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浮生- 第121部分

　　　　尹千缘脸色有些苍白，斜斜盯着秦轩皓冷冷道：“你何必多此一举，动手便是了。”他意味深长地扫视了一眼周围，嘴角微微一扬：“倒要瞧瞧你们一帮残兵弱将，如何活着离开九嶷山。”

　　　　萧洛紧紧盯着尹千缘，双眸中满是燃烧的怒火。尹千缘却熟视无睹，目光淡淡地从萧洛身上转到白晋：“你早该知道，良心发现通常都不会有好下场。灵山派还是一样将你们当成挡箭牌，你们……对于那些人来说，不过是几条狗而已，随时可以弃如蔽履。”

　　　　萧洛周身的气息似乎都要随着他的目光燃烧起来，若不是他此刻已然灵力耗竭，定会毫不犹豫一道上元真火将尹千缘烧得灰烬全无。

　　　　秦轩皓的脸色阴阴沉沉地，却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他忽然凑近尹千缘，在他耳畔低声说了一句话。这声音轻得连上官清凌都没有听清，但秦轩皓的表情越是平静，却越是让她心中不安。

　　　　她隐隐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但她也说不上来。只是心中翻江倒海般涌起恐惧，让她几乎无力招架。

　　　　尹千缘瞥了一眼秦轩皓，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他。秦轩皓的目光坦然而平静，看不出半点沟壑，澄澈如一汪碧海幽泉。良久，他扫视了一眼萧洛、白晋和莫梓痕，淡淡道：“你们三个走。”

　　　　就连白晋脸上都掩不住惊讶。他看着尹千缘，微微蹙了蹙眉，并没有动。

　　　　“怎么，以为我说笑？”尹千缘那目空一切的表情又出现在了脸上，他嘴角扬起一个有些揶揄的笑容：“还是你们连苟且偷生的勇气都没有？”

　　　　上官清凌立即便转头去看秦轩皓，但秦轩皓却躲过了她的目光。

　　　　萧洛冷冷看着尹千缘，朝秦轩皓和上官清凌一指，一字一句道：“他们也要一起走。”

　　　　尹千缘的眼睛眯了眯，不过还是出乎意料地耐心，只当自己在听一个愚蠢幼稚之极的笑话：“没有人可以跟我讨价还价，从来没有。”

　　　　“是吗？”萧洛眉毛一挑，径直走上前来。这当口他一直在暗暗运气，得到片刻的歇息，也感觉到自己灵脉中恢复了些许的灵气。他一抬手，精准无误地扣上了尹千缘颈间动脉，留劲不发，然而那股炎灼之气却十分张扬满溢。

　　　　尹千缘却不动声色，像是此刻有威胁的根本不是自己性命一般。他只是斜眼冷冷看了一眼萧洛，道：“不肯走？那便只好一同留在这里等死。”他冷笑着扫了一眼秦轩皓：“这是他们自己要找死。”

　　　　“大师兄……”秦轩皓的话被萧洛一个眼神丢过来，活生生堵了回去。他从来都是那副霸道不肯让步的样子，今日也是一样。

　　　　“我的生死由不得你来决定。”萧洛冷冷扔下一句话给秦轩皓。

　　　　尹千缘紧盯着萧洛，萧洛脸上却也始终是坚决，一时间几个人竟然静默了。半晌，萧洛转身向白晋和莫梓痕道：“你们走吧。”

　　　　“大师兄。”

　　　　“不要再叫我大师兄，”萧洛冷冷打断白晋，“灵山派再没有你这号人。”他自与白晋相识以来，岁月已是翩然擦过百余年，灵山众多弟子中相互扶持最久的就是他们两个人。只是短短一日而已，他看着白晋的眼神已然改变，只是这其中的失望和落寞远胜愤怒，他那深邃的眸子中，似乎只剩下了苍凉和疲惫。

　　　　一切都改变了，自己身边还剩下什么呢？

　　　　白晋蹙了蹙眉，他当然知道萧洛的脾气，此刻多做解释亦是徒劳，更何况他原本便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有些事情，萧洛最好永远不知道。

　　　　他和莫梓痕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两人都忍不住会心一笑。白晋径直走上前来，负手长身而立：“我们只要一样东西，便是你性命。”

　　　　尹千缘仰头长笑，这肆无忌惮的笑声惊飞了远山丛林中的鸟儿。“就凭你们？”

　　　　五灵轩辕阵已然将整个九嶷山的灵气都尘封，九空伏仙阵算是告罄。不过就算此时此刻，就算面对他们五个人，他尹千缘也还是尹千缘，从来不曾有过敌手的魔门门主

　　　　而面前的他们，在五灵轩辕阵之力以后，又还有几分反抗的能力？

　　　　尹千缘的啸声直冲云霄，他的衣袂长发疯狂地飞舞，而他自己拼了受萧洛、秦轩皓两人同时袭来的法诀，仍是毫无顾忌地转身，手中一道黑光腾跃如龙，堪堪向秦轩皓和上官清凌扫过去。

　　　　流颜见状不好，及时布了个结界在上官清凌面前，算是勉强挡住了尹千缘的一击之力。然而她一分神，加之尹千缘势如破竹的反击，那些魔门门众又呼喝着争先恐后地抢上来护主。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就连萧洛都还没来得及出手，秦轩皓像是对尹千缘此举早有防范，竟然身形一晃，迎着他的攻势抢身而上。霎时间又有一道金色光华绽放开来，极是宏大盛亮，几乎盖住了那道浓墨的黑色。

　　　　这道光华晃得人睁不开眼，但炫目中能听见两声清晰刺耳的闷响，显是法诀入体之声。尹千缘和秦轩皓的身子在半空中交错，随即两人都堪堪向相反方向跌了开去。

　　　　萧洛、白晋和莫梓痕不约而同地抢上前去制住了尹千缘。出乎意料，这一次尹千缘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他只是冷冷看着秦轩皓，紧蹙着眉头久久没有展开。

　　　　上官清凌扶他起来，秦轩皓一手仍握住玄尘剑，抬手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不甘示弱地迎上尹千缘的目光。

　　　　奇怪的是尹千缘的目光中似乎有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淡淡的，却不经意地停在那里，偏偏让人过目难忘。这似乎就是寂寞太久过后的棋逢敌手？

　　　　“我死，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尹千缘冷冷扫了一眼萧洛三人。

　　　　萧洛只是回敬了他一个满不在意的冷笑：“今日既来了，便没打算活着回去。”

　　　　尹千缘忽然仰天长笑，笑得几乎令人毛骨悚然。他一指上官清凌，满脸都是疯狂的神色：“杀了我，便让她也灰飞烟灭”

　　　　听到这句话，秦轩皓忍不住重重一蹙眉，手中的剑也停在了尹千缘咽喉之前寸许。

第四卷　此情可待　第一百六十三章　缘起尽缘灭

　　　　第一百六十三章　缘起尽缘灭

　　　　“你在说些什么？”萧洛蹙眉看着尹千缘。他尽量想让自己的神色显得不以为然一些，但眉目间却毫无掩饰地流露出了关切。

　　　　尹千缘根本不理睬萧洛，只是冷冷看着秦轩皓，眼中满是挑衅的意味，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秦轩皓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手中的剑僵在了当地，眼眸中如欲喷火，那目光恨不能让尹千缘万箭穿心

　　　　上官清凌这一世的肉身是他和空明子给的，若是他死了，这肉身自然也会灰飞烟灭。

　　　　秦轩皓的手竟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上官清凌心中涌起一阵凉意，她忍不住看向秦轩皓，又看了看尹千缘。

　　　　尹千缘嘴角上扬，脸上犹是胸有成竹的笑意：“你动手便是了，总之我与她，生是一同生，死也是一同死。”他看着秦轩皓的眼神中满是胜利者的姿态，眉眼弯成了一个很好看的弧线，然而这个笑容却无比冷漠。

　　　　上官清凌脚下一软，愣愣地后退了一步。

　　　　“小姐，”流颜从后面扶住她，“你别相信这个魔头的话。”她冲尹千缘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然而说出这句话来，她自己的语气都是底气不足，哪里又安慰得了旁人半分。

　　　　上官清凌没有说话，目光只是落在秦轩皓身上，秦轩皓却没有回过头来看她。这一瞬间两人之间咫尺的距离仿佛隔了沧海，隔了天地，更重要的是，隔了生死。

　　　　秦轩皓的剑斩不下去，却也收不回来，只停在尹千缘咽喉之前寸许。他脸上的表情比天边压境的黑云还要阴沉，若是他可以，定会将尹千缘活生生撕成碎片

　　　　上官清凌忽然手掌一翻，掌中多了一柄透亮的冰凌长剑。她竟没有犹豫，翻转剑身便向尹千缘的心口刺了过去。

　　　　莫梓痕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惊呼：“师妹”

　　　　半空中一道清冷的剑光划过，只听一声铿然大响，冰凌长剑被生生拦腰斩断，剑尖划了个颓败的弧线，无力地落在地上。上官清凌秀眉一蹙，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秦轩皓。

　　　　“你想做什么？”秦轩皓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同上官清凌说过话。这语气有些冷漠，有些命令，有些不容置疑，此刻的他说的每一句话，仿佛都是至高无上的旨意。

　　　　上官清凌却不答话，用力将断裂的冰凌剑一扔，手腕一翻，笼月纱化成一道白影，倏然向尹千缘卷过去。她的动作快得出人意料，竟像是早就预想好了一般。然而秦轩皓的动作却更快过她，不待笼月纱接近尹千缘，秦轩皓身形一闪已经堪堪挡在了头里。

　　　　怕伤了秦轩皓，笼月纱的去势顿时缓了，被秦轩皓一把便抓在了手中。

　　　　他目光中竟似有怒火，狠狠抓住笼月纱用力一扯，上官清凌这边拿捏不住脱了手。秦轩皓蹙眉看着她，怒道：“你果真是不想要自己这条性命了么？”

　　　　不待上官清凌回答，他霸道地三两步冲过来，拉起她便往后一推。上官清凌只觉眼前一闪，她脑海中恍惚了那样一刹那，随即发现自己被秦轩皓带到了方寸天中。

　　　　“当着师兄师姐的面，你这是做什么，你不知道这样会惹他们担心么……”上官清凌用力想挣脱秦轩皓的手，无奈秦轩皓紧紧抓住她让她不得动弹。“你放手你知道不杀他会怎样吗？我们无法脱身，五灵轩辕阵前功尽弃，就连……就连你我的师父、掌门师尊和师伯师叔的性命都是白白丢掉”

　　　　秦轩皓却根本不答话，只一个箭步抢上前来，一把将上官清凌紧紧搂在了怀里。他的怀抱一直很温暖，此刻却有些火烫，几乎要灼伤她；他的心跳得很快，恍惚之间耳畔竟像是战鼓惊雷。

　　　　上官清凌心中一酸，泪水忍不住便要掉下来。

　　　　“你给我听着，”秦轩皓一字一句地道，“我是你的丈夫，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话，若是果真要死，死的也轮不到你”

　　　　上官清凌的泪水簌簌而下：“轩哥哥，别固执了，这一次你代替不了我。很多年以前……是我自己选择的，你……”

　　　　“我不管是不是你自己选择的”秦轩皓怒吼一声打断她的话：“今天你要听我的，我不许你再做一次薛清婉”

　　　　他只能紧紧抱着上官清凌，半分也不敢松手。可是那种深重的无力感仍然排山倒海地袭来，怀中明明是他深爱的女子，他却连一个大婚之礼都给不了她，连她的性命都救不了惟其如此，堂堂七尺男儿，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轩哥哥，”上官清凌的语调出奇地平静，她靠在秦轩皓胸前，将脸贴近他的心口，“扪心自问，若是换了你，倒肯不肯苟且偷生？”她伸手环住了他，这动作也是缠绵不舍。“尹千缘若是不死，恐怕等不到明日，九空伏仙阵便可卷土重来，人界便是生灵涂炭，又有多少鸳鸯美眷要被活活打散？”

　　　　她抬起头在他颈畔轻轻一吻，低声道：“放手吧。”说着这句话，她眼角的泪水也是一滴滴滑落。“放手。你不能这样自私。”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前世你已经做了一次，这一世为何还要你来牺牲？”秦轩皓几乎是在怒吼，上官清凌都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样子。

　　　　她静静地看着秦轩皓，却沉默不语。

　　　　秦轩皓心中一股刺痛感尖锐地袭来，狠狠刺进他的心口上，一刀又一刀，鲜血淋漓也尚不罢休。

　　　　“前世因，今世果。”上官清凌淡淡道，“大约是我亏欠他在先。”她说着一转身便要朝外面走。

　　　　手腕上忽然一紧，秦轩皓用力拉住了她。上官清凌以为他要将自己拖回去，岂料他只是将她一把拉到自己面前，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答应你这一次再不丢下你，你也说生相守，死相随，我只叫你知道，碧落黄泉，你轩哥哥只陪着你便是了”

　　　　他说着一把抓起了玄尘剑，拉起上官清凌便向外面走去。

　　　　上官清凌一字字听得真切，胸中忍不住热血翻涌。今生得知己若此，于她而言，是生是死又还有什么遗憾？

　　　　在尹千缘和萧洛他们看来，秦轩皓二人不过是身形微微一闪而已，他们尚未看得真切，便只见秦轩皓竟剑锋一转，毫不留情地刺向了尹千缘上官清凌竟也紧随他之后，手中冰凌长剑冷光一闪，却是一心一意要取了尹千缘性命。

　　　　“且慢”萧洛虽然不明就里，但方才见了尹千缘和秦轩皓的神情，于事情缘由也能猜到个大概，心知秦轩皓这一剑下去，恐怕便有很多事情无法挽回了。

　　　　秦轩皓和上官清凌的眼神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