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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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帖-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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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筱万坑奇道:“滕副帮主。”
  只见滕旌双目发直,脸色潮红,恍似未觉。
  筱万坑正觉奇怪,忽感颊上奇痛,伸手摸时,乃是一滴雨落在脸上。他心中大惊,却见滕旌往前一步,俯下腰去。
  筱万坑急道:“滕副帮主。”伸手搀他之时,只觉他周身痿软,全身颤抖不停。他知滕旌看得入神,为外力所摄。暗自咬牙,挡在他身前,单手推他助他行功。
  直过了半柱香功夫,滕旌叹口气,脸色渐复正常,他黯然道:“我从前竟只是井底之蛙。何曾见过如此神功。咦,怎无半分动静。”
  筱万坑嘿一声,但见谢敏立在雨中,全身雨水淋漓,仍旧挺直了身子。嘻哈二仙却难得不小,各执矛盾,满脸肃杀之色。
  三人六目相对,俱各无言。
  筱万坑一时不知谁胜谁负,却不敢多问一句。
  半空中打个亮闪,霹雳声声,阵阵雷鸣。
  叮当脆响,子矛子盾,四散落地。
  筱万坑连眼珠都要滚出来了。
  嘻嘻笑道:“嘻嘻,自相矛盾?”
  哈哈叹道:“自相矛盾!哈哈。”
  嘻嘻道:“嘻嘻,这本是连三岁孩子也晓得的道理。我的矛无坚不摧,你的盾刀枪不入。”
  哈哈道:“可若是你的矛刺我的盾呢?”
  嘻嘻道:“嘻嘻,那就是要命所在了。可惜这三十多年来,竟无人能参破。竟连你我也都忘了。”
  哈哈道:“刚刚记起,哈哈。”
  滕旌这才明白,这一战,乃是谢敏胜了。
  他竟借力打力,使得矛盾相攻,当真是入吾之室,操吾之戈而攻子也。
  嘻嘻叹道:“嘻嘻,咱们输了。”
  哈哈扬声道:“小子,咱们败了,哈哈”
  谢敏脸上并无喜色,道:“在下侥天之幸。”
  嘻嘻瞪眼道:“嘻嘻,你当真以为咱们二人是浪得虚名吗?这三十年即使有人识得破绽,若要矛盾相攻,只怕先要伤在矛盾之下。若非有大内力、大睿智,绝难破阵。说你胜了嘻哈二仙,还辱没你不成。嘻嘻,嘻嘻。”
  谢敏正色道:“不敢。”
  哈哈向滕旌道:“黄河帮帮主,咱们是无颜相见了,走吧。哈哈。”
  嘻嘻笑道:“嘻嘻,是。”
  两人拔身而起,掠过房檐去了。
  谢敏猛然记起一事,惊道:“两位前辈慢走。”
  嘻哈二仙并未走远。
  雨地之上泥水飞溅,嘻哈二仙落在当地,业已气绝。
  滕旌、筱万坑忙即抢上,探其鼻息,哪里还有救。
  暴雨如注,疾风劲吹,打在两人身上,呜呜咽咽,再不闻嘻嘻哈哈。
  “嘻哈二仙终日嬉皮笑脸,谁知姜弥老而愈辣,竟是这般性烈。”石泓玉负手叹息。
  斗笠人却已不知去向。
  谢敏半晌不语。
  筱万坑蹲身负起嘻哈二仙,走入牛肉面摊,挥手拂去桌上碗筷,将二人放在桌上。滕旌则捡起地上滥碎的矛盾,脱了衣衫包住。两人均黑了脸不语。
  嘻哈二仙已败在谢敏手上,他二人比起嘻哈二仙可谓天上地下,更无可能胜他,何况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石泓玉在一旁。只是情势逼人,事已至此,再无他法,只好硬拼。
  滕旌运劲于全身,缓缓转过了身子。
  长街凄清,只有风雨,却寂寂无人。
  哪里还有谢敏和石泓玉的影子。
  滕旌手中却已沁出冷汗,和筱万坑面面相觑,也不知是喜是忧。
  谢敏、石泓玉走在漫漫长街上,信步所至,全然不顾雨水一遍遍浇在身上。
  石泓玉道:“你心中可是不好受?”
  谢敏一直微微仰起了头,此时道:“我以为过了两年,大家总该多少忘记了谢敏才是。”
  石泓玉道:“世上的人都是傻子,终一生也忘不了仇恨二字。”
  谢敏失笑道:“所以我总说,沙漠虽苦,其实太平。不会有这烦心的雨。”
  石泓玉忽地驻足。
  谢敏道:“怎么?脸色如此难看?”
  石泓玉跳起身来,一脚踢在谢敏小腹,整个人扑上去将他推到在地,抬拳便打。
  谢敏侧身避开,见石泓玉两眼发红,使一招擒拿手钳住了谢敏脖颈。
  谢敏咳嗽一声,一口气险些透不上来,骈指深处点他腋下极泉。
  石泓玉却好似疯了般竟不避开,谢敏只得收回手指,膝盖上顶,使力推开了他。
  一时间,两人如街头的泼皮诬赖倒在泥泊中。
  石泓玉丝毫不顾自己翩翩大少气质,破口大骂道:“谢敏你这个王八蛋。”
  谢敏仰躺了身子,咳嗽连连,“我早知你这人爱羊角风发作。”
  石泓玉吼道:“放屁放屁。江湖中有哪一个人对得住你。人人恨不得杀你而后快。你为何要顾及他们生死。你根本是个蠢驴木马,蠢不可及。你这个王八蛋。竟为了那些所谓名门正派远走大漠。这些武林败类,统统死了最好,你为何要这般委屈自己。”
  石泓玉吼声如雷,歇斯底里地大骂“笨蛋、淫贼、采花盗、采花盗、淫贼、淫贼。谢敏是淫贼,哈哈。”他口中进了许多雨水,连连呛咳,骂到后来,语声竟近哽咽。
  谢敏良久不答,瞪大了眼,直视着天上的雨。
  石泓玉骂的连嗓子都哑了,躺在雨地上喘着粗气。
  谢敏道:“你是何苦?你为他们生气难道便值得了?”
  石泓玉骂道:“淫贼,别同我讲话。”
  谢敏便闭嘴缄默。
  一时只闻风声、雨声、雷声。
  半晌后,石泓玉忽道:“你死了吗?倒是放个屁。”
  谢敏心中暗暗好笑,却只答道:“没死。”
  石泓玉笑出声来,语声朗朗,“今日实在大幸,竟喝了两瓶梨花佳酿。可惜酒醉只能在雨中眠。”
  谢敏失笑道:“滕老板这桩买卖可做的冤了。”
  石泓玉道:“这人简直不成话,当你和嘻哈二仙动手时,他竟作壁上观,也不出手相帮。”
  谢敏叹道:“你石大少岂非也是作壁上观。”
  石泓玉道:“臭淫贼,闭嘴。你们斗得如此凶狠,我若贸然出手,你这条小命还有的在吗?”
  谢敏道:“正是。”
  石泓玉奇道:“难道滕旌不过是浪得虚名,就是筱万坑也比他胆量豪壮几分。”
  谢敏道:“滕旌近年名声好响,绝非幸致。”
  石泓玉道:“难道是他整日烧菜煮面打算盘,竟将武艺都搁下了。”
  谢敏道:“那也未必尽然。只是他每日对着青菜豆腐,更无半分杀气,临敌时只怕再无昔日威风。”
  石泓玉默然。
作者有话要说:  

  ☆、初入王府

  谢敏道:“滕旌近年名声好响,绝非幸致。”
  石泓玉道:“难道是他整日烧菜煮面打算盘,竟将武艺都搁下了。”
  谢敏道:“那也未必尽然。只是他每日对着青菜豆腐,更无半分杀气,临敌时只怕再无昔日威风。”
  石泓玉默然。
  高手过招,最重于心。心已散已乱,毫无半分敢赢的希望,无异于将自己送到别人的刀尖上,这正是学武之人的大悲哀。
  石泓玉身经百战,自然最明白这种心境。
  滕旌其实未战已败。
  谢敏道:“你引那斗笠人斗了许久,可瞧出来破绽了。”
  石泓玉道:“他使得不过是再普通的剑法,武当、昆仑、峨眉,诸多小帮派俱都有。”
  谢敏叹道:“看来此人当真有几分古怪。”
  石泓玉道:“我瞧得厌烦,便一掌伤了他。”
  谢敏问道:“伤势可重?”
  石泓玉道:“不过轻伤。他转身便逃,我想瞧你死了没有,所以未追。”
  谢敏嗯了一声。
  石泓玉道:“剑势辛辣,只可惜太贵了。”
  谢敏亦道:“若再慢得几分,你还能招架得住吗?”
  石泓玉笑道:“笑话,天下可有石泓玉挡不住的剑吗?太快了,连他自己都顾此失彼,其势必不可久,这人毕竟太年轻了。”他喃喃说着,仿佛有几分感慨。
  练剑之人,多有求快之心,但剑之最高境界,绝非一个快字而已。
  快者,犀利之道。
  但一个人剑术练至化境时,往往平淡冲和。当快需快,当慢即慢。
  石泓玉是剑术名家,谢敏更是武学奇才,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剑若太快,不过是杀手,杀手虽狠,却失于无情。剑若无情,便只能杀人了,那已沦为下乘。
  石泓玉道:“难道咱们两个就如死狗般躺在此处吗?”
  谢敏笑道:“只怕不成。”
  偶尔来往的行人忽地驻足。
  有人惊呼道:“少爷!”
  石泓玉、谢敏相视一笑,直挺挺的站起身来。好似是给人提起的木偶,更像是山野间的僵尸。
  那几人果然骇了一跳,不自主的退了一步。
  元葡萄撑了伞,皱眉道:“少爷,谢少爷,如何这般?”
  石泓玉道:“是谢敏累了,睡一会儿。”
  元葡萄虽镇定,此刻也是哭笑不得。
  她身后一人向前道:“石公子、谢公子,楚王府执事蓝恭有礼。”
  石泓玉淡然道:“算盘祖蓝管家,失敬了。”
  蓝恭躬身道:“不敢,正是小人。”他稳重端凝,低眉顺眼,却不卑不亢,无愧一个恭字。
  蓝恭行礼道:“楚王妃请两位过府一叙,小人已备好轿撵。”
  谢敏笑道:“有劳蓝先生,不敢当。”
  蓝恭道:“公子太客气了。”
  若是旁人,初见谢敏、石泓玉二人倒在地上,满身泥泞,如市井无赖,脸上早有鄙夷之色。蓝恭却神色和谨,似乎二人是锦衣华服,正在高堂之上赏雨品茗。
  果然石泓玉满身不羁之气,淡淡言语中却有抹不去的相府公子威仪,虽是一身沾泥的湿衣,其富贵睥睨却好似着了皇帝朝服。
  而谢敏立在雨中,挺直了身子,双目清亮,坦然迎视众人,温和的笑意让人觉得无端的亲切,他体恤悲悯这世上所有的人,对每个人都无比和气,似乎随时准备倾听别人的苦难。
  蓝恭瞬目一瞧,暗中轻叹,这是谢敏和石泓玉的气质,是旁人怎样也学不来的举手投足。
  他当即笑道:“两位公子真是好雅兴,请上马车,王妃已在府中煮茶相候。”
  石泓玉笑道:“劳动王妃大驾,谢敏啊,王妃待你可当真不错。”
  谢敏自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眼见蓝恭挥手招来两乘马车,金顶朱漆,四匹白马神骏非凡,虽在雨中,亦昂首轻嘶。
  蓝恭道:“二位公子请,轿中已备好沐汤、干净衣衫,两位请自便。”
  谢敏并不客气,掀帘而入。
  石泓玉更不答话,与元葡萄自去另一辆。
  一室春意。
  窗外雨淋漓,室中雾气弥漫氤氲。
  轻卷的珠帘下,隐现出影影绰绰的牡丹图,饱满浓郁,鲜艳欲滴。
  谢敏仰躺在池中,长吁出一口气。
  石泓玉笑道:“我还以为你睡死了。这个蓝管家看似忠厚,实则奸猾。”
  谢敏失笑道:“如何,难道你不喜欢?”
  石泓玉苦笑道:“他若早提及车内尚有一个侍浴的美人儿,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进去的。”
  谢敏笑道:“你竟还怕女人?”
  石泓玉道:“我自不怕美人,我只怕美人见到了美人,葡萄险些将他踢下马车。”
  谢敏苦笑,石泓玉的难处,他深有同感。
  石泓玉道:“你又为何如此老实?”
  谢敏道:“我一入车中便已困极睡去,尚未见到佳人在侧。可惜可惜。”
  石泓玉骂道:“好不要脸,唔,好香,这汤池中可放了什么古怪物事?”
  谢敏闭目轻嗅道:“白芷、白芨、白蔹、白附子、白丁香、甘松、轻粉、孩儿茶、玫瑰花、紫兰花。”
  石泓玉好笑道:“楚王妃要将你我泡成药膏吗?”
  谢敏道:“堂堂楚王妃,自然不能随意见客,你既不在车上将自己弄的干净些,只好在这里浸药汤了。”
  石泓玉叹道:“这无聊之极的琐碎,倒有几分像当年的相府。”
  谢敏道:“你可是有几分想家了?”
  石泓玉微哂,赤身跳出了“药池”。
  未几时,谢敏已坐在厅中,怡然品茶。
  他身上着一袭蓝袍,剪裁的极为合体,似是特意为他量身定做,不知是何材质,绵绵软软,穿在身上,恍似无物。谢敏对衣衫向来挑剔,此时竟难说一个不字。
  石泓玉却双手环胸,踱来踱去,口中咒骂不停:“好大的家资,我石泓玉平生等过谁来。”
  谢敏不理他,自向厅中打量。
  但见厅堂明净,雅趣怡人。虽有几分王公贵介的华丽铺张,亦蕴山林隐士的淡泊从容。最难得的是喧嚣与宁静之间决无突兀之感,更无拼凑之嫌。
  这房中布置想来是出于一位女子之手,虽然房中全无半分脂粉香气。
  且是一个蕙心兰质的女子。
  窗格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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