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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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 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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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也都跌跌撞撞立身不住,原本严整的军阵顿时有些纷乱。
  龙卫军前前后后抛出了数百根檑木,交相撞击,后排的骑兵趁着汉军阵势纷乱之际,跃马朝前,这伙惯于冲击步阵的禁军骑兵得手之后,立刻拼命催马往汉军阵中涌进,有的持大枪,专门照着汉军军士的要害处下手,有的持短铁棍,顺手四下乱砸,就算是有铁盔遮护着脑袋,给砸中一下也要躺下。
  汉军骤然间吃了大亏,猝不及防之下,死伤惨重,就连教戎军指挥使李斯也抡起横刀,大声喝道:“死战到底!“和他身边的卫士拼命杀向前去,阻止宋军继续往里冲杀。一时间,”主公就在身后,”“不可后退!”号令之声此起彼伏,上至校尉,下至百夫长,各级军官都放弃了指挥,转而擎起兵刃,身先士卒地投入到与宋军骑兵的肉搏战中,以此带动被宋军突如其来的雷霆一击所影响的士气。
  本来就具有兵力优势的宋军骑兵更不相让,除了前排被汉军步卒缠着脱不开身的骑兵还在盘马四下砍杀之外,姚继勋不断组织一波又一波的骑兵在百步之外加速到极致之后冲击汉军阵线,骑兵马快刀快,每一次冲击,都要收割走数十条苦战不止的汉军性命。
  眼看左翼防线已经难以支持,“噌啷”一声,陈德抽出腰间横刀,迈步率领仅剩下的十几个卫士朝左翼阵线走去,喝道:“放号炮,擂鼓,挥动我的将旗,告诉左翼的兄弟,我陈德和他们并肩作战!”带着亲卫杀入战团。原本已经有些松懈的左翼军士看着陈德亲自带领卫士过来助战,再也无人有回退念头。此刻左翼战线已经如同一锅沸粥,越来越多的宋军骑兵和汉军步卒交织在了一起,双方互相刺击,砍杀,铿锵的金铁交鸣响做一片,血肉飞溅,将双方的军袍都染成了红色。
  ”指挥使大人和我们在一起!”陌刀营校尉柏盛乘机高声喊道,混战中陌刀的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不论是劈砍还是横扫,总要带起一片血花,只可惜这兵刃太过耗费体力,若是援兵来的稍慢一点,恐怕战至脱力的陌刀手们只有全数交代在这战场之上。
  随着嘭嘭两声,事先准备好的烟花冲天而起,在凉州南面边墙内驰猎、白羽两军应声而动。
  于伏仁轨紧紧伏在马上,长槊指向银州党项所在的右翼,大声喝道:“打起我军军旗,告诉他们白羽营来了。”身后,数面挂在骑枪上军旗高高撑起,青色的军旗上描绘着一羽白色的雕翎,在定难五州地,这个雕翎记号已经勇士的代名词。在军旗后面,五千精骑如同满弓开出的五千支箭,追随在于伏仁轨身后。
  罗佑通所率领的驰猎军直奔右翼而去,凉州边墙离预设的战场还有段距离,也不知大军交战的结果如何。适才他在那边墙后面还满怀焦虑,上马提着大枪之后,便将一切都抛诸脑后,大喝一声:“驱逐鞑虏,光复河西,就看此战,诸君随我杀敌!”率领着驰猎军直趋号炮升起的方向,那是陈德将旗所在,自从归义军降服陈德以后,陈德并不以新附而另眼相看。新立六军之中,归义军众将得了两个军指挥使之位,各级军官都量才使用,成军之后,军士们分到荫户,地位尊崇,因此上下无不膺服,也心怀感念,急于在陈德面前表现一番。
  正在指挥党项骑兵攻打陈德军阵右翼的李克远见号炮响起,心中就是一惊,不久,南面的大地就传来整齐而有节律的马蹄轰隆之声,这是万骑奔腾特有的声响,从小便和骑兵打交道的党项贵族们如何能不知晓,不待李克远下令,铁鹞子们纷纷止住了督促骑兵攻击的命令,看着李克远。“不好,这陈德藏了伏兵!”李克远瞬间便想到了这一点,他还未开口,下面的党项军便哗然叫开了:“白羽营,是白羽营来了!”声调里带着恐惧和惶然,不少骑兵已经开始面面相觑,互相看着,再朝统兵官看去,怯战之意显露无疑。就连胯下的战马,感受到主人的恐惧,也开始不安地打着响鼻,盘旋不止。
  “白羽营?”李克远也隐隐约约听说过这个在地斤泽崛起的部落名号,不过却不知道这是陈德的势力,也从未放在心上,毕竟,地斤泽主要是夏州的领地。对于那些今天给这个贵族卖命,明天给那个贵族卖命的部落勇士的去向,他就更不关心了,全然不知道白羽营收罗的党项族勇士在下层的骑兵中影响之大。
  “不好?”带看清楚那青色大旗后面涌现出来的数千骑兵之际,李克远终于脸色大变,几乎在同一时刻,数杆红色的大旗也从远方跃然而起,另外数千骑兵也驱驰而来,宋军这边能够用得上的骑兵都已上阵,这些新锐之军,必然是来援救陈德的了。
  李克远看着麾下已经有些六神无主的铁鹞子,再看看完全和陈德大军搅在一起厮杀的宋军各部,长叹一声,陈德这近万骑兵杀出,战局依然无可挽回,大声叫道:“还愣着干什么,敌军势大,快撤!”说完,调转马头,也不管旁人是否反应过来,当先便朝北方逃去,北方的凉州城此刻还在吐蕃军手中,北方又全都是戈壁沙漠,陈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那个方向留下伏兵,但是,跑慢了就不一定能走掉了。各部党项统兵官见刺史当先撤退,无不大急,有的高声喊道:“刺史有令,全军撤回银州!”这是跟随李克远日久的传令官,有的则鬼哭狼嚎的叫道:“快跑啊,白羽营过来了!”这是曾经在白羽营手下吃过亏的,更有的如释重负般叫道:“快撤,反正凉州不是咱们的地方!”这是被抓差抓过来的部落头人。总而言之,几乎在顷刻之间,围攻汉军右翼的五千党项骑兵就崩溃了,从撤退的速度看,当真称得上来去如风这四字考语。
  “他奶奶的,”望着落荒而逃的银州党项,于伏仁轨懊地骂道,他夸口说打出白羽营旗号就能吓走党项兵,可没想到真能如此,眼看敌军窜逃,于伏仁轨心念微动,大声命道:“康勒勤,李德宝,随我攻打宋军将旗,其余人衔尾追击银州党项,一定要给他们放血!”说完,于伏仁轨一马当先的率领三营一千五百白羽轻骑直扑董遵诲将旗而去。董遵诲乃是朝廷西北最高统帅,灵州巡检,如能将他生擒,则可以和朝廷谈判的筹码,保全岚州便多了几分希望。另外三千五百白羽营轻骑则在校尉的带领下,以营为单位,开始追杀在奔逃中越来越失去组织的银州党项,尽量斩杀银州党项对白羽营巩固在定难五州的地位大大有利。
  几乎在陈德骑兵出现的同一时刻,骁武军都虞侯姚继勋就知道事不可为,眼下当务之急是掩护董大人撤回灵州,他不顾大队的宋军骑兵还和汉军的步卒纠缠在一起,大声喝道:“退兵,退兵,保护董大人!”带着尚且能够控制得住的一千余骑迅速地脱离了战场,赶在驰猎军抵达之前,拼命地朝着本阵奔回。

  三十八章  追奔
  晓武营校尉林中紧紧跟在都虞侯姚继勋的马后,他并非逞匹夫之勇的人,相反,自从被发配西北,林中心理最强烈的信念就是,一定要活下来,回到汴梁去,老父老母,娇妻幼子还在等着自己。正因为如此,虽然屡屡遭到陷害,但他总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死中求活。适才显威于军前,脱手掷矛断了陈德将旗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自从骁武军发起攻击而来,林中就一直小心翼翼的带领着他这个指挥不要陷入到和汉军步卒的缠斗中去,尽最大可能保全部属,这也是这指挥一百多条汉子心甘情愿跟随他的原因。
  “校尉,兵败了,跑吧!”都头慕容刚策马在他耳边大声喊道,丝毫不顾及被人听到。其他几个都头也都高声附和。“此护着董巡检一同脱离战场,还能捞着功勋。”都头马欣也喊道,若依着他的性子,丢了董遵诲一路逃回灵州,也不见得有谁敢来责罚这批骄兵,自从周世宗皇帝过世之后,禁军中军纪废弛,只要不谋反,战场行擅自脱逃实在不算的一项大罪。将领们忙着应付官家的猜忌和文官的排挤,除了榆木脑袋,谁会再沉下心去狠抓军纪,最多不过是威严自重罢了。“奶奶的,败得窝囊!”都头吴铁高声骂道。
  耳听得这几个百战求生都头在飞快逃跑之际尤能够好整以暇地商量对策,林中不禁苦笑,在汴梁做禁军教头时哪里想得到真正的战场竟然会是这样,两军搏杀,讲究的便是一个势字,陈德这近万骑兵突然杀出,如果宋军各部严整不乱,不过是多付出一些伤亡,最后还有退保凉州的机会,可是两翼骑兵瞬间崩溃,兵败如山倒。想到这里,他回头看了看,打着驰猎军旗号的汉军骠骑已经冲入了吐蕃骑兵阵中,和骠骑军两边夹击,杀得凉州吐蕃毫无还手之力,指望他们拖住汉军骑兵的追击,看来是不可能了。
  姚继勋拼命打骂冲到董遵诲阵前,大声叫道:“大人,敌军有伏兵,吾等速速退回灵州吧!”董遵诲却似乎没有听到他话一般,喝道:“姚二,吾不是命你没有取到陈德的人头不得回来么?”姚继勋一愣,见董遵诲眼神恍惚,转头向那大帅身旁旗牌官,厉声道:“大帅这是怎么了?”那旗牌官哆哆嗦嗦,颤声答道:“适才见那陈德突起伏兵,吐蕃和党项番子望风而逃,大帅怒不可遏,大约是迷了心智。”姚继勋心中长叹一声,也不管董遵诲是真疯还是假疯,带领几个骑兵拥着他便向北逃去。一边逃,董遵诲还一边大声叫道:“狗贼,纳命来!老夫纵横疆场数十年,未曾一败!”亲兵们互相之间嘀咕着,老节帅镇守西北十几年,也威风了十几年,当真从没有遇到今日这般困窘。
  于伏仁轨赶到宋军将旗所在之处,禁军军兵早已一哄而散,有马的骑兵都簇拥着董遵诲往北奔逃,没有马的步卒也向这凉州城方向逃去,只剩下碗口粗的旗杆挂着大纛将旗还立在当地。想不到这董遵诲跑得如此之外,真不知道他在西北的赫赫威名是如何得来,于伏仁轨眉头一皱,指着那旗杆喝道:“给我弄倒了!”当即有四五个骑兵策马过来,将牧人常用的套索系在旗杆上,几匹健马用力一拉,那旗杆轰然而倒,战场上的汉军军士见状都高声大喊:“董遵诲已逃,降者免死!”
  于伏仁轨甚至都没有看一眼那将倒的将旗,带领千余骑兵,紧紧随着董遵诲等宋将逃走的方向追去。一路上,看到许多向北方逃走宋军士卒,于伏仁轨大声喝道:“此处往北尽是沙漠,不想死的,解甲弃兵坐在路旁,汉军自会收留你们!”
  闻听此言,通远军都头周筠砀当即将手中横刀丢在地上,瘫坐在地,一边哼哼道:“当兵吃粮,到哪里都是一样,只要不被将汉人当牲口使的胡族捉去便好。”他手下亢山也坐下来,擦着额头汗水道:“周大哥说的是,最不是东西的便是那吐蕃杂种,咱们千里迢迢来帮他们打仗,居然关着城门不让我们进去。”周筠冷笑道:“三万大军都丢在城外头,这凉州城还能守到几时?等太原兵打下城头,下场比我们这些先降的还要惨。”亢山点点头,如有所思,又听周筠道:“听说这陈家汉军军饷比咱们禁军还要高,咱们哥几个都是没有家眷的,换了这尊金菩萨来保,也不甚坏。”几个兵油子居然就这般横七竖八地躺在官道旁晒起太阳,捉起虱子来。
  此刻承接五代,将士换节镇犹如妇女改嫁一般随意,太原汉军与汴梁禁军又是有极深的渊源的,于伏仁轨打着汉军旗号招降,许多军兵的想法就和这周筠亢山一般,当真有不少虎捷军,通远军士卒坐在路旁,等待汉军收容。
  在大队宋军骑兵逃走的方向,一路上都有不少宋军禁军的马匹倒闭在路旁,龙卫军、骁武军的盔甲也丢了一地,马匹大都在和陌刀营、牙军营的交战中受了轻伤,一路奔逃下来,气力衰竭,伤势发作而倒毙路旁。
  沿着这些路标,于伏仁轨带着白羽营轻骑一路紧追,不觉已然出了凉州地界,忽然见到前面两个马匹倒毙的禁军骑兵还来不及离开官道,那水囊正好被马身子压住了,这两人一个叫胡孝田,一个叫储开文,两人正合力要掀开倒毙的马匹,忽然见到汉军大队骑兵追来,都仓皇失措的站了起来,大家都是骑兵,明白这种情况下逃是绝对逃不了了,反抗也没有用,只垂手等待于伏仁轨过来问话,都是汉人一脉,彼此应该不会做得太绝。
  这一路追逐下来,于伏仁轨早将不必要的铠甲卸下,身边的轻骑也由一千减到五百,每个人都是两匹马,满身大汗,见两个骁武军骑兵乖乖地等待发落,于伏仁轨却没空和他们罗嗦,远远地便大声问道:“董遵诲哪里去了?”前面明明是敌军,他这话问得奇怪。可是那骁武军骑兵答得更奇怪,胡孝田大声答道:“往灵州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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