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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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飘雪-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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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替她遮严毛毯:“我怕我睡着之后,各种小动静吵醒你,你快睡吧。”
  雯因的心,纵使再坚硬,也被瓦解的一干二净,他大概不会想到,这样的一点一滴,会存在她的脑海里,直到生命的尽头。
  天长地久她越来越不敢奢望,但是有这样一刻,也值了。
  她转过头去,片刻之后发出微不可闻的啜泣声。她竭力忍耐,但还是被他听了去。自打怀孕以来,她一直都保持心情的平和,轻易不肯大动感情。孟毅听到她的啜泣声,将她轻轻地扳过来揽在怀中,柔声问道:“怎么了,快别哭了,怀孕的时候哭可是伤眼睛。”
  雯因将自己埋在他结实而温暖的臂弯中,过了许久才微微道:“我害怕。”
  孟毅当时便笑了:“傻孩子,怕什么,哪个女人不得过这一关,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他在她鬓发上恋恋地一吻,幽幽的发香,令他无比心安。
  六七个月时,她抓住时机,在她与孟毅关系最和谐的时,在他因为孩子内心变无比柔软时,向他提及父亲的。
  “我数月不曾去探望父亲,超因替我瞒着他,谎称我去了外地,但纸保不住火,我不想再瞒下去。”
  人在感性时,比较容易做出平常所认为的“糊涂事”,雯因期盼他哪怕“糊涂”一次,她就有机会联合超因,将父亲送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好。”孟毅一口答应,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雯因深入一步:“如果我父亲一气之下,不肯认我,我该怎么办?”
  “你就回来。”他的回答不痛不痒。
  雯因不由得动怒,最近情绪波动,总是难以自控。
  “孩子出世后,你希望孩子以什么身份面对他的外祖父?”
  “你到底想说什么。”
  雯因鼓足勇气道:“就算因为你的孩子,你难道不可以网开一面吗?我保证,我父亲一定会远远地离开,彻底的从你生命中消失,你就当他死了一般,这样也不可以吗?”
  孟毅面色冷峻,沉声道:“你是拿孩子威胁我吗?”
  雯因吸一口冷气,顿时明白心软的招数对他也无用。她的孩子与她的父亲,在他心目之中,壁垒分明。
  但是日后的机会少之又少,这一次她不惜动用威胁。
  “如果你认为是,那就是。”
  雯因犯了孟毅的大忌,他几度怀疑雯因暗中帮助超因,通过伏虎帮,与自己作对,如今再看她的态度,心里则更加确信几分。
  孟毅放声而笑,这辈子仿佛都没有如此愤怒过。
  “那你算是高估了你自己,孩子是你自己的选择,生不生都随你,他不是你的砝码,你休想用他来威胁我。如果你不想生,现在依然可以去打掉他;如果你还想生,你就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地待着;如果你想生又顾忌你父亲,等你生下来后我会将孩子带走,我自己带大,你就当完全没有生过这个孩子。所有的问题我都清清楚楚给了你答案,以后你大可不必一次一次试探我。”
  缓和的关系,再次因为无法解决的旧矛盾而破裂,她将他赶走,他决然离去,更不比上次,肯轻易回头。
  又是新的秋天,日子沉甸甸地碾过来,那次吵架过后,他再也没有出现。雯因陷入一种长久悲痛的心境之中,他当日绝情而理智盘旋在脑海之中,久久不散,至今使她看不到希望。
  渐渐地,她甚至怀疑孟毅是否真心接受孩子,而当初生下孩子的决定,究竟是不是个错误。
  九个月的时候,超因因为绑架姚蜻蜓,锒铛入狱。
  雯因托着沉甸甸的身子,难得走出大门,去警察厅保释超因。
  因为她决意留下孩子,超因已与她决裂,但无论如何,他是她唯一的弟弟。
  这一日,就像是一场噩梦。
  jingcha厅的楼下,她坐在汽车里,隔着玻璃,第一次见到姚蜻蜓。
  姚蜻蜓,曾经的头牌美女,现今的孟太太。
  孟毅的太太!
  雯因自超因得知众所周知的事实,她的心如天际惊雷般不休不止,她不得不紧紧地扶着超因,才能暂缓那种万箭攒心的疼痛。
  嘴巴上与他她决裂的弟弟,原来就是因为气不过,才暗中将姚蜻蜓绑架,想让她彻底从省城消失。人算不如天算,超因设计的再滴水不漏,姚蜻蜓依旧被她有情有义的丈夫不惜代价寻回。
  雯因努力抑制那种刺伤,痛的直吸冷气,这世上,从没有一个人,像孟毅伤她伤的这么深。
  汽车还没来得及开走,她的一只手不知不觉护住肚子,因为狼狈的姚蜻蜓顺着她望出的目光寻来,此刻正沉默如死水的站在窗外,正用恨毒的目光盯死她,盯死她圆滚滚的肚子,盯得她毛骨悚然。
  因为孟毅,在这种情景之下,雯因第一次问心有愧。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jingcha厅的楼下,不知道是如何回的家,不知雯因是几时离去,她只是木头似的坐在房间里,从早坐到晚,一动不动。
  常妈替她开灯,可是窗外的夜依旧黑如潮水,仿佛随时会将她湮灭。
  常妈将一杯牛奶塞在她手中,她恍惚听到一个声音说“不喝”,遥远陌生得完全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常妈自打知道姚蜻蜓那头的事情,就料到有这一日,见她是如此形状,早已放弃了劝她。牛奶握在手中,孩子适时动了动,提醒她应该喝下去。牛奶凑到唇边,猝不及防,眼泪掉了下来,她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眼泪一颗颗掉进牛奶里,在平滑的乳白色上,击打起一圈圈的涟漪。
  这辈子再没有喝过比它更加苦涩的牛奶。
  雯因放下杯子,意外发现姚蜻蜓站在她面前。
  不,应该是孟太太。
  常妈站在雯因面前,试图阻拦她逼进的脚步。
  孟太太一根手指拨开她:“你知道我是谁吗?”
  常妈低下头:“是,是孟太太。”
  “我既然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这所老屋,就证明没有人可以阻拦我。你不该忘记,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我的丈夫,换句话说,这里的一切属于我,包括你,包括梁雯因。”
  常妈被她赶走,孟太太嘴角含着一丝冷笑,上下打量着雯因。
  就是这个女人,让她多年的付出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从来不知道她的存在,她却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她为孟毅付出几乎所有,他却偏偏将心思丢在这个女人身上?
  她的美丽丝毫不逊于她,倘若因为她的行事举止,她去过所有她喜欢去的地方,买她喜欢的衣服,读她喜欢读的书,不遗余力的模仿。她或许出身比不得她,但的一个人的仪态举止,并非先天所生,但凡她肯努力,她就会变得同她一般温柔大方。
  终于有一日她落魄了,她销声匿迹了,她庆幸多年的坚持得走向成功。
  孟太太轻轻呼出一口气,四处参观她的屋子,包括装着她丈夫衣物的衣柜。
  她撩起一件衬衣,作为一个妻子,那是在梦中才会抚摸到的触感。至于在梦中才会陪伴他的男人,如今正被眼前这个女人侵略剥夺。
  她走到床边,指甲狠狠地刺入雕花床栏,就在这张床上,连碰都不肯碰她一下的丈夫,跟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造出一个孩子。她松开手,指甲断尽。
  丝帕缠住手指,帕子上洇出丝丝鲜血。
  她坐在她面前,倒一杯茶喝,神色平静地雯因害怕。
  一个动物在即将伤害另一个动物之前,出于本能,无论一方如何伪装客套,另一方都会有所感知。
  姚蜻蜓笑了:“你怕我做什么。我今天来,不过想告诉你,趁我还有耐心,赶紧从这里滚出去。我表面虽然看似柔弱,不过我说了,那是看似,是做给男人看的。大家女人么,我就跟你开诚布公,杀人放火的事情我做过,气极了一尸两命也不是不可能。”
  雯因双手护住孩子,不住地后退。
  姚蜻低头蜓吸了吸鼻子,抬起头依旧摆出笑容:“别傻了,他早就不会再来你这里,他如果还记着你,就不会丢下你来娶我,更不会让我替他解决麻烦。他这些日子不过是骗你而已。你父亲害死了他父亲,你又骗了他多年,他自然得出口恶气,你既可以骗得他,他为什么不可以骗你。”
  姚蜻蜓又缓缓舒了口气:“女人呢,又何必为难女人,不过我也是没法子,既然做得了他的太太,就得受得起他的委屈,算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上个月那个电影明星我都缠磨过去了,不差你一个。现在的女孩子,以为年轻貌美就能勾住男人的心,其实算什么呢,但凡有良心的男人,真正让他刻骨铭心不离不弃,永远是跟他共过生死的人,真是自不量力。”
  雯因一锤强似一锤的重击下,脸色苍白,站着不住地发抖,但她依然昂起头,不卑不亢地回答他的太太:“对不起,我身体不好,我带着孩子走不远。等我生下孩子,我一秒也不会多留。”
  孟太太一个字一个字咀嚼,每一个字都苦涩如黄连。 
  “你不走?你还想生下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永不再见1

  姚蜻蜓猛灌一杯水,喃喃自语。那种努力克制的痛,如同受凌迟之刑的罪犯,鲜血淋漓地尖叫着,亲眼看见四肢露出清晰的白骨。
  她如同地狱索命的无常,起身,直钩钩地盯着她的肚子,向她逼进。
  “你想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雯因严严实实地抱住肚子,不住地向门的方向后退,终于她背撞到左边的一扇门上,马上就可以带着她的孩子,逃离出这个可怕的地方。
  孟太太终于发狂,一把将她揪了回来。雯因摔倒,伏在地上痛得直吸冷气,孟太太大步走过来,她方记起大声呼救。
  “救命!常妈!”
  狼窝里混迹日久,孟太太打女人的法子早已不是女人的手段,她抬起脚,数年来疯狂地嫉妒,使她失去理智,狠狠地踹下去。
  她的拳头如雨点般打在她的身上,都是因为她,全都是因为她,她多年来的牺牲于付出才得不到一丝回应,她像一个恶魔一样缠着她,阴魂不散。
  她以为老天开眼,终于让这个妖孽从她的世界彻底消失,她以为自己拥有梦寐以求的婚姻,她以为她离自己梦想只差一步之遥,可她再次出现,挺着傲然的肚子,昭告世人,让所有的人嘲笑她,讥讽她,让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梦再一次破碎。
  她终于打累了,而雯因已经痛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痛醒过来,触目惊心的一地血红,孩子不动了,鲜血依旧从身下涌出。
  雯因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孟毅!孟毅!”
  寂静的房间里,可怕地没有任何回应,她倏尔泪如雨下,艰难地呼吸:“超因……常妈……救命……救命……”
  她再次晕厥。
  窗外的天亮了,都是一场梦,是时候清醒了。
  经过一夜的苦楚,雯因在医院里生下一个男孩子,仅有五磅重。医生将孩子抱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正气息微弱地躺着。初生的婴儿闭着眼睛,红赤赤皱作一团,嘴巴像水里的鱼一撮一撮。她躺在枕头上,将脸努力蹭着孩子的脸亲亲,那孩子先不哭,眼睛微微挣开一条缝似乎是来看她,接着挥舞着粉嫩嫩的小拳头,咿呀两声。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侧过脸恋恋地吻着九死一生的孩子,这世上,他是她最亲近的人。
  今日即便拿她的命换她的孩子,也是一万个值得。
  短暂的接触过后,孩子被医生抱走,她目送她的孩子走出产房,再也没有任何力气,缓缓合上眼睛。
  她虽是半昏半睡,但她心中清明,她如今既然没死,她就再也不会重蹈噩梦,除非她死,否则她绝不,当孟太太地脚重重地揣在她的肚子上,拳头重重地打在她的身上,当她看见自己躺在血流遍地时,她就对孟毅产生憎恨。
  这憎恨决非一朝一夕足以化解。
  将来,这孩子将会姓她的姓,与孟毅毫无关系。一旦让她找到机会,她就会带着孩子远走高飞。横竖,有他在,她是没有办法救出父亲。
  她甚至在睡梦中谋划着从医院逃离,如果她可以住一间二等或者三等的病房,如果没有任何看守她的人或者看守他的人放松警惕,如果她可以买通这里的医生护士,如果她有机会获得一个胆大而心细的病人的同情……总之从一家他不熟悉的医院逃离,比从老宅逃离容易得多。
  她的美梦没有成真,她住的是一等的病房,每天除了见到她不想见到的那个人,很少见到另外的人。
  静玥来探望过一两次,抱着小小的孩子尽替她发愁。
  “孩子整天笑,你倒不笑,孩子也生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该怎么办?”
  “你早就知道有为孟太太是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静玥低下头:“你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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