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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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帖-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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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彩沉住气息,纤腰一扭却自钟亮双掌之间穿过,啪的一声,到底躲避不及,背上已中一掌。又听仓啷一声,无涯剑已然出鞘。
  唐三彩跌跌撞撞,连退了四步方顿住身形,她面上却无沮丧之意,反而笑吟吟的,左手轻弹,嗡地轻响声自她右手之上的无涯剑传来。
  原来唐三彩避无可避,竟舍身冲到钟亮面门。钟亮一掌击中了她不免疏忽,竟被她顺手拔了无涯剑。
  钟亮暗骂一声,挺身而上,却见无涯剑剑尖微晃,正对准了自己鼻尖,他硬生生收住脚步,目中露出阴狠之色,侧身换招,变拳为掌,掌风凛冽,直刮唐三彩俏脸生疼。
  石泓玉拉过唐三彩,一招花好月圆挡住了钟亮,钟亮撤步,沉声道:“还我剑来。”
  唐三彩再也支持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却仍紧紧抱住了剑。
  石泓玉又疼又怜,却仍冷声道:“你这是作甚。”
  唐三彩双眼迷离,痴声道:“无涯剑,霍去病征伐匈奴便是用的此剑,后来他战死大漠,此剑也遗落他方。百年前为江湖怪侠万知州所得,辗转落入了翡翠岛岛主手中,无涯剑,剑客亡命天涯伴。古朴拙雅,遗大汉盛世雄风,端而不钝,利而不锐,杀人于百步之外,乃上上品,可排剑中第三。少爷,这柄剑送与你用可好?”
  众人听她娓娓道来无涯剑来处,俱都凝神静听,便是钟亮也一时未动。
  石泓玉却跌足道:“一泓秋水丢了,你便疯了吗?还不给她看看病。”这句话却是对明一所说。
  明一道:“是。”抱过了唐三彩。
  石泓玉伸手拿剑。
  唐三彩摇头道:“不给。”
  石泓玉叹道:“你总需让我试试手。”
  唐三彩这才放手,叮嘱道:“剑识旧主,当心。”
  石泓玉略微端详,轻轻巧巧挽个剑花。
  钟亮怒道:“堂堂相府公子,难道竟是一介贼人。”
  石泓玉道:“随你说吧。”右手使力,将无涯剑掷到他面前去,钟亮不及细想,探手接住。
  唐三彩急道:“少爷,你怎”,一句话未尽,又呕出许多血来。
  石泓玉笑道:“你既知剑识旧主,何必多此一举,还是快寻来一泓秋水吧,你放心,我不会再丢了就是。”
  唐三彩连连叹息,露出痛悔之色。
  石泓玉冷声道:“你不把救命仙丹拿出来,当真要看她死了不成。”
  明一奇道:“什么仙丹?”一时倒未在意他语中讥讽之色。
  石泓玉却不再理她,忽道:“谢敏,有人来了。”
  众人这才记起谢敏一直都在,但他却几未发一言。
  谢敏从不愿抢别人风头,人越多,他越安静,你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是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总是最先想到谢敏。
  谢敏是水,无处不在,却又无形可见。
  他满足于每个人自吹自擂的虚荣心,从不揭穿,却又在他原形毕露、左右支绌时帮他掩饰。
  这样的人,谁不愿同他做朋友呢?
  脚步声极轻,若隐若现。
  这绝不是君子的脚步,更不是小贼的脚步。
  既不坦荡,又不遮掩。
作者有话要说:  

  ☆、有所必为

  石泓玉虽未说,每个人却都想,美妲己到了。
  谢敏恍似并未听到,依旧品茗,波澜不惊。
  叮地一声铃响,脚步声却忽然消失。
  钟亮叫道:“别走”,脚上微动,抢至门边,但觉风声飒然,一物直扑面门。他长剑反撩,将来物劈成两半,跳出房门去,但见深夜漆黑,哪里有什么人影。
  石泓玉捡起地上之物,不禁叫出声来,常柏好奇,凑上前去,却见他手上所持乃是一页宣纸,给钟亮自中间整整齐齐的劈开了。
  常柏道:“好深的内力。”
  石泓玉叹道:“好厉害的剑。”
  这宣纸极薄极软极轻,毫不受力,门外之人竟能用内力送来,劲道有撼山易之强,钟亮的功夫他二人心中有数,大半是丈了无涯剑之势。宣纸来势既快且狠又稳,就像是送到他面前等他来切一般。若以他真实内力,不过能斩断一根木头罢了。
  石泓玉将两张纸拼到一处,念道:“一泓秋水在秋吟阁。”
  唐三彩急道:“什么?”便要下地,明一伸手拦住。
  钟亮已退身回房,闻听此言,冷笑道:“原来石大少竟是将看家宝贝丢了,这才来抢别人的剑。”
  常柏低叹一声,钟亮和石泓玉斗嘴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石泓玉正色道:“谢敏,这是诱你之计,你明知美妲己已然不,你不能去。”他竟忍下了钟亮道讥讽。“常柏”,石泓玉霍然回首,道:“这又是你的调虎离山之计。”
  常柏一脸茫然,道:“什么?”
  石泓玉道:“你一心所想,不过是要引开谢敏,但谢敏若走了,你可是薛华然的对手?”
  常柏苦笑道:“你这次可当真是误会于我。”
  石泓玉脸上如罩寒霜,显然不信。
  钟亮笑道:“有的人啊,做了一次贼,就一辈子也别想洗的清。”
  常柏叹道:“这确实是实话。”
  石泓玉道:“你定计捉我,在少室山杀会我,难道不是怕谢敏插手红颜帖一事,现下既已解了毒,不是更要拼命拦住谢敏。”
  常柏目中神色难辨,道:“此事绝非在下所为,俨然是有人忌惮谢公子请君入瓮,谢公子,你不要上当才是,也可还我清名。”
  石泓玉脸色稍缓,道:“正是”。
  钟亮道:“这种小把戏,只有傻子才会信。”
  他们三人此事竟齐心劝谢敏留下,石泓玉未免有些始料不及。
  这其中道理再简单不过,红颜帖立时就到,事到临头,大伙儿方始觉得谢敏若在,心中就有了底,踏实许多。
  谢敏终于放下了手上香茗,微笑起身,问道:“秋吟阁在哪儿?”
  谢敏有时不仅傻,简直是傻的厉害。
  石泓玉有些生气了,他虽然时常暴跳如雷,却很少真的生气。
  “秋吟阁是长安的一家妓院,在花儿胡同,离此处有十一里地,出了曾府往西走,过三条街,再转南,直走就是。”不用猜,也知是元葡萄到了。
  石泓玉不仅生气,而且生气的厉害。
  果然见元葡萄跟了陈文中入房,陈文中向众人做个揖,道:“岳父大人请几位前往澜舌堂用些点心茶水。”
  常柏、钟亮道:“多谢。”
  石泓玉脸色不善,只盯着元葡萄。
  元葡萄坦然不惧,道:“少爷有何吩咐?”随即又叹道:“谢少爷要做的事,少爷几时能劝得住。”
  石泓玉苦笑,却已几乎气破了肚子。
  陈文中察言观色,问道:“几位还有事?”
  常柏道:“谢公子正欲外询一泓秋水,陈府库可相劝一二?”
  陈文中府库中藏得千余好剑,江湖中人都爱叫他一声陈府库。
  陈文中纹丝不动的脸上露出几分讶异,道:“一泓秋水,怎么会丢了?”
  谢敏道:“陈府库只管安心,在下打个来回,一个时辰就可。”
  石泓玉神色郑重,道:“你若走了,那也别回来了。”
  众人均知石泓玉爱说玩笑,但谁也不会认为这是一句笑话,他既如此说,那是铁了心,不许谢敏去。
  陈文中道:“在下斗胆,请谢公子往澜舌堂用茶,已沏了上好的六安瓜片,明日之后,在下自会亲寻一泓秋水。半月之内,总叫石大少用上这把剑才是。小妹之事,迫在眉睫,要请谢公子多担待一二。”
  他此话一出,众人心中俱是一宽,陈文中若要寻一把好剑,这把剑即使跑到天涯海角,也只好乖乖现身。
  甚至有人说,陈文中上辈子本是一柄剑,此生亦是为剑而生,为剑而死。读剑、用剑、懂剑,早已和剑融为一体。
  陈文中既敢说此话,必是有十分的把我,即使万一真的寻不到一泓秋水,陈家府库的剑难道还赔不起吗?
  石泓玉转怒为喜道:“谢敏,你听”,他忽地住声,只见陈文中几人俱是神色古怪,他忙忙回首,但见谢敏所立之处早已空空,这人,竟还是跑了。
  “在下去去就回,几位请多包涵。”后面的几个字已听不真切,一句话的功夫,谢敏早已去得远了。
  陈文中喃喃道:“明知不能为而为,谢敏当真没令人失望。”他幽冷的目光中难得露出一丝温和之意。“几位请。”
  石泓玉心中极是不满,暗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在是傻子,是任性,是不负责任。
  常柏、钟亮道声“有劳”。
  明一却道:“陈府库先请,我家少爷一时就到。”
  陈文中颔首,引着常柏两人退出,顺手带上了门。
  石泓玉忽地跳脚道:“拿来拿来”,将手伸到明一面前。
  明一茫然道:“少爷要什么?”
  石泓玉道:“哼,万圣解毒散,谢敏此刻正等着救命。”
  明一淡然道:“没有。”
  石泓玉怒道:“好啊,竟是连我也不给了是么?我素日不拘着你们,一个个要反了天,好得很,你们几个人,都给我滚出相府。”他语声极大,歇斯底里,甚至有几分癫狂,黑夜之中听来颇有几分骇人。
  唐三彩挤在明一怀中,泪眼汪汪,哽咽道:“少爷,好少爷。”
  石泓玉骂道:“闭嘴。”
  唐三彩果然吓得不敢再说,明一轻拍她背脊安抚,元葡萄抢上一步,哼道:“别怕,哭什么。”
  石泓玉简直连鼻子也气歪了。
  明一起身,神情郑重,道:“少爷,万圣解毒散乃是先师穷尽毕生心血炼制,他老人家三进雪山,丹药制成时,先师却已是油尽灯枯,为等我回山,才舍得吃了一粒保住一月性命,剩下的三枚尽数给了我,令我救人,他是宁死也不肯再服一粒续命。”她言及此处,目中露出黯然,更有几分坚定,“十年前相爷服了两丸等天子步辇图,最后一丸,我化在水中给少爷服了。谢少爷两年前向我讨了救人时,我实在是拿不出,只好给了谢少爷三粒保命丸。”她娓娓道来,平静如水,并无怨怼之意。
  唐三彩听的黯然,石泓玉后悔不迭,道:“我真是该死,竟冤枉了你,你那枚丹药给了我,倒真不如喂狗去。”啪的一声,他竟重重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半边脸颊立时肿起来。
  明一忙道:“少爷不可,明一受不起。”
  元葡萄却道:“少爷若要打,只管去相爷坟前打去,我们做丫头的如何敢当。”
  石泓玉陪笑道:“是,是,明一你先安置了三彩,咱们就去澜舌堂吃东西。”
  元葡萄讥讽道:“我只道少爷已吃饱了呢。”
  石泓玉忙道:“饱了,饱了。”
  唐三彩噗嗤笑出声来,元葡萄和明一也撑不住,抿嘴而笑。
  石泓玉虽言辞锋利,伤人若毒矢,却少有人真的讨厌他。那是因为石泓玉嬉笑怒骂皆由几心,他若当真生气时绝不会对你笑。他若高兴时,也绝不会黑起脸来假装。
  石泓玉虽在相府长大,十多岁便已混迹于江湖,却始终保有一颗赤子之心。武林中人见到他时多半会看到自己年少轻狂时的影子,几多感慨,几多怀念,又几多嫉恨。他们也曾如此简单,却终于被消磨的没有了志气、善良、任性。
  对是对,错就是错,石泓玉从不会顾及任何人的面子,包括他自己。
  石泓玉有一颗善心,任何人但凡有可怜处,他从不吝惜自己的同情。最妙的是,他正直,纯净,却并不傻,反而,聪明得紧。
  只不过,他和谢敏在一起时,难免显得有几分笨罢了。
  石泓玉和谢敏绝不是一种人。
  石泓玉生性洒脱,随心所欲,他是江湖的良心,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卓尔不群。
  谢敏则不然,他不似石泓玉那般棱角分明,甚至有几分圆滑世故。他是武林中人的图腾。不管多少人不愿承认,谢敏代表了一种大智大勇,是历尽沧桑的睿智和成熟。
  不论武林,还是朝堂,无论过去,或者将来,每个时代,都需要一种精神,需要一个人来承载这种精神。千百年来皆是如此,一个民族如果没有精神,就如同没有了根,只能永远漂浮。
  谢敏外圆而内方,他的内心,却又与石泓玉相似处,所以他才和石泓玉是朋友。
  堂堂相府公子与恶名在外的采花淫贼深交,其实并没有任何稀奇。
  谢敏行走在长安的大街上,冷风朔面,他却嗅到了牛肉面的香气,还有那热闹的人群,热闹的笑话。
  谢敏忽然觉得饿了,他竟不再赶路,反而捡个角落坐下,无需招呼,已有人端上牛肉面。
  谢敏提起油乎乎的木筷,他其实并不似石泓玉痴爱牛肉面,他只是太习惯了吃牛肉面,见到了就想吃而已。他喜欢坐在面摊上看热闹,看见每个人满足的笑。上天加诸于他身上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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