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退出了房间。屋里就剩下中央分局的几个领导和段德昌、楚芸等几个人，一行人落座，楚芸为他们倒上茶，夏曦扫了一眼楚芸，略停了一下，对段德昌说道：“新娘子的故事我听了很多，的确与众不同，对于你们的喜事，应该祝福。”
这是楚芸第二次见到夏曦，她给夏曦端上一碗茶，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谢谢夏书记。”夏曦话题一转：“现在，我们面临很大困难，有人出现了动摇情绪，改组派、立三路线分子乘机活动，暗中发展组织，借机破坏捣乱，这是红军最大的隐患。加强肃反确保内部纯洁就我们当前首要的任务。现在已经查明，九师参谋处长童士秀、二十六团团长程光明、二十七团政治员韩振鹏是改组派分子，中央分局已经下令逮捕。江奇同志已经执行我的命令去了。在九师中还有一批改组派分子正在揭露之中。段德昌同志，你要千万注意改组派的活动，这是严重的问题。”听罢此言，楚芸难以控制自己的恐惧，这三个人刚参加完自己的婚礼，怎么一转眼就被逮捕，太可怕了，她端茶壶的手控制不住的在颤抖，碰的一声掉在地上。
但是，碎碗的声音被另一个重重的拍桌子的声音所掩盖，段德昌忽地站了起来，说道：“临阵斩将，败战之道，于军心士气和战斗非常不利。并且，这样抓下去，我们九师有经验的干部就抓光了。以后还怎么打仗！”关向应说道：“段德昌，不要那么激动，对中央分局的决定，你要端正态度！”段德昌并未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们九师，从师、团、营、连已经杀了几轮改组派了，我手下那么多人都成了改组派，我这个当师长的了当然是改组派的头了。你把我抓去好了！”
夏曦淡淡地说道：“到现在为止我没有说你是改组派，但是你这种对中央分局不满的态度十分危险的。”贺龙对楚芸说道：“新娘子，快把摔碎的东西收拾一下，把茶续上。德昌，你坐下，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明天的作战问题。”贺龙以此缓和气氛，转移话题。
夏曦从火盆边取出一块木碳点燃了烟卷，然后将木碳放回火盆中，说道“天气好冷啊，用这块檀木烧火真有些可惜。因为它很硬，所以被人斧砍火烤，还打上箍，做为车轴、碾轴、鼓槌等，日日受着挤压，没人爱惜。所以虽然很可惜，但这是它的命。”夏曦又道：“你们见过楠木吗，它比较软，既结实又有韧性，所以被雕刻匠雕成了各种佛像，放在龛上，接受人间的香火。这两种木头有不同的命运，就是因为它们的质地不同，因此结局也不一样。”抽罢这只烟，夏曦站了起来，说道：“好啦，我还有事先走了。向应政委，咱们回中央分局研究下一步肃反事宜。关于作战问题，贺胡子你和段师长负全面责任，明天的战斗事关重大，只许胜不许败。否则掌你段德昌试问。”说罢夏曦便甩门离去。
夏曦和关向应离去后，段德昌问道：“胡子，夏曦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贺龙说道：“德昌，夏曦是在警告你不要跟他对着干。我现在也要劝你，你的性子太火爆了，会给你带来灾祸的。”段德昌毫不客气地说道：“他夏曦就要人无原则地服从于他，但我生来就是一个是宁折不弯的性子，到死也不改变。我是不会做他的楠木的，要做你去做。”楚芸一旁有些着急地说道：“德昌，贺老总是为你好，你干吗这么说话！”
段德昌也觉得有些欠妥，说道：“胡子，我刚才的态度不好，请你不要放在心上。”贺龙叹了口气道：“我了解你，但其他人并不是这样的。我们红军面临着极大的困难，不能没有你这样的战将的啊。”
贺龙走后，楚芸返回段德昌的宿舍。她走到门口，听到有人叫：“芸姐，等等。”楚芸转身一看，贺虎走了过来，面带羞涩。楚芸道：“虎子，你来得正好，我给你发块喜糖。”贺虎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来这里，是……是祝贺你结婚。”贺虎从身后取出一个花环，“我什么礼物都没有，这是我为你编的花环，请你收下。”楚芸接过花环，戴在头上，问道：“我带着好看吗？”贺虎裂开嘴笑了，“芸姐，你真好看，新娘子真漂亮！”他说着转身跑开了。楚芸从头上摘下花环仔细端详一番，又抬头望着贺虎的背景，人影已经消失在树丛中。
第四十八章 新婚之夜
新婚之夜，楚芸作为新娘子并没有能够享受着温柔乡里的甜蜜，而是陪着段德昌在师指挥部度过了几乎一夜。放心不下的段德昌始终在研究作战计划，听取汇报、分析情资、判断形势、观察地图、盘算部署，楚芸帮着他查地图、作标记，甚至起草命令。已到了凌晨时分，段德昌让各位领导及师部参谋都去休息，自己仍然留在作战室。楚芸洗了一把毛巾让段德昌擦了擦脸，缓解一下疲劳。段德昌看了一眼楚芸，有些愧疚地说道：“新婚之夜，你没有享受到一个新娘子的幸福，反而跟我在师部耗了一晚上，真是对不住。可是，现在有文化的人不多，肃反风声又紧，我的参谋处长都给抓起来了，连起草作战命令的参谋都没有，还得辛苦你了。”楚芸将头靠在段德昌肩头：“不，和能你在一起工作 ，一起战斗，我感到无比的幸福。哪怕是去死，我都无怨无悔。”段德昌将楚芸搂在怀里，抚摸着楚芸的秀发：“不要动辄说死，我们都需要活着，要扭转不利局面，要争取苏维埃革命的胜利，要实现恢复湘鄂边苏区的战略任务，需要我们付出艰苦的工作。艰巨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能轻易去死呀。”楚芸听罢点点头。段德昌接着说道：“我何尝不想温柔乡里，娇妻陪伴，但是现在做不到。自从我们失去洪湖根据地，红军就在四处流窜，不断减员，我们太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定局面了。但是我们人生地不熟，没有群众支持，没有情报来源，没有足够的弹药，对手的情况难以摸清掌握，打的是知已不知彼的仗。我的确难以入睡啊！”听此言楚芸感到心情十分沉重，此时的段德昌与在新沟嘴战役中所看到指挥若定胸有成竹的段德昌判若两人，这也让楚芸也感到心中无底。
天亮后，宋盘铭政委和王炳南参谋长来到师部，发现段德昌没有休息，王炳南直埋怨：“你让我们睡了，只留下自己和新娘子，你做事太不公道了！”段德昌说道：“我需要你们以饱满的精神去投入新的战斗。”他接着指着地图说道：“根据侦察获得的情报，敌人34师第3旅桃子溪工事坚固、火力强大，而我们红军每人只有两三发子弹，要完成这场战斗，极为困难。但是，中央分局已经下了死命令，所以我们必须全力以赴去打赢这场仗。打赢了，我们红军才能摆脱被动局面。目前的情况下，只有采取奇袭方式，出敌不意，一举突破敌防线，将敌击溃，才有可能取胜。”宋盘铭和王炳南看到这个反复修订的作战计划，表示同意。要坚决贯彻上级命令，但对战斗的胜利却都信心不足，显得忧心忡忡。这时楚芸感到一丝懊悔，以前对这段历史的细节并不是特别清楚，不然的话可以帮助段德昌出主意，让红军打个胜仗，摆脱困境。一行人在师部草草吃了早饭，段德昌说道：“王参谋长，你向部队下达命令吧。”
第四十九章 兵败桑植
临近黄昏，红九师对桃子溪国民党34师第三旅发起了进攻。楚芸陪着段德昌在前线指挥部观察战况。各路红军士兵利用夜暗向敌隐蔽运动，准备来个抵近后实施突袭。但是，红军尚在运动之中，就被敌发觉，立刻开始了火力拦阻，迫击炮弹落在了红军前进的路上。段德昌见状急得用手掌猛击沙包，这一刻，他知道，战斗胜利已经无望了。对于红军只有平均二至三发子弹的的红军来说，只有寄希望于以攻其不备的突袭战术，突破敌坚固工事，使其无法施展其火力，但此刻情况表明，红军的战斗意图已经暴露，对手已做充分准备。此时，威震洪湖的红九师战斗力经过长期转战已经受到极大削弱，与洪湖时期不在一个档次。
红军一夜多次攻击无效，段德昌只好下令停止进攻，准备再战。但没想到的是，天一亮，固守的敌军突然发起反击，并且同时侧冀也出现了敌人的援军，那是驻扎在慈利县的保安第九团赶到了战场，配合第三旅向段德昌部进行夹击。
红九师腹背受敌，战场形势出现了逆转，疲惫不堪且弹药奇缺的红军无力抵挡，防线竟被敌军突破，部队出现了混乱。想不到红军战斗力弱到如此程度，连过去放不到眼中的保安团都无力应付！段德昌极为愤怒，但又必须面对现实，如果不能控制局面，部队就可能崩溃。他下令：“传令下去，坚决就地打退敌人的进攻，擅自后退者执行纪律。”然后抄起一支步枪奔向前沿，楚芸和警卫班也跟着前进。但是，敌军仍然在逼进，一群敌兵已经冲到阵地前，段德昌就地与警卫员投入战斗。楚芸喊到：“警卫员，快拉段师长离开这里！”段德昌喊道：“都别管我，打退敌人进攻。”楚芸也掏出持手枪向冲上来的敌人射击。敌军前方架起一挺机枪在向这里扫射，压得段德昌、楚芸和警卫班战士抬不起头来。
段德昌和楚芸躲靠在堑壕后面。段德昌看见楚芸正在给手枪换弹夹，便说道：“楚芸，注意节省子弹。”楚芸明白段德昌的意思，心想，也许这就是段德昌的最后结局，经历过多少次生死关头，如果这次在劫难逃，那就让我和他一起迎接它吧，想到这里楚芸的内心反而充满了勇气。段德昌对左右吩咐：“把刀拔出来，做好准备。”这时，敌军的机关枪换弹夹暂时中断了射击。段德昌立刻起身投出了一颗手榴弹，轰的一声炸飞了机枪手。警卫员也将手榴弹投向敌群，随着爆炸的硝烟，段德昌大吼一声：杀－！战士们随着段师长冲入敌群开始肉搏。楚芸看到几个人敌兵围着段德昌，便举枪射击，打倒了段德昌身后的一个敌兵，她冲到段德昌身边，与段德昌背靠背与敌对峙。段德昌说道：“你怎么冲上来了？”楚芸道：“我腰里还有一颗手榴弹。”
楚芸的确对这段历史了解不多，因为段德昌的生命并不是在这里结束的。正当危急之时，红军增援部队赶到了，那是卢冬生率领的红三军教导团，贺虎首先冲到了段德昌跟前，挥刀砍倒了几个围困段德昌的敌兵。这股冲到跟前的敌兵很快被消灭了。教导团弹药较多，一气猛冲将当前敌军打退，接应红九师撤出了战斗。但是，被动局面并未改变，陈珍渠34师所部继续进攻，红三军在敌军压力下被迫继续后撤，这场仗不但没有攻下桃子溪，反而退出了桑植县城，转移到鹤峰毛坝一带。
红九师退守到鹤峰邬阳关。当段德昌返回驻地时，看到贺龙站在路口迎接自己。段德昌地将马刀猛地向身边的一棵树砍去，马刀砍进了树杆，段愤愤地说道：“这仗打得窝囊啊！”贺龙上前拍着段德昌的肩膀：“不要太自责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整顿部队，我们还有机会。”段德昌有些难过地说道：“我们九师何偿打过这样的窝囊仗，离开了洪湖，真是虎落平阳，龙困浅滩。”关向应政委走过来，说道，“夏书记也来了，要马上开会审查这次战役失败的原因”
第五十章 痛斥夏曦
战役检讨会议在九师师部召开，段德昌心情沉重，开始没有说话。参谋长王炳南汇报了战斗了经过，简单分析了一下战斗失利的原因，红军力量不足，过于疲惫，特别是弹药奇缺，敌军准备充分，兵力雄厚，火力强大等。夏曦则直接为这场战斗定了性：“这次战斗的失利的主要原因，无疑是改组派对红军的破坏造成的。也充分说明，改组派、反革命是破坏苏维埃革命和红军的主要敌人，必须给予无情的打击。我已经下令，处决童士秀、程光明、韩振鹏。”楚芸作为会议临时秘书做着记录，夏曦的讲话总离不开杀人肃反，这已经成为惯例，也令楚芸胆颤心惊。
段德昌这时开口说道：“还是请夏书记下令处决我吧，他们是改组派，我作为他们的师长，肯定是改组派的头。”关向应道：“段德昌，注意你的态度。”段德昌回应道：“这次战斗注定是一场不利形势下的战斗，我们的部队经过长期转战，极其疲惫，特别是弹药奇缺，每个战士不过二三发子弹，敌人工事坚固经营多年，弹药充足，有充分的准备。关于战争的形势我已经多次向中央分局力陈，特别强调要避免不利形势下的战斗。如果要追究战斗的失利的责任，主要是我指挥不利造成的，与那些战斗发起前就被逮捕的同志们无关，我请求释放这些同志。”江奇则接过话说道：“这几个改组派经夏书记批准，已经在昨日处决了。”段德昌愤怒地一拍桌子，一把上前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