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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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婢-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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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难怪,这是他一笔一画,费心费神,教出来的成果。

  会像他的字,无可厚非。

  可瞧瞧,这如他字迹的宣德纸上,写的是什么诗词?

  松风远,莺燕静幽坊,妆褪宫梅人倦绣,梦回春草日初长,瓷碗试新瀵。

  笙歌断,情与絮悠扬,石乳飞时离凤怨,玉纤分处露花香,人去月侵廊。

  这的确是首有关茶的茶词,可是语意,不同他想教化离儿茶道的功用。作词人虽以茶为诗题,但实则是以茶思人,悼念曾经共品茶香,却已逝的爱妾,句中字字皆是绵绵情意,丝丝入扣,却无教育茶道的主体性质。

  「离儿,这是谁教你的?」他记得他从未教过她有关男女之间的情窦初萌,更何况是夫妻之间两情缱绻的深刻情感。

  离儿递上宣德纸后,便安静的等在一旁,直到瑞木修言出声问话,她才仆然一笑,「那是大少爷的书啊!宋词。」

  小手比上书格中段的一排书籍,正是四大韵文,《汉赋》、《唐诗》、《宋词》、《元曲》。

  瑞木修言随着她的手看去,正巧对上其中一本,《宋词》。

  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也不明白这娃儿什么篇幅没看,偏偏注意到这篇吴文英的「望江南茶」。

  他凝起剑眉,「你懂得这词里的意思吗?」

  看她能这么熟练又快速的写出来,想必已经不只练习一次以上了吧!

  离儿摇摇头。大少爷没有教过她,她怎么会懂?

  她不懂词意的背景典故,她只是很单纯的被词吸引……

  如同大少爷平时教授她的东西,是不会有机会让她学习到探讨情爱方面的诗词歌赋,她会如此熟练,也只是某一次练习范仲淹的《禾章岷从事斗茶歌》中,无意间翻阅到「望江南」的。

  可这一翻,便教她着迷上这词中露骨且刻画深切的情谊。

  她反覆的读着、念着,虽不解其意,但还是将词记在脑海中,不断温习。「这词阐述的不是茶道,而是夫妻间的缠绵情意,是词人吴文英以茶思人,凭吊亡妾所作。」

  她有些理解的点头。难怪如此深深切切,这对夫妻的感情一定很好!

  见他似乎愿意为她解惑,她更是放着胆子,继续问:「大少爷,那……情与絮悠扬……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感觉啊?」

  离儿露出好学不倦的表情,求知若渴的望着瑞木修言。

  要不是问这问题的人是个十二岁大的女娃,要不是是他的离儿,他真的会以为有人正用情诗调戏、逗弄他。

  他俊颜一沉,「瞧你,连这都不懂,还学人读什么情诗!」

  他没有正面替离儿解了疑惑,这是第一次,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谁说离儿不懂!」她只是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才不是不懂!

  絮是柳絮,什么情会跟柳絮一样飘走?那到底是什么感觉?

  瑞木修言没好气的回道:「你才十二岁,懂什么?」

  两双眼睛不服气的互相瞪视,在他总是炯亮亮的眼神中,她也有不想认输的时候。

  「离儿懂!」

  「嗯哼?」他挑眉等待,等着答案,等着她能说出什么话来。

  离儿气恼极了,咬唇皱眉。她真的不想被大少爷瞧扁!她脑袋飞快轮转,然后灵光一现。

  「懂……懂鹣鲽情浓、燕侣莺俦!」不就是夫妻之情嘛,她学到的成语有很多种解释的,要什么面向的,都有!「所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又道双宿双飞如莺燕,只羡鸳鸯不羡仙……」

  「离儿。」

  瑞木修言沉声一唤,止住了离儿后面的话语,她噤声,蓦然发觉他隐约的不悦。

  鹣鲽情浓……燕侣莺俦……

  不只离儿被他的神情引去注意,就连他也短暂的迷失在她纯净无瑕的眼瞳中,从她口中说出形容夫妻琴瑟和鸣的绵绵情意,他竟然有种无所适从的慌乱。

  这娃儿……到底还是长大了……

  他有了难得一见的窘迫,首次从两人间的瞪视中,先闪避了目光。

  「不准再胡说。准你去茶馆,快去!」

  瑞木修言大大的施恩,让离儿意外。

  大少爷的不悦没有延伸到她的身上?大少爷到底是怎么了?

  她也不多想,也全然忘记她等待问题的解答,一领特赦,开心得跳也似的离开瑞木修言的书房。

  而在卧榻上的男人,望着女孩翩然离去的背影,不经意的想起当年像片小叶子的质朴人儿,如今也成了蝴蝶纷飞的倩影佳人。

  他长指抵住下颚,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久久未从离儿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然后才轻笑出声。

  「袖纱密掩嗔郎看,学写鸳鸯字未成。」

  情……与絮悠扬……

  酉时六刻,夕阳西下近黄昏。

  老驴踩着落叶的蹄,窸窣作响,背着离儿,漫步回家。

  时光匆匆,童颜已添新娇色。

  如今年方十四的离儿,刚从江口茶馆里走出来,沿路又经过几间瑞木修言开的茶楼、茶厅,她抽了空,一一进入店内,随意看看。

  各家店里,壁廊上摆放着符合茶馆意境的茶画、书法,仇英的「松亭试泉图」、丁云鹏的「煮茶图」、文徵明的「惠山茶会图」、唐寅的「事茗图」、杜牧的「题茶山」、「题禅院」齐己的「咏茶十二韵」。

  每幅茶画、书法都是瑞木修言费尽心力和各个性情古怪的文人们索求来的,手段有软有硬……有方有圆,放长线钓大鱼,直中取,曲中求,过程不甚轻松,但倒也没有一个文人让瑞木修言吃瘪过。

  离儿到茶馆,从不多话,品一壶茶娘新沏的功夫茶,再一口二泡茶,嚐一嚐管事送上的茶点,再将剩下的点心,打包带走。

  来得安静,去得无声,神经大条点的掌柜也只当她是年纪最小,又最爱喝条的奇怪孩子。

  只有重要职位的管事知道离儿的来历与目的,其他在茶馆工作的掌柜、长工与厨娘皆不识离儿的身分。

  一方面是应瑞木修言的要求,不准管事们透露他俩的身分,一切所要交代的事务,皆呈报给江口茶馆的袁管事,再由袁管事定期汇报给冯叔。

  最后,瑞木修言便能不出家门,方知茶馆的所有运作。

  只是……这都只是各家管事们知道的面向。

  而事实是瑞木修言三不五时就会带着离儿,随意选间旗下的茶楼,坐在僻静雅室内,听着在楼下中庭传来曲艺唱词、说书讲戏的声音,离儿则是一边被唱曲儿的琴娘吸引去注意,一方面又要分出心神,认真的和瑞木修言品茗一壶清茶的味道。

  学习,茶韵留香、怡情悦性的茶道之理。

  理解,张渊所说的汤辨,形为内辨,声为外辨,气为捷辨。

  泡法,茶多寡宜酌,不可过中失正,茶重则味苦香沉,水胜则色清气寡。

  意解,唐朝皎然的「饮茶歌诮崔石使君」,一饮涤昏寐,情来爽朗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樱唇轻抿杯缘,含进一口清香,气韵喉头而上,气息染香。

  瑞木修言总是亲手煮水、碾叶、过水、取茶、暖壶、温杯、温盅……

  他有满腹学识,茶经一富,无奈唯一的徒儿,总学不得他真传。

  可他不担心,所谓像不像,也有三分样。

  离儿执起茶盏,倾倒一壶清茶的手势,一举瓷杯轻啜一口茶香,论起茶品的色、香、味,头头是道,句句有理,那绝不比内行人来得差,唬唬门外汉,那更是轻而易举。

  主仆二人在各茶楼的来去自如,从无人知晓,而茶馆上下的夥计,对幕后老板的造访,也从不知情,因为他们连老板的面容都不曾见过,又怎么会知道呢?

  老驴子以缓慢的速度走着,再怎么慢,也还是走回了瑞木家。

  牠背着离儿,从瑞木家的后门走入,进门后的右边小道,直接就可以走到牠的小窝。

  离儿铲了几把长工。准备的青草,挑出老叶,只留下嫩叶子给老驴子吃,牠越老越挑嘴的毛病,可让离儿越来越费心牠的吃食。

  老驴子边吃着嫩叶,边让小主子用鬃刷理理牠的皮毛,舒服的蹭扭一下离儿,算是道声谢意。

  待离儿瞧瞧时间,大惊一下,都这么晚啦?

  只有重要职位的管事知道离儿的来历与目的,其他在茶馆工作的掌柜、长工与厨娘皆不识离儿的身分。

  一方面是应瑞木修言的要求,不准管事们透露他俩的身分,一切所要交代的事务,皆呈报给江口茶馆的袁管事,再由袁管事定期汇报给冯叔。

  最后,瑞木修言便能不出家门,方知茶馆的所有运作。

  只是……这都只是各家管事们知道的面向。

  而事实是瑞木修言三不五时就会带着离儿,随意选间旗下的茶楼,坐在僻静雅室内,听着在楼下中庭传来曲艺唱词、说书讲戏的声音,离儿则是一边被唱曲儿的琴娘吸引去注意,一方面又要分出心神,认真的和瑞木修言品茗一壶清茶的味道。

  学习,茶韵留香、怡情悦性的茶道之理。

  理解,张渊所说的汤辨,形为内辨,声为外辨,气为捷辨。

  泡法,茶多寡宜酌,不可过中失正,茶重则味苦香沉,水胜则色清气寡。

  意解,唐朝皎然的「饮茶歌诮崔石使君」,一饮涤昏寐,情来爽朗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樱唇轻抿杯缘,含进一口清香,气韵喉头而上,气息染香。

  瑞木修言总是亲手煮水、碾叶、过水、取茶、暖壶、温杯、温盅……

  他教二儿沏茶、喝茶、说茶,他有满腹学识,茶经丰富,无奈唯一的徒儿,总学不得他真传。

  可他不担心,所谓像不像,也有三分样。

  离儿执起茶盏,倾倒一壷清茶的手势,一举瓷杯轻啜一口茶香,论起茶品的色、香、味,头头是道,句句有理,那绝不比内行人来得差,唬唬门外汉,那更是轻而易举。

  主仆二人在各茶楼的来去自如,从无人知晓,而茶馆上下的夥计,对幕后老板的造访,也从不知情,因为他们连老板的面容都不曾见过,又怎么会知道呢?

  老驴子以缓慢的速度走着,再怎么慢,也还是走回了瑞木家。

  牠背着离儿,从瑞木家的后门走入,进门后的右边小道,直接就可以走到牠的小窝。

  离儿铲了几把长,准备的青草,挑出老叶,只留下嫩叶子给老驴子吃,牠越老越挑嘴的毛病,可让离儿越来越费心牠的吃食。

  老驴子边吃着嫩叶,边让小主子用鬃刷理理牠的皮毛,舒服的蹭扭一下离儿,算是道声谢意。

  待离儿瞧瞧时间,大惊一下,都这么晚啦?

  「完了,完了,大少爷还没吃饭呢!」

  她三步并作两步的快跑到灶房内,还好香娘还正在准备晚膳,只是快要收尾而已。

  她俏皮的伸头一探,鬼灵精的从妇人后头出声,「香娘!」

  无奈事情不如她所想,香娘没有被她吓到,反而一转头,用打算教训孩儿的眼神盯着她瞧。

  「怎么来晚了?都忘记上回才被修理的疼吗?」香娘没好气的说道,想训训离儿,但手仍是不停歇的继续忙着要让离儿带去瑞木修言那里的晚膳。

  想起上回,也是如今情境,却好死不死地被沈婉发现离儿怠慢了她的宝贝孩儿,便带着家丁和丫鬟来到瑞木修言为了静养而孤立起来的院落,准备逮人回主屋好好修理一番。

  结果不知什么原因,一大夥人进门后,看见的景象便是瑞木修言拿着竹藤抽打离儿的小手心,还让她跪在石板上头,小脸哭得唏哩哗啦,泪流满面,小嘴儿直喊「不敢了,不敢了……下次不会贪懒了……」

  大夥才知道,大少爷已经在处罚怠慢他的小婢。

  既然都挨了罚,沈婉也就没多说什么了,问了瑞木修言是不是该换皿灵点的丫鬟?但被他拒绝后,沈婉摆摆手,自讨没趣的离开。

  只是关上门后的天地,那真是天南地北,相去甚远啊!

  瑞木修言丢掉手上的竹藤,啪的一声,竹藤被人泄愤似的用力甩在石地板上。

  他将离儿从地上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对着她真的受伤的小手,呼气吹凉,又是哄又是疼的,好不怜惜。

  这一打,她可有三日不能执笔练字,她可不会因此而开心,所以对着施暴的主子,不顾手心上的疼,捶了他的胸膛,又是嗔又是怒,对他,好不讨厌。

  「好了,好了,别哭,我非得这么做,娘才不会赶你走,懂吗?」谁教他在瑞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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