后折腾了一整天,今晚送父亲回去,后天又得从家里赶回学校,一想起来,她就觉得头疼。
  庆幸的是,自己还有这时间可以陪着父亲瞎折腾,要是以后工作了,可没这样的闲功夫陪着父亲作。
  为了解困,云芳时不时地站起来走走,云芳从门缝里看见那个林医生在父亲的腰上涂抹了黑黑的药,他一边给父亲按摩,一边不时地拿手机看看。这么三心二意的治法,对父亲来说只能是受罪,还不如到正规医院里挨上一刀来的有效。
  那个医生慢悠悠的治法,整整过了四十分钟,父亲的一个疗程才算结束。云芳一看那时间,生怕赶不上火车,催促林医生快点开药,匆匆付了钱,提着行李拽着父亲赶紧跑。这样随随便便地按两下,就得三百块钱,云芳真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报医学院。
  云芳拉着父亲出门等了不到十分钟就拦到了出租车。看来是老天保佑,能让自己在这条不见人影的街上顺利拦下了出租车。云芳一说往火车站,司机立马说太远,不给送,说要加二十块钱才给送。云芳一听说不走,火蹭蹭往上冒,立马说:“我现在就打你们公司的投诉电话,我看看这二十块钱是你们公司明码标价的,还是你想自己捞外快。”
  一听到投诉,这个司机呼的一声踩足了油门,飞一般地从云芳眼前开走了。
  “真是见鬼了!”云芳怒吼一句。
  这好不容易拦下的,就这么走了。
  云芳说什么也不信,眼见又有一辆的士闪着灯过来,云芳拦下了一问,又是要加20才肯走。云芳一看手机,都快九点二十分了,再不走,十点的车绝对要错过了。算了,云芳只能狠狠心给了。
  “刚刚就让你别逞能你偏要逞能,你看看又耽误了十分钟,一会儿赶不上火车,我看你怎么哭。”
  “赶不上就赶不上,大不了在车站睡一宿。”
  “你说的轻巧,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起那夜里的冷。”
  “大不了我找个宾馆让你住下行不?”
  “你告诉你,我可没钱。”
  “我请你住行不?”
  “就你这要啥啥没有的人,你请我,我还不得一晚上吹阴风啊!”
  “行了,我不想跟你吵架,这会儿还没到车站,你别说风凉话,这些话等上不了火车,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父亲用鄙视的眼神睥睨了云芳一回,转身望着窗外沉沉的静夜。
  沉默半晌,云芳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就快九点四十五分了,她真怕一会儿要买票又要安检,真给耽误了。
  “师傅,咱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快了,再有六七分钟的样子吧。”
  这火车站云芳是常来的,坐火车便宜,她自己挣的那点钱还坐不起汽车。可这大晚上,夜黑的像墨汁,把周围的房子树木全包围在黑暗中,唯有远方那点点路灯能给人一点光明,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
  眼不见的风景,云芳觉得无比陌生。
  果然,九点五十分的时候,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火车站的广场上。云芳付了钱,提着一大袋的行李,搀扶了受病痛折磨的父亲,一路奔向售票窗口。所幸的是,这售票窗口空无一人,不需要排队。云芳快速买好了票,和父亲一路过了安检,正好赶上了这趟车的最后检票时间。
  “你看看,这不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吗?这次我不必请你住宾馆了吧。早说了别着急的,这人越急脑子越乱,关键是急也解决不了问题。”
  “呦,你还教训起我来了!李云芳,你可别忘了,我是你老子!在我这儿,还轮不到你教训我!”
  “这哪儿是教训啊!从来就没法沟通。”云芳心里暗暗说。
  这个时候她只能鸣金收兵,要不一会儿父亲那牛脾气一上来,准要在车站上大声嚷嚷,没准儿连火车都不上了。他太能作了,这一作起来就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他似的,没完没了。
  云芳吃了好几次哑巴亏,她是彻底怕了。这个时候不认个怂,恐怕父亲好几个月都不会跟她说一句话。真不知道他这一身的臭毛病是谁给惯出来的。
  火车准时进站,他们检了票进了站,拎着一袋儿行李上了车,这趟车空落落的,总共也就三五个人上了车。云芳和父亲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整节车厢里也就她和父亲两个乘客和三个乘务员。
  云芳真的困得不得了,她一上车就躺倒了,侧着身子睡着了。父亲一个人悠悠地看着窗外的黑夜,默然无语。
  云芳正渐入梦境的时候,突然被乘务员的一声大吼给吓醒了。
  “你把烟给我灭了!不知道车厢里不能抽烟吗?再抽的话,我可要罚款了啊!”
  云芳一听见叫喊声,就知道父亲这个老烟鬼的烟瘾又犯了,连忙一骨碌爬起来,揉揉眼睛连连说:“同志对不起啊,我这就让我爸把烟熄了。”
  父亲一脸不悦,满脸沧桑地僵在座位上,右手还紧紧捏着那支快烧完的烟。
  “爸!快点熄了啊!”云芳焦灼地叫起来。
  父亲仍然像个大理石像一样立在那里,完全没有想要熄灭的意思。
  云芳心想,坏了!他准是和这个乘务员犟上了!
  “爸!”云芳再次叫了句。
  仍然没有反应。
  “再不熄了,我可就开罚单了!”
  “同志,别啊,这就熄了。”
  云芳不顾三七二十一,一把抓过父亲手上的那截烟,狠狠扎进装垃圾的盆里,用力搓了搓,那火星一会儿就灭了,空留最后一道细细的烟。
  云芳对着那个五大三粗的乘务员抱歉地笑笑说:“对不起,我们下次不会了。”
  那个乘务员看云芳的态度的还行,也懒得理父亲,只说了一句:“你女儿的觉悟都比你这当爹的强。”
  说完,他转身就走。
  “啪!”的一声,父亲的巴掌狠狠打在了云芳的脸上,把云芳的鼻梁上的眼镜都打飞了。
  坐在前几排的乘务员听见了动静,转身正要走回来,云芳连忙说:“没事的,我不小心碰掉了。”
  那几个乘务员都是中年男人,听云芳这么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转身继续打牌。
  “刚才的事情要你管,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云芳那半边被父亲打的通红的脸微微肿了,她忍着脸上火辣辣地感觉,穿上了鞋子,起身去找飞出去的眼镜。
  身后还是父亲喋喋不休的叫骂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从Z市回来之后,父亲的病就这么又拖了一年。直到第二年三月,妇女节刚过不久,云芳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她独自一个人开着车带上已经完全不能动弹的父亲,前往Z市。
  云芳从那次带父亲到医院检查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幸好自己已经工作了大半年,手头有些积蓄了,能为家里减轻点儿负担。
  大妹半年前已经结婚了,现在怀着身孕,不方便跟着母亲一块儿来。云芳一接到母亲的电话,二话不说,立马跟领导请了五天的假期,当天就坐最快的一班车赶去Z市。母亲凌晨的时候就出发了,她给云芳打电话的时候,她和父亲已经到了Z市的骨科医院。父亲长得又高又壮,母亲一个瘦小的女人是怎么把他从车上搬下来,搬进医院的呢?
  云芳坐的汽车恰巧从Z市的骨科医院经过,云芳一下车快步冲往医院。此时,在Z市上学的妹妹率先赶到了,是她和母亲把父亲搬进了医院。
  人到了医院的时候,才越发感觉家里有个男人是多么重要。男人有力气,才能把父亲这个大高个儿搬动,而女人再怎么高大,也没办法搬动一个大男人。
  妹妹负责给父亲挂号做检查,母亲则在一旁等候。等云芳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好了各项检查,就差一个住院手续。
  云芳一到连口水都没喝就赶着去办住院手续。他们在这个医院里无亲无故的,也没个熟人,办理手续之后,云芳按照护士的安排,把父亲安顿好了之后,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护士又让父亲挪房间。
  云芳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就问了句:“护士,我爸这不能走的,咱为什么要这么换来换去的?”
  那个年轻的小护士眉毛一扬,气呼呼地说:“让你换就换,费什么话!”
  “咦,这问问还不成了吗?”
  母亲在旁边使了个眼色,云芳这才住口的。
  那个护士蹬蹬噔地从云芳面前大摇大摆地出去了,留下一个鄙视的眼神。
  在老爸旁边一个床位上的大叔说了:“这些人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你不给她们点儿好处,她们才不搭理你呢。这个房间又宽敞又亮堂,没有关系的人是住不进来的。刚刚肯定是旁边的那几间还没有床位,才让你们在这儿等会儿的,这不有人出院了,才让你们紧着搬。你们瞧着吧,一会儿估计又得让你们搬好几趟。”
  “这凭什么啊?”云芳不服气地说。
  “凭的就是你们没关系,又没给人好处。不欺负你们这样的,那还欺负谁去。”
  云芳一听完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儿,父亲听完更是一脸铁青。
  “还在那儿愣住干啥啊,不想住院了是吗?”刚刚那个摆着臭架子的护士在门口叫了句。
  云芳睥睨了她一眼,和妹妹不声不响地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收走了。
  可他们刚把东西放在拥挤的小病房里,这边儿的豪华病房就把父亲轰走,母亲艰难的抱着父亲的腰,呆呆地看着那些七手八脚换床单的人。
  云芳这一进去一看,气不打一处来。她冲着那个嚣张的护士喊道:“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我爸不能动了,你们就不能等等吗?”
  “欺负?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啊?还值得我欺负!你让我等?我刚不是跟你们说了,让你们搬,谁让你们自个磨磨蹭蹭的,这会子还怪到我头上来了!真是些野蛮的乡下人!跟你们这些野蛮人没什么道理可讲。”
  “你!这医院还没王法了是吧!你一个小小的护士都能拽上天去了!今天我就不信这邪了!你给我等着,一会儿我就跟你们护士长那儿投诉你!”
  “这就是我们护士长让我办的,你去投诉去啊!你可别忘了,你父亲来这儿是动手术来的。不是来受罪受难的。你有本事就投诉去!别说是护士长了,就算院长来了,我也照样这么说。”
  “这还真无法无天了!”未等云芳说下去,父亲就大吼一声:“没用的东西,还不跟护士小姐道歉。”
  “跟她道歉,下辈子吧。”
  父亲气的眼睛都绿了,他随手拿起桌上的口杯,奋力砸向了云芳的脑袋。
  云芳瞬间吃痛,转身大吼一声:“你们都是些怕纸老虎的人,才会一辈子受穷!你的事,以后我再也不管了!”说完,红着眼跑出去了。
  那个小护士看着眼前的闹剧,冷笑着说:“一家子都是些没用的东西!真丢人。”
  妹妹也气的脸都红了,可她是个识时务的人,仅仅生闷气而已。
  母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云芳跑出去,说了一句:“走得了,全家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通通只会给我添堵。”
  妹妹和母亲把父亲扶到了刚换的那个房间,妹妹把东西整理好了,说是下楼买早餐去,其实是为了找云芳。
  云芳一个人歪着脑袋坐在树下,看着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像针扎一样疼。
  “姐,你别伤心了。老爸就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他较什么劲儿啊!”妹妹拍着云芳的肩膀说。
  “你说说,爸他怎么就那么懦弱,平时在家里对我们呼来唤去那股威风劲儿哪儿去?自己交了钱买气受的事儿,他也觉得值当!”
  “行了,别这么说他了。你就当为妈考虑考虑行不?她一个人大老远地从老家开车来,又辛辛苦苦帮老爸把这些事儿都处理好了,她连一口水都没喝,咱为她想想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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