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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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草草-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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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稽长公主面带疑惑之色,谢兰仪知道心急不得,必须慢慢和她分析利害。
  “论理,妾不该评论陛下的不是,不过,妾把公主当做自己人,有话就直说,公主该不会怪妾不懂规矩吧?”
  直肠子最喜欢直肠子。刘兴弟点点头说:“自然!我喜欢说真话的人。你说吧,说得有没有道理我能想明白。”
  “陛下心思重,我们都是懂的,所以当年我阿父生生地……不说这个了。如今陛下身子不好,太子年幼,自然也是不放心的。所以陛下想做成二虎相争的局面,到时候袁皇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朝中两大权势剿灭干净。算计得真不错!”谢兰仪冷笑道,“只是,我家车子没心眼,被别人一挑唆,又见那檀道济确实野心太盛,他怕将来于大宋不利,就决定依着尚书省的奏议,处决檀道济了。却没有想想,檀道济毕竟还是个人才。大宋没有了檀道济,若是又没有了彭城王,将来再遇到外虏,是不是准备就靠四岁的太子殿下和那些没经过大阵仗的官员去抵挡?”
  “还有……”她最后抛出了杀手锏,“长公主的令郎,如今是在车子手下做官。陛下的心思,长公主是明白的,做事喜欢做绝,喜欢牵连,喜欢赶尽杀绝。万一于公主家的小郎君不利,车子一己是小,小郎君是公主的心头肉,难道也……”
  刘兴弟的眼睛立刻瞪圆了,厉声说:“都是家里人!为何要红眉毛绿眼睛地彼此杀戮不止?!我阿父当年得到天下,难道是为了家里的兄弟姐妹互相残杀的?如果是这样,当年还不如在巷陌间当个普通人来的好!”她小时候,刘裕还只是个市井里的无赖,会稽长公主比刘裕的其他儿女都更晓得微贱时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位年纪最长,而最受先帝宠爱的公主,在后宫中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力——连刘义隆都要卖她的面子!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个招呼,这几天加班太忙了,明天更新请个假,争取周一正常更新。

☆、虹销雨霁

  刘义康装傻,卸责给刘湛,而自己在刘兴弟面前哭诉求饶,谢兰仪这是两手打算,双管齐下。毕竟,刘义隆这口气还没有断,刘义康就依然算不得太平。
  果然,刘义隆极有韧劲,重病垂危了几乎大半个月,竟然在御医的调治下,又慢慢好了。刘湛背后大骂刘义康其蠢如猪:刘义隆病着的时候不思量动手,如今没有机会了吧?!
  谢兰仪听刘义康郁闷地转述了刘湛的话,冷冷笑道:“其蠢如猪的是他!他挂着领军将军的职衔,其实哪有一丝权力是属于自己的?你三兄为人精明细致,早把天下权柄分为数份,朝中三省六部,各有他的私人,又各个是关系不和的。他驾驭臣子的能力可强着呢!所幸你没被刘湛吆着铸下不可饶恕的大错,如今他这些话你只当没听到,乖乖给我在家待着,一点非分的动静都不要有!你看吧,刘湛必是陛下临朝后第一个要杀的人!”
  刘义康心里不免有些害怕:“那我呢?我三兄他……会不会也不能容我?”
  “自然不容你!”谢兰仪狠狠剜了他一眼道,“我说话你又不肯听!”
  “那怎么办才好?”刘义康苦着脸,“我自己死了也就死了,可要搭上你和玉秀……”
  “呸呸呸!”谢兰仪啐道,“尽说不吉利的话!”她怒其不争般地看着丈夫,可心里着实怜他,也心生对他不离不弃的情义。
  “你放心,若是你有个好歹,我必是与你同生共死、绝不苟活的。”谢兰仪淡淡、但绝然道。
  刘义康抱住她:“你想错了!玉秀还小,需要母亲。兰仪,若是不到最坏的一步,你记得这一点!”
  不出谢兰仪所料,刘义隆还未临朝,已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命王昙首拿下刘湛,刑讯问罪。刘湛不消几记鞭子,就迫不及待招供出他与刘义康合谋矫诏诓骗檀道济入京,并趁皇帝重病,再一次矫诏捉拿檀道济,急急处决的事。
  王昙首其他本事未必多大,逼供是一身好胆,冷冰冰问:“仅此而已?”喝叫左右再打。刘湛痛不过,想着横竖都是死了,何必这会子受活罪,也顾不得家人宗族的死活,胡乱招认了他准备奉刘义康上位的事。
  刘义康被讯问,却一口推个干净,他彭城王的风度尚在,指着王昙首鼻子道:“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问问我阿兄,三木之下,何供不可得?刘湛想要拉人垫背,是不是扯出一个是一个?陛下若是听这贼子胡言乱语杀我这个亲弟弟,他后世的英名也不想要了?而我阿兄若是后悔了,你王昙首就是第一个佞幸的奸臣!”
  王昙首给他骂得脸色铁青,但这位是皇帝从小最友爱的亲弟弟,在朝势力也算是盘根错节,他一时还不敢过分,只好打了几句官腔,还是灰溜溜把刘义康恭送出了大门。
  转脸他加油添醋把刘义康的话传递给刘义隆,刘义隆看着他的折子,怔怔然好些时候,才转头问袁齐妫:“阿齐,我昏迷的时候,四弟他有没有不臣之举?”
  “这倒没有。”袁齐妫忖度了一会儿:当时,兵符是在她自己手里,不过,刘湛捉拿檀道济的时候,刘义康也未必没有机会逼宫。袁齐妫又道:“是时机不巧,还是四弟懦弱,还不得而知。”
  刘义隆黑白分明的凤目瞥向她,嘴角微微带点笑意:“那么,四弟是有叛迹的喽?”
  袁齐妫自是熟悉他的神色,觉得他的话意似乎藏着狐疑——丈夫做事总是这样,总疑着别人有瞒哄之意。袁齐妫见他似乎连自己这个结发妻子都有些不相信,也觉得气馁,冷冷笑道:“妾妇道人家,不懂这些。陛下还是自己判断更好。妾倒是要告诉陛下,潘淑妃有孕在身,不日又要给陛下添子女了。”
  刘义隆眉梢一挑,笑道:“那倒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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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义隆下了床,披着外头轻裘,看着窗外黄叶随着秋风簌簌地落,玉烛殿的庭院,转眼是一片金黄漫地。“转眼都这个时候了!”他眯着眼睛,似在哀叹时序代谢之快。罗安小心问道:“陛下穿了外头衣裳,可是要去哪里?”
  刘义隆点点头说:“去淑妃那里。”
  “那里邻近河水,湿汽重,陛下的身子骨得小心!”
  刘义隆对身边这名信赖的宦官笑一笑,说:“知道,尽量不去河边看兰花,尽量在屋子里呆着,可好了?”
  滋畹苑的兰花早已经开败了,兰草苍翠,带着深青的霜色,连那潺潺流水仿佛也变得深黯了三分。潘纫佩挺着肚子,看着刘义隆一脸真挚的笑容,缓缓从水边走了一走,深深嗅着水边清润的气息,才恋恋不舍地对她说:“水汽重,不敢久待,咱们进去吧。也瞧瞧——”他声音柔和,目光也柔和,注视着潘纫佩的肚子:“瞧瞧你肚子。”
  潘纫佩浑身不由一战,强笑着陪着刘义隆进了屋。宫女奉完茶后就被潘纫佩全数打发到门外头。她见刘义隆一脸蔼然的笑意凝望着自己,横了横心“扑通”跪倒,戚戚唤了声:“陛下!”
  “你这是做什么?”刘义隆大惊失色,“当心肚子里的孩子!快起来!”
  潘纫佩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流着,而她的哽咽声更是柔弱婉转,令人不由生怜。她抹着泪哀戚地说:“妾昏聩,做了欺君的事情!陛下要杀妾,妾甘心领受,只求陛下能够保全妾的父母,只杀妾一人就是!”
  “你做了什么?”
  潘纫佩咬咬牙——这出戏,迟早是要拆穿的,如今就看刘义隆对自己的情意有多深了!人生不过就是打赌,若是这场豪赌赢了,她潘纫佩日后不定能改写命运!因而她掩着双目,任凭泪水从指缝里倾泻而下:“陛下,陛下前时病重,妾痛不欲生,几乎活不下去了!可是前去看望陛下,不过是多哭了两声,皇后娘娘就骂我哭的不是时候、不是地方……妾这坏脾气,陛下也不是不晓得,当时就忍不住顶撞了皇后两句。皇后说:她是后宫之主,太子是未来之主,妾是一个无子的嫔御,若是陛下百年,妾将来不过是掖庭空守,或庵堂茹素,甚至……”
  她凄楚的模样令刘义隆的呼吸都浊重了起来,但他不是那等急躁脾气,只是牢牢地盯着她,静候她把话全部说完。潘纫佩从指缝间看到他的神色,心道这主子细心,可千万不能漏一点破绽!
  她借着抽泣得说不出话的时候,仔细又把要说的内容想了一遍,才带着哭腔道:“妾虽愿为陛下生殉,可亦不知有没有随伺于地下的资格——嫔妃无子,不过是有封号的宫人罢了。妾心里不甘,就犯了错误……”
  “你直截了当说罢!”刘义隆见她盘马弯弓的态度,终于有些暗恼,冷冷道,“废话不必讲了。”
  潘纫佩怯生生瞥了他一眼,硬着头皮道:“恰巧阿寿有了陛下的龙子,妾……不合起了拙念,想……想……占为己有……”
  刘义隆原怕自己头上有块压顶的绿云,不料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倒是松了一口气。他每次临幸阿寿,都不过因着潘纫佩故意拉纤,实则对这个貌不出众的女孩子也没有什么情感可言——只要皇嗣确实是自己的种,出自谁的肚皮又有什么要紧?再说了,她潘纫佩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那肚子也未必是块出俊材的良田。
  刘义隆“呵呵”笑着,亲手去扶潘纫佩:“我道什么大事!阿寿有了,与你有了,本就没什么区别。你只当心别让皇后知道就是。”(1)
  潘纫佩长出了一口气,颤巍巍起身,被刘义隆顺势拉到怀中。她媚眼如丝,一瞥眼前面色苍白的男子,心疼的口吻带着七分真切,三分做作:“陛下!当心身子!”
  刘义隆轻叹一声:“好吧。御医也这么说的。就让我亲一亲吧。等过半个月,确实旺健了再说——你这个坏丫头!虽是欺君,但以后倒还能解我的馋呢!真好!”往后的见面带着偷情的感觉,让刘义隆颇感新奇,他的手轻轻抚着潘纫佩柔软的身体,感受她呼吸时微微的起伏,还有头发上淡淡的兰香。
  此时,突然听到外头罗安的声音:“陛下休息了没?”
  “没有。”刘义隆松开手,示意潘纫佩去屏风后面,继而道,“怎么?”
  “回陛下,会稽长公主求见!”
  刘义隆愣了愣。这位姐姐性子直,脾气大,但是长姊如母,他一向竟然敬服她惯了。好在会稽长公主刘兴弟虽然在后宫说一不二,却从来不提为难自己的要求,也不当面给自己难堪,刘义隆思虑了片刻便说:“传见。”
作者有话要说:  (1)潘淑妃之子刘濬,当时就有传说非潘淑妃所生,但又没有载于明史,所以喜欢野史的作者就着野史展开想象了。

☆、柳暗花明

  会稽长公主刘兴弟走进室中,看了弟弟刘义隆一眼,才俯身下拜:“陛下万安!”
  刘义隆淡笑道:“会稽姊(1)这么多礼做什么?快坐!”
  刘兴弟也不多客气,又谢了一声便坐了下去,问了几句刘义隆身子的情况,那硬邦邦的目光才柔和了些:“陛下身子好了就好!前阵子,真是叫人焦心!”
  刘义隆挑眉问道:“怎么,阿姊那里也有焦心的事?”
  刘兴弟不喜欢曲折迂回,开门见山就说:“谁不知道!刘湛拿着车子做挡箭牌,想实现他的野心。他们擅杀檀道济,陛下自然很生气。”
  刘义隆道:“檀道济权势过盛,杀了就杀了,万一朕当时有什么不测,也为皇后和太子少点祸端。不过车子任性妄为,朕也是有些着恼的。”
  “是啊。他从小就那脾气!”刘兴弟说,顿了顿突兀问道,“听说,你也要杀掉车子?”
  刘义隆立刻道:“谁说的?”
  “陛下只说有没有吧!”
  刘义隆白白的面颊泛着些青色,带着冷冷的笑容:“没有。”
  刘兴弟笑道:“那还差不多!我估计也是人家挑拨是非。车子再有大错,毕竟没有做对不起陛下的事情,陛下若是连他都要杀,先帝在天上看了,只怕要心疼死!”她觑了觑刘义隆的神色,他不置可否,脸色显得有些冷淡,手指却牢牢地拧着衣襟,关节都挣得发白。
  刘兴弟脾气虽直,却不是傻大姐,弟弟的模样,她一见则心惊,不由出声道:“怎么?陛下有处置车子的心思?”刘义隆笑了笑,似乎想辩解,但是话里犹豫,停了一会儿还没有给个切实的“不”字。刘兴弟的脾气便上来,嚎啕大哭道:“陛下!你和车子生的时候,阿父已经当上了领军将军,在朝廷里说一不二,建功立业,你们没经过我当年的苦处啊!”
  作为一个巷陌里苦日子过过来的公主,心里无数的委屈往事,让她开了口就不由滔滔不绝:“我阿母那年头是怎么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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