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碎北京的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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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碎北京的深秋-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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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华,请你认清楚,我只是一个给你妹妹打工的小妹,我不是老板娘,店里的情况她每天都问我,我有权利不说话吗?上次小齐迟到了半天的事情,是你妹妹自己问我的,不是我特意告诉她的。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今天还认不清吗?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相信我,那我也无话可说。”
  “我只是这么一说,你怎么就想那么多呢?”
  “那换你试试看好了。你每次开口说话之前,你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过吗?”
  “有些事情,我知道了一点儿,我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我不想瞒着你。”
  “那你能不能好好说,非要用这样伤害我的方式说吗?”
  “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不想接受你的道歉。请你继续说吧。”
  “没什么好说的。”
  “哼,我不过才说了这么一句话,你就受不了了,每次你说别人的时候,你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有些事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说。如果我刚刚的说话方式伤害了你,我真的很抱歉。”
  “说吧,你知道些什么。”
  “今晚阿威喝醉了,他同我说了很多。原本我妹妹一直想把卓欢换掉的,可阿威和他老爸只相信有经验的人,卓欢在他们这个店当了四年的店长,她总算没出过什么大错。可我妹妹觉得每个月给她两万以上的工资太高了,每次和卓欢一说起薪资的问题,卓欢总是百般威胁说,少一分钱就不干。我妹妹想牵制她,所以把你安排进天通苑了。可阿威他们只希望你能做好一个销售员该做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你不要多嘴也不要插手,要不卓欢一有事情总是打电话跟阿威哭诉,这让阿威也很为难。”
  “真好笑,他们一家人还分成两派内斗啊,这事儿怎么不早说。早说了,任是你妹妹打死我,我也不会说半个字。反正谁那一边我都不站,我只做好一个小店员该做的事情,他们两虎相斗是他们的事情。”
  “所以,我们别忘了,这个公司姓张,不姓肖。我们什么立场都不要有,只做好自己的事情。”
  “有时候想想真好笑,我们当初真是幼稚。”
  云芳说完这句话,仿佛听到了梦想破裂的声音。
  还好只是裂了,还没碎。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云芳本想向肖梅拿少发的工资的,可今天经历的事情,让她彻底死心了。
  “从明天起,你明天不必来天通苑上班了,你跟我哥到万特去吧。”肖梅面无表情地说。
  “是从明天开始,我彻底不用到天通苑来了是吗?”
  “特卖会今晚就结束了,我们这边人手分配的正合适。下个月小卓开始休产假,天通苑这边我自己盯着就行。”
  “我想问一句,以后也是哪儿缺人手就把我往哪儿放是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知道答案而已。”
  “那我明确跟你说,每个分店我都要安排自己人在那儿盯着,要是以后哪个店需要人,我也会考虑你的调动,只是眼下需要你到万特,帮我把店里的销售做起来就行。你也知道,阿威是个没用的人,整天在万特也没见他卖过什么东西,再这么下去,这几个店的生意都会出问题。我想特卖会都将近一个月了,你也看到了,现在的生意已经没有你刚来那会儿好做了,人员调动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肖梅,我想说的是,每个人到任何地方都必定要有适应的过程,如果你老是把我调来调去的,我的适应期刚过,业绩正一步步提上来的时候,你就突然把我调走,我不能保证到新的地方我能马上给你创造利润。”
  “我知道,你就安心地做吧。”
  云芳点了下头,心里还有一腔的不满。她的眼睛随意的扫过柜台,突然定在了那本她前几天重新做账的账本上,此时,它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柜台的角落里。
  “对了,既然特卖会由我负责,那天卓姐让我重新做了账,她审阅过了吗?要是审阅过了,我把账本先带回去,把货品清单全部列出来,到时候撤柜的时候好对账。”
  肖梅简直出乎意料,没想到云芳做事还肯负责到底,笑了笑说:“拿去吧。”
  云芳拿过账本,往特卖会去。
  特卖会已经接近最后的尾声,柜台冷清的就像太平间,原本配好的销售员也只剩下一个,此时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晃荡着两条细腿,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瞄一眼柜台。
  她远远地瞥见云芳抱着那本账本往这里走,在她眼里,云芳和周围的空气没什么区别,只是肖梅手中指哪儿打哪儿的傀儡而已。
  在这个店里,没有生杀予□□利的人就是个废物而已。
  云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无视。自从肖华让她别再多事,她突然对过去因为自己没有实权而有心无力的尴尬通通释怀,人生不再为了徒劳的努力而努力的时候,是一种自我的解脱。云芳只觉得绑在身上的十字架一下子松开了,她终于可以为自己喘口气了。
  这会儿早过了超市的早高峰,整个商场里瞎逛的人寥寥无几。云芳趁着这会儿没人,想着先把账目做好了,赶在饭点之前赶紧把货点明白了。她麻利地从柜子里找到了两张白纸和一杆笔,哗啦地铺在柜台上,轻轻翻开了账本。云芳原本打算的好好的,可霎时间被眼前这张夹在账本里的纸条惊呆了!
  这张纸条上边写着:“云芳这个蠢货,我让她重新做账就做账,比我家的狗还听话。这个贱人,每次都忙着给人家做嫁衣裳,却不知道人家只是把她当牛做马。”在这两句话的边上,附着云芳整整一个月的销售业绩和整个特卖会的销售总额,在这两个数值下边,赫然写着卓欢的抽成。整个特卖会的销售总值,她一个人就抽走了三个点,而云芳累死了累活全程管理,肖梅愣是按普通员工计算,连个奖励也没有。
  如果云芳不愁吃穿,她自然不在乎这些,可是她是贫困线上的人,少一步她必然万劫不复。期间,她多次和肖华说,自己想另找工作,以她自己的能力,在北京找一个和厦门那个职位一样工资的工作也不算难事,可肖华不让她换。她坚持下来了,从什么都不懂,一路靠自己研究学习,虽说现在也不全懂,至少一知半解。别人用了三年的时间才一知半解的东西,她只花了三个月。
  不是自己无能,云芳默默跟自己说。
  她已经很努力了。
  可她感到了生命的无望,自己的努力就像别人放的一个屁,哪怕有声响,也只是被人嫌恶。她原本来北京就不是为了给肖梅鞍前马后,俯首帖耳当奴隶的,她只想着能像个人一样,有最起码的尊严。
  可是有求于人就不可能有尊严,尤其是与利益有关。
  杨绛先生说了:“在这物欲横流的人世间,人生一世实在是够苦的。你存心做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实人吧,人家就利用你欺侮你。你稍有才德品貌,人家就嫉妒你排挤你。你大肚退让,人家就侵犯你损害你。你要不与人争,就得与世无求,同时还要维持实力准备斗争。你要和别人和平共处,就得和他们周旋,还得准备随时吃亏。”
  云芳看到了这番话,出自这个富有智慧的百岁老人之口,她深有同感。只是她追求的不过是一种更好的生活方式,而不是一味地追求金钱财富。她也想做到与世无争,可她做不到。人一旦生下来活着,生活就不再是件简单的事情。
  “惟有身处卑微的人,最有机会看到世态人情的真相”——杨绛
  云芳就是个再卑微不过的人。
  一年前,父亲病中,几近瘫痪。父亲不过是一个刚五十的人,人当壮年,却苦于年轻时拉扯四个孩子的艰辛,不顾身体拼命干活,就此落下了一身病痛。农村人赚钱相当不易,只凭着一身的力气,挣来的全部是省吃俭用的血汗钱。父亲不舍得花钱到医院看病,三番几次云芳苦口婆心地劝诫父亲,还为此请了几次假往返于厦门和家里,可父亲不舍地花钱看病,宁愿花几百上千块钱,上外头寻医问药,专门找些赤脚医生的旁门左道,又吃符灰又敷草药,既没效果又浪费钱。
  农村的人总是这样,贪图便宜,以为花个几千块钱就能把病看好了。可殊不知这样的省钱方式只是劳民伤财之举,连标都治不了。父亲就这么忍受病痛一直拖着,死活不愿意上医院。直到爷爷驾鹤西游之后,丧礼刚过不到一个月,父亲确实下不来床了,完全瘫倒在床上,这才打电话求救,自己主动要求去医院。
  云芳总和他说;“你这三年来到处瞎看的钱加起来,早就够你今儿个做个手术的钱了。”
  父亲这个人又好面子又不服气,自己躺在床上哎呦一通叫唤,却也不忘了跟云芳斗嘴:“我的事情休要你管,你别以为自己能挣钱了,翅膀硬了,在这儿跟我大呼小叫的,我告诉你,你还不够格!”
  云芳每次都被父亲气的半死。
  两年前,自己那会儿还忙着毕业论文的事情,父亲病发,云芳实在看不下去了,生拉硬拽把父亲拽到自己上大学的城市来看病。Z市的骨科医院是全国都是有名的,云芳把自己刚拿到手的奖学金全部拿出来让父亲看病,预约了专家拍了片子,医生说,父亲是腰椎间盘突出,现在已经压迫了下肢神经,算是比较严重的程度了,最好马上住院手术,要不再拖下去,很可能瘫痪。
  一听到瘫痪,云芳立马吓坏了,父亲不过快五十的人,这人生的路才走了一半啊,可不能让他下半辈子坐轮椅。云芳听完医生的话,打电话跟母亲说了,这话都还没说完,父亲一把夺过电话冲母亲喊道:“你生了个满嘴谎话的女儿,她的话你也信,那你就是傻子。”
  云芳的火气一下子冲上了脑门。
  “医生都说了,你这病再不动手术就完了!你到底明白不明白!”云芳冲着父亲吼道。
  “你喊什么喊啊!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什么不动手术就完了,那是医生吓唬你这种胆儿小的!这医院谁不为了挣钱啊,动个手术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一点小问题动不动就来个手术,你看看那个江叔,他得的就是和我一样的病,人家就是看裸脚医生看好的,当时医院还说他这次不动手术,下次就得让人抬着来。可后来怎么着,人家就是好了,现在还天天到工地上去砌砖呢。你以为动手术是吃饭请客啊,有那么容易吗?你不瞧瞧,那个老李,不是动换不了就动了手术,现在是永远在床上躺着动不了了。这些例子多了去了,我也懒得跟你废话,只说一句,医生跟每个病人都说,你不住院就完了,不动手术就得死。你要是就这么信了他们的鬼话,那只能说,你实在够蠢够傻。”
  父亲永远又是农村里精明人的代表,云芳却从来看不上这样的精明。他们所谓的精明,很多时候不过是没钱的托词,自以为是的算计,最后牺牲的不仅仅是存折里瘦巴巴的钱,还有自己那受苦受难的身体。
  父亲次次为难,云芳次次忍让。如果小时候是害怕父亲手里呼呼叫嚣的鞭子,现在害怕的只是让他受苦。可是父亲不相信科学,他总害怕别人坑害他,图谋他,他不敢接受任何人的关心,他害怕他们都是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来。
  云芳后来知道,这就是一种“被迫害妄想症”。
  而父亲的被迫害妄想症的对象不仅仅是别人,还包括了自己的亲人。他感受不到这个社会给他带来的任何温暖,他的世界里永远是慌乱不安的。他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和妻子,他永远要把家里的财政大权紧紧抓在手上,他必须是他所建立起来的家庭里的国王,他的子民必须敬畏他,爱戴他,顺从他。
  可就他这大半辈子一二十万的钱,云芳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儿。不是云芳有钱,而是这些钱是父亲和母亲辛辛苦苦挣来的,她不会有半分的想法。可父亲总是这样千防万防着女儿,他要她独立,大学的时候就不给她寄生活费,他要她能干,每个暑假从未让她闲着,总是想方设法把她赶出家门,让她自己找工作挣钱。他要她优秀,在校的每次考试,他都要打破砂锅问出成绩,直到知道她拿到奖学金的消息。他不允许女儿偷懒,不许她无能,他付出的金钱必须在女儿身上得到千万倍的回报。
  所以,他不知道幸福是什么。他一直活在别人的鄙视之中,对比之下。
  所以,他宁可固执己见也不会接受女儿的建议,执着要去Z市找那个百试百灵的赤脚医生。
  Z市这个对云芳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除了她经常打工的那几个离学校较近的地点,其他地方她根本没去过。换言之,这个城市的东西南北,她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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