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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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 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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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有多么大,除了要掌握从河中到幽云的情报网络,还要负责对国内军中情况的搜集,正因为如此,近期陈德有意让军情司专心向外发展,对国内的掌控逐步由丞相府的察奸曹来负责,便于互相制衡。
  次日清晨,勾落安随浮海行的马帮商队,走塞外商路一直往东而行,赶在雪落以前到达雁门关,先登门拜访了杨业部将王贵,然后又拜访了杨业的长子,杨延昭,在这两人的引荐下,才见到杨业,呈上了陈德写给杨业的密函。
  杨业仔细读完信函,闭目片刻,对勾落安道:“夏王陛下的好意,杨业心领。当下两国交兵,不便私相授受,这些战马还请先生速速带走。”旁边的王贵和杨延昭见状都是大急,勾落安送来的河中战马远胜战场上缴获的辽兵坐骑,怎肯白白放走。
  勾落安却不尴尬,拱手笑道:“杨将军忠义无双,吾王和小人都是佩服不已。不过,”他话锋一转,又道,“既为敌国,战马是军国利器,进入了宋境,杨将军焉有将其纵归资敌的道理。”“正是。”王贵和杨延昭附和道,见杨业扫视过来,二人又不敢作声。
  “这五百匹河中战马,就算是吾国不小心驱赶过境,被杨将军缴获的吧。”勾落安笑道。
  离开雁门关,便进入辽国地界。陈德与韩德让之间一直保持着联络,韩德让等幽云汉人大族的货物,也都搭着浮海行的商队西去。此时韩德让已是权势熏天,从山后诸州到南京,再到上京,浮海行的商队一路都通行无阻。
  韩德让将陈德的信函看过一遍,虎目生寒,盯着前来送信的使者。勾落安只觉对面的目光如刀刃一般锋利,尽管他久厉风波,心中也不禁暗暗生寒,背上微微见汗,拱手道:“韩大人,吾王有过叮嘱,这封信小人只管送到,内容如何一字也不知晓。”
  “哦?”沉默了一会儿,韩德让方才慢慢地说道,“看来夏王很看重你啊。”他素来注重仪表容止,又身材魁梧,自从总领宿卫事以来,身上一直披挂着细密华丽的鱼鳞甲,外罩着轻裘缓带,无论是站是坐,都有股不怒自威地气势,接管宫分军这几个月以来,不管是契丹族还是奚族统领,都给他收拾得服服帖帖,无论是校场阅军还是朝堂奏对,别的重臣将领都不知不觉中成为他的陪衬。
  在这样一个盖世枭雄面前,勾落安感到莫名的压力,但他作为夏王密使,却不能在敌国面前露怯,索性抬起头来,直面韩德让,拱手微笑着缓缓道:“韩大人过奖,吾王更看重与大人之间的交情,这才派遣在下专程前来恭喜韩大人秉政当国,并致以通好之意。”
  韩德让统军以来,威势与日俱增,往常升帐聚将,底下统领们莫敢仰视,今日见这夏国使者居然还能泰然自若地与自己对面说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沉声道:“那就烦劳勾先生告知夏王,他的好意,吾心领了。”他顿了一顿,忽然问道,“夏王已掩有陇右西域河中万里之地,然则西北边鄙,不是英雄歇马之所,不知可有进兵关中的雄图?”
  勾落安心头微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拱手笑道:“西北之地在吾王治理下百业兴盛,恢复汉唐繁盛指日可期,正待与民休息,现在尚未有再动刀兵的意向。倒是小可从东面过来时候,听闻大宋正厉兵秣马,要收复燕云。”暗示辽夏皆在大宋的威胁之下,现在大宋更有可能攻辽而不是攻夏,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候,夏国自然不会引火烧身,主动去攻打关中。
  韩德让微微一笑,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吾国遭逢国丧,正欲休养生息,若是宋人一意来攻,也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届时夏王举一支义师,东向关中,可成王霸之基。”
  勾落安从韩府告辞出来,不禁暗暗心惊,陈德欲乘辽宋相争之际袭取关中,乃是只在军情司、行军司和龙牙军极小的范围内秘密推进的方案,谁知在韩德让这等当世枭雄看来,夏国对关中有必取之势,洞若观火。韩德让如此,以中原朝廷人才济济,又怎能没人察觉,看来这取关中之策,看似简单,若要成功,却是极难。
  韩德让待勾落安走后,取过陈德的密信细细又看了一遍,不禁哑然失笑,萧后令自己总领宿卫,外间传言甚多,陈德听到些以讹传讹的消息也不难,只是他一口断定萧后有吕氏之妒,会将自己本身妻室害死,还会让自己终身无后,却太过骇人听闻。所谓疏不间亲,以陈德的格局,似乎不至于做出如此捏造谗言来离间自己和萧后的蠢事,但若是给他料中,岂非他比自己还要了解萧绰?这样的人,未免也太过可怖了点。如今朝堂大事刚有起色,就算如陈德信中所言,如何取舍,还需仔细斟酌。当年吕不韦权倾一时,便是因为将家小留在他国,才被政敌落实了罪状,满盘皆输。
  韩德让苦笑着摇了摇头,披衣而起,天色渐晚,他还要到宫内宿卫。虽然各族酋长,朝堂重臣都陆续向萧绰和耶律隆绪效忠,但韩德让丝毫不敢放松对宫禁的宿卫,他是汉人,如今将韩家三代积累,千百忠心部属的身家性命都孤注一掷地押在了萧绰和耶律隆绪身上,容不得半点闪失。似契丹人中间的权贵,如耶律休哥、耶律斜轸等人,换个皇帝也就是换个人效忠而已,但对韩德让来说,万一萧后和耶律隆绪有个不测,他和追随他的部属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萧绰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坚持让自己总领宿卫的吧,韩德让心中暗道。
  “妾身恭送夫君。”李氏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见睫毛微微颤动,韩德让心头微动,碍着旁边婢仆众多,不能安慰与她,只轻声道:“谢过夫人。”他的嗓音浑厚,李氏听来,竟带着少许温存的味道,不禁心头微微酸楚,自从成亲以来,夫妇聚少离多,圆房的次数也少之又少。夫君居则日夜处理军国政事,出则忙于联络各地豪杰,公婆见自己久无所出,都颇有些怨言,妯娌间更是闲话不断,外间人言可畏,将夫君与太后之间的暧昧传得煞有介事,讥笑自己留不住男人。婆婆抱不到孙子,平日难见好脸色看,甚至还劝韩德让早日纳妾,她出生于幽燕世家大族之女,向来知书识礼,只能默默隐忍,尽心侍奉夫君和公婆。
  来到宫中宿卫衙署,还未坐定,侍卫来报,太后传召,韩德让没半点犹豫地起身前往,萧绰所居宫室周围禁卫森严,却唯有韩德让能够不解刀便进去,侍女撒各只在门口等待,俏脸微红,他确实比旁的男人要耀眼太多。
  萧绰见韩德让缓步近来,美眸微闪,欣喜道:“德让。”见韩德让一本正经地站着,又叫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这已是二人相处时常有的开端,韩德让总是拗不过萧绰。
  萧绰将桌案上的几份奏折拿给韩德让看,笑道:“南京道上奏,当初将南逃汉人的土地和农庄赏给现在的耕种者,这几年风调雨顺,汉民对我朝都更加归心。”她拿起另一份奏折道,“现在官府幽云汉地倡导儒学,读书人听闻本朝打算开科取士,都在用心发奋读书,还写了不少赞颂本朝的文章。”
  见她的神情颇为喜悦,韩德让微微笑道:“农耕乃立国之本,倡导儒学和科举可以收揽人心,不过这些都不是一两年可见成效的事情,虽然有些起色,但南京道官员们为了迎合上意,想必有不少夸大之词。”见萧绰柳眉微蹙,他又道,“不过他们敢这么夸口,应该还是有些依仗的,打个三四分折扣,也算是不错。”南京道乃是他的起家之地,韩德让对那里的情况称得上是了若指掌。
  萧绰叹道:“你们汉官总是爱逞这些心机,不似契丹人直来直去,虽然确有功劳,看这些胡言乱语的奏折总叫人心里不舒服。”韩德让脸色微变,沉声道:“汉官并不是天生喜好讳过夸功,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之,君王喜欢歌功颂德,下面的官员也只能趋利避害了,天长日久,契丹的官员慢慢也会变得和汉官一样。”
  萧绰听他反唇相讥,心知韩德让是不满自己贬低汉官的品格,偏偏还不能斥责于他,心头微微气苦,看了他一样,低声道:“朝中文武百官,也只有你才敢如此说话。”她声音渐轻,韩德让听她语中似有嗔怪之意,不禁一愣。两人间一阵沉默。萧绰自觉口误,粉颈低垂,虽然时至寒冬,这宫室内却是温暖如春,她平日里都是窄袖儒裙的汉女装扮,今日衣衫微显单薄,姿态楚楚动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的妩媚香气。

  第十三章  团练
  大宋太平兴国八年,辽国统和元年,夏国推行五年计划已经入第三个年头,前两年冬天修筑的水利,购买的牲畜都发挥了作用,粮食增产,入冬农闲时候,荫户们也养成了服从军士调度安排的习惯。从这年冬天开始,从各地荫户中选拔胜兵的壮丁进行操练,在军士的指导下,先不分兵种,只练习队列进退,将来擅长射箭的荫户组成弓箭队,而不擅长射箭的组成白杆队,能自备马匹参战的荫户则组成游骑队。
  恰逢回乐县团练操演的第一天,为显示对冬操的重视,不但驻扎灵州回乐县的骠骑军信字营校尉尚忠信亲自前来督导,回乐县令张昊,押司吴元等文官也到场观礼。校场中心的积雪都早早地被清扫干净,一片寒鸦惊得扑棱棱地四散飞起,四千余壮丁在军士的指挥下,在颇为宽敞整洁的校场上聚集成列。
  张昊与吴元乃是同窗好友,两人都是长安人氏,在宋国也有功名,只因屡次赴汴梁科举不中,又见西北大夏国势蒸蒸日上,便相约来投。二人原本以为夏国不过边鄙蛮夷之地,只需稍微展露胸中才华,定会被夏王引为幕僚。然而,进入夏国后,先耳闻梁左丘主持的沙州书院和一干教门高人如火如荼的文战,又目睹李斯主持的税吏府中干才济济,两人只能将一腔热切抱负都沉心下来,决定走正途投考文士求官。
  由于夏国对文士的骑射两艺要求苛刻,整个旧有的河西陇右十二州之地,得以晋身文士的读书人不过寥寥数百人,因为文士稀少,所以只要晋身文士,多半在丞相府衙署的培训后获得实官。而这数百人除了个别品格卑劣不堪任用的,约有一半人由李斯选任到各州县以及各曹署做文官,另一半人不愿为文官,或干脆弃文从武投军,或投身学士府钻研学问,或者留在乡间荫庇家族。
  张昊好谈纵横术,弓马娴熟,虽然梁左丘并不是很赏识他,但还是很公正地依照他的学识认定了他有资格晋身文士。李斯倒是对张昊勉励有加,任命他做了灵州回乐县令,吴元则因为始终无法通过骑射二艺的考核,只得屈身在张昊的县衙做个押司。
  “汝等分得清左手、右手,前胸、后背吗?”尚忠信手拿着一根短棍,挺胸凸肚地站立在土垒高台上,傲然扫视着下面黑压压地四千多壮丁。
  客栈伙计梁德和张泰都站在队列当中,大声答道:“分得清。”声音过于洪亮,引得旁边的人侧目而视,他两人反而沾沾自喜,暗想,尚校尉应当看到我们了吧。夏国除了强行统一衣服的样式外,官府对服色并无规定,甚至富庶一些的荫户商民都可以穿朱紫袍服。这些灵州回乐县的壮丁身上服色驳杂,队形也见着散乱,不少人还在交头接耳的问好说话,闹嚷嚷一片,尚忠信不禁皱了皱眉头,听说甘、肃州的团练统一了服色,操练效果未知,但起码看上去比较整齐。虽然没有统一的军袍给这些仓促成列的团练穿,但尚忠信打算要在队列操演上狠下功夫,将来丞相府兵役曹和灵州团练使巡阅各县,回乐县团练一定不输于人。
  “好!”尚忠信高声喝道,他一挥手,两百名手持短棍的军士走到荫户中间,夏国的军士大都是手上有几条人命的悍卒,凌厉的眼神让刚才还在热热闹闹地聊天壮丁们心生寒意,讪讪笑着小声下来。前两年每逢农闲,灵州军士便在匠师的指导下驱使荫户民夫兴修水利,虽然不是操练,但手中的棍子却是树立起实实在在的威信。如狼似虎的军士们低声喝道:“闭嘴,听大人训话!”底下嘈杂的声音立刻小了大半,迅速地静默一片。
  “灵州乃四战之地,但土地膏腴,士民富庶,所以马贼、蛮夷,无时无刻不在窥伺着,吾等若不自强,则无以存身。”今天是尚忠信首次面对近五千人训话,还有饱读诗书的县令来观礼,他费劲地背着找人写的训话词,“为了使国中士民在危难时有能力保卫家园,陛下特意下旨,各州县编练团练,在农闲时候操演一月,还管给饭食。汝等一定要尽心尽力,方不负陛下天恩浩荡。现在,军士们现将操演的项目进行一遍,你等可要用心看好,待会儿军令下来,老实照做,不然是要吃棍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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