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师尊……”
天元掌门举起一只手打断了莫梓痕的话，淡淡道：“你去吧。”
他的话从来都是这样威严不容置疑。莫梓痕黯然垂首，转身向外走去。大殿之中一片沉寂，过了良久，李双双才道：“师尊，是……是魔门所为？”
天元掌门只是沉吟静思，倒是天汇长老忽然道：“看来魔门有人混入了灵山，或是灵山弟子中……有人投靠了魔门。”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萧洛的目光忽然就投向了秦轩皓——毕竟只有他，是最新入门的弟子，而且他身上那样来历不明的强大灵力，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
上官清凌见了萧洛这眼神就有不悦，她正要开口抢白两句，秦轩皓却忽然暗暗拉了她一把。上官清凌看了他一眼，终于把到嘴边的话忍了回去。在萧洛眼里他们这般眉来眼去的样子自然更加令他如芒在背，简直恨不能用眼神活活烧死秦轩皓。
天元掌门看了一眼三位长老，道：“召集天枢和天钧二位师弟，布六阳结界。”
上官清凌不知这六阳结界是什么，但天元掌门的神色却告诉她，也许真的有大事要发生了。为了一个结界，还需要同时召集五位长老，这六阳结界的分量可见一斑。
虽然知晓消息的人并不多，这消息要不胫而走却也不需要多少时日，很快整个灵山都陷入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压抑沉懑之中。白衣弟子们来去匆匆，稍有动静便草木皆兵。修为高的弟子如萧洛白晋之流倒是不需担心，修为太低的如新入门的李天昊之辈，灵力尚不算强大，吞噬他们的元神多少有些得不偿失，自然也不必心忧。最值得担心的只怕还是如李双双这种修为高不高低不低的弟子，李双双本来就是个有些刻薄的人，这些天来旁人在她眼里更是动辄得咎，稍有不妥便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上官清凌心中暗想着，恐怕灵山这样的气氛，有一半是来自于头顶上这个六阳结界。这结界固然是声势浩大，苍穹一般笼盖下来，将整个灵山都牢牢护在了其中，可这结界却阻隔了日月，身处其中虽然能够知晓白昼黑夜，但一切阳光甘霖，月影疏斜，却都同那些偶尔冒头的暴戾之气一起，被死死地挡在了灵山之外。抬起头来，或是一成不变的阴沉沉的灰暗，或是沉墨到无以复加、不见一丝光亮的黑，连往日那些惬意栖息的灵物，似乎都感觉到了灵山不同往日的沉重气氛。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就在布下了六阳结界之后的第三天，再一次有弟子元神被噬，这一次是天钧宫一名弟子，就在几日前，他刚刚进入了炼神还虚阶段。
这名天钧宫弟子遭难，让灵山原本已经不堪重负的凝重气氛几乎崩溃。天元掌门亦是眉头紧锁，这个吞噬元神的元凶选择下手目标的修炼级别越来越高，只能说明他自己的灵力已经越来越强了。
是他已经强大到可以突破六阳结界？还是这个元凶根本就来自灵山派之内？这是一个让人不敢深想的问题。
连日来的氛围让上官清凌不时有些心神不宁，她放下手中的《隐思集》，随手拿起了另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翻看。她有两三日没有见到师父了，知道师父师伯们与掌门师尊定是在商讨对策，她也不敢擅自去打扰。好在身边还能有一些书本可以参看，也不会耽误了练功。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那日有些恶作剧的想法，反正现在静不下心看书，忍不住踮起脚够了够，又拿下了书架顶上的灵山志。
翻找了一阵也没能算出师父的年龄，上官清凌有些失望，正准备关书放回去，忽然一页下脚的一行字映入了眼帘：“方轻鸿，天丰十七年入门，天丰四十八年，以残害同门之罪，逐出师门，剔仙骨贬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
原来逐出师门竟是这样的惩罚，难怪当初她对萧洛说要让掌门逐自己出门的时候，萧洛会有那样大的反应。
她正自想着，忽然外面一阵古怪的阴寒之气又一次侵袭过来，同她上一次发现那位杨师兄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一阵凉意从上官清凌背后冒起来。上一次天汇长老便曾叮嘱她，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一定不要轻举妄动。她其实很想立刻去告诉师父，可是这股怪异的灵力中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倾泻而来，就像一块磁针石，定要引着她追过去。
这种感觉真的很是怪异，心中明明知道那股灵力奸邪无比，却像对自己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召唤，让她心旌动摇，无论如何不能下定决心置之不理。
来不及再多做定夺，上官清凌已经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外面是深沉的黑，黑得像一片氤氲渲染在水中的墨迹，仿佛轻而易举就可以沾染上她的白衣。
前面忽然有一道白影闪过，在这样的黑暗中，若不是那一袭白衣，根本不可能分辨得出这个人影。
上官清凌心中一凛——身影很是熟悉，那是莫梓痕。
第一卷 今生种种 第十八章 一梦已桑田
莫非自己方才感觉到的灵力，就是莫梓痕？不对，莫梓痕的土性灵力不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上官清凌悄悄地侧身躲在一棵大树之后，小心翼翼地查探前面的动静。
莫梓痕站的地方靠近山崖，猎猎山风扬起她的裙裾，她明艳的面庞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只见她先是四下里打量了一番，转身在自己周身布下了灵力结界，这结界像一口看不见的大钟，将她自己罩在了其中。这一切做完之后，她竟然席地而坐，运息打坐起来。
上官清凌忽然明白了，莫梓痕这是要将自己做诱饵，引那吞噬元神的凶手上钩！
可是以她尚才筑基的修为，如何是那已经吞噬了那么多元神的元凶的对手？若是对方不止一人，她又该怎么办？
“莫师姐！”上官清凌顾不得多想，飞快地抢上前去。
莫梓痕听到她的声音有些惊讶，转过身来，一拂袖撤掉了自己的结界。
“莫师姐，你要做什么？”上官清凌不等莫梓痕回答，又急道：“这样危险！”
莫梓痕微微一笑，道：“师兄师姐们总是不会相信我，只有抓住那元凶，方能证明我自己的清白。”
“师姐！五灵幻神之术都已经用过了，你如何不清白了？”上官清凌一把抓住了她手臂：“这里太危险了，你的灵力会暴露你自己的，我们回去吧。”
莫梓痕却轻轻挣脱了她的手：“小师妹，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相信我，我真的很感激。可是一日不抓到真凶，我的辩白之辞在旁人眼里总是狡辩。”她轻轻一推上官清凌：“你快走吧，那人若是真的出来，你不是他对手。”
上官清凌一撇嘴，抓住了她的手不肯放开：“师姐，你跟我来。”她将莫梓痕领到方才自己藏身的灌木之后，向外一指道：“你看，这里是不是都能看清外面？我同你一起等。”
“不可！”莫梓痕想也不想便推她：“你快回去。”
“师姐！”上官清凌眨眨眼，道：“若是那人真的来了，我便回去替你叫帮手如何？”她若是不这样说，料定莫梓痕不会罢休，她们再这样争执下去，真的要暴露自己了。
莫梓痕沉默了片刻才道：“那好吧，若是有动静你要马上回去。”
上官清凌乖乖点头，矮身蹲下来，将自己身形藏起来，却故意将灵识放出去。莫梓痕也随她蹲下身来，将自己的灵识远远放出去。
周围静悄悄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沉睡着，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转眼过了两柱香的功夫，上官清凌已有些倦意。她打起精神，向莫梓痕望了一眼，只见她仍全神贯注地盯着空空如也的山崖周围。
“师姐……你这是何必？”上官清凌忍不住道。
莫梓痕微微一笑，望了她一眼，道：“为人不会懂得为妖的苦处。”
上官清凌急道：“可是连掌门师尊都知道你是无辜的，旁人的闲言碎语又有什么重要的？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不是就够了？”
莫梓痕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微笑道：“无尘，我已经修炼了一千年了。这一千年看过的东西太多了，总之……人言可畏。”
上官清凌犹有些不解，等着她说下去。莫梓痕沉吟片刻，道：“这一千年我曾经栖身在西岳华山的一处山洞中，也曾经在长安的一处大宅中躲藏了许多年。人间朝代更替，我也躲在许多皇宫中修炼过。”她微微侧过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无奈地摇了摇头。“人言可畏。”她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千年的修炼，千年的寂寞。上官清凌忽然道：“师姐，当初你为何要修炼？我是说……”
莫梓痕轻轻摇摇头：“没关系。”她微微一笑，远远地望着空荡荡的天幕：“我的名字原本叫做胭脂，当年从一只火狐开始修炼，只是因为我……我爱上了一个赴京赶考的书生。”
上官清凌微微吃惊，莫梓痕却嘴角含笑，自顾自地道：“我只是为了幻化成人形，可以陪在他身边。”她脸上的神色满是陶醉，美艳的面庞上绽开了两朵红晕：“我最喜欢他清晨捧茶读书的样子，那么安静那么专注……”
“那……后来呢？”上官清凌忍不住道。
“后来？后来……我躲在山洞中潜心修炼，直到终于可以化成人形的那天，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高兴地忘乎所以了，我以为……这样美貌的自己才能配得上他。”莫梓痕顿了顿，嘴角微微一扬：“可是这时我才发现，外面早已过去了几百年，他……早就已经不在了。”
上官清凌自己都忍不住心中一痛。她太清楚那种大梦初醒、故人不在的感觉，那种无力那种悲凉，更何况莫梓痕爱的人，是永远都不在了。
“师姐，对不起……”
莫梓痕看了她一眼，笑着摇摇头。“都过去了几百年的事了，我早已不记得了。”
她若是真的不记得了，怎么会提起往事来，脸上还是那样的幸福，又是那样的无奈？擦肩而过，恐怕是这世上最无奈的痛楚吧。
“师姐……”
莫梓痕忽然一把抓住了上官清凌，示意她不要出声。她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再一次催动内力，将更强的灵识扫荡开去。
上官清凌也已经感觉到了，她的灵识忽然触及了一股强大的灵力，又是方才那种异常熟悉、异常吸引她的灵力！有什么东西正飞快向这边移动过来，速度之快有如闪电惊雷！
“快走！”莫梓痕不及多想，猛地将上官清凌一推。
几乎就在同时，一阵干涩诡异的笑声远远传来，这笑声不带一点人的气息，简直有如鬼魅，冷冷阴阴地令人毛骨悚然，有如一把钝刀在耳旁来回切割，实在叫人无法忍受。
其实一切都只发生在眨眼之间。这笑声刚刚从耳边响起，似乎发出这笑声的人已经来到了她们面前。
“走？晚了！”这个声音不知从何处而来，不着边际地回荡着，空空的甚是恕�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她们背后也传来了一股阴寒之气。这回终于看清了，她们被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夹在了中间，这两个人并没有遁形，不过是全身上下都裹在了黑色的斗篷中，让他们整个人似乎都溶入了这无月无光的沉沉夜色，看不见面目，也辨不清身形。
莫梓痕心中暗叫不好，她着实没有想到这两个人来得如此迅速，让她们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莫梓痕看了一眼上官清凌，她虽然天生灵力高强，此时却也不过刚筑基不久，连炼精化炁都没有达到，而这两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诡异灵力却几乎深不可测，加之他们已经吞噬了不少元神，此时上官清凌如何是他们对手？她自己今日既然来了，便已是下定了玉石俱焚的决心，不过真是无端端地连累了这个固执的小丫头了。
然而他们越是靠近，上官清凌心中那种怪异的熟悉感觉就越是强烈。他们身上和她自己身上似乎有什么力量相互吸引，不，似乎更像是源出同宗，这种感觉有些像……有些像她遇见师父的时候那种莫名的亲近感，但却又因为带上了一抹外来的诡异而显得有些神秘。
不及她再转念头，对方已是身形一闪，堪堪向她们扑了过来！莫梓痕和上官清凌灵力高强，修炼却不久，这样的元神对于他们来说再好不过了。
幸而莫梓痕早已有了防备，似乎根本未见她有所动作，她和上官清凌面前已经蓦地腾起了一道土墙，就像一条巨大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地上，瞬间扬起了高高的尘土，准确无误地阻住了敌人的来势。
“找死。”一人低低喝了一声，身形一错，手中只是飞快地捏了一个法诀，这道土墙便似从正中被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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