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怨传说- 第16部分

　　　　从小到大，几人在一起，十多年，也很久了，久到几乎让他认为，几人会永远这般安安静静、平平淡淡一直下去。

　　　　他没想太多，所以他不明白，或许对于他来说，也不需要明白什么。

　　　　不过他很清楚，两人，永恒的师弟，与师妹。

　　　　四周，默默沉寂，只有清凉的微风，徐拂冷衫。

　　　　赵不祝也难得不再开口说话。

　　　　这次几人第一次分开，更是清儿师妹与冷幽首次下山……他脸色微动，却平静不下来，心里总觉得一阵怪异和不适。

　　　　似乎曲水宫的安宁，就于此时破了，旧日平淡时光，也不再延续。

　　　　他理解师父，但他不是丁师兄，他修行散懒，也不是身缠诡异却冷静对待的冷幽，他所做所为，或许，便是无志罢。

　　　　似乎便是这般，胸无大志。

　　　　他心绪不宁，确实隐隐约约在担心着什么，但不愿多想，更不会说出来，他是相信自己，相信诸位师兄师妹，还有……冷幽。

　　　　山雨欲来，变则变矣。

　　　　至少现在，还平静得紧。

　　　　他暗自轻叹一声后，吐了口浊气，将诸多空落躁闷一排而空。

　　　　正在此时，在一边的怀大却是重重拍一下他，嘟囔道：“赵不祝你没事叹什么气？”

　　　　赵不祝看着何清儿顾自失神，不由露出几分诡异笑容，道：“师妹这不是要下山了吗？我是怕她思念成疾啊……”

　　　　何清儿听闻，脸色微红，却什么话也没说，倒是大违平常。

　　　　这让赵不祝笑个不停，打趣道：“要不师妹就听冷幽之话如何，留在山上可是最好了，说不得师父让我替你下山，嘿嘿！”

　　　　冷幽前两日却还真如此与何清儿说起此事，其中原因，不言而喻。

　　　　何清儿看了一眼冷幽，只见他脸色淡淡的柔和，喝着茶水，依旧不变，不由嗔道：“师弟怎么帮衬起赵不祝来，你看他如此意气扬扬模样，好生得意……”

　　　　冷幽一挑眉头，“赵不祝不是想着下山么，师姐跟师父说下，让他闭关个三年半载修到了玄虚境界，也就可以。”

　　　　何清儿忽然轻笑。

　　　　而边上的怀大也是裂开嘴大笑，而后忽然很严肃地不住点头，师弟与师妹说的话，虽有时候很古怪，但他一向觉得甚有道理，也开始跟着嚷嚷道：

　　　　“师弟说的对，师妹要不现在就去告诉师父……呃，我去好了！”

　　　　怀大说做就做，立刻挺起胖硕的身躯，转身欲走。

　　　　只是他刚一转身，便是张大了嘴，将所有事情一下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师父！”

　　　　怀大眼前，曲水殿下，赫然是站得笔直如杆的何以安。

　　　　何以安背负双手，神色异常严肃，双眼凌厉地扫过几人，最后在冷幽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下，神色又变得略微复杂难明，似乎这个本是自己的弟子，却又明显不是。

　　　　他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最后对冷幽招了下手，便转身走进了曲水殿中。

　　　　怀大讪讪笑着，搓了下肥厚的手，转身坐下与赵不祝面面相觑。

　　　　何清儿一脸狐疑，按理说，爹应该叫上她一道，嘱咐甚小心、不可大意之类的话才对……

　　　　……


第二十四章　下山

　　　　“道无多子，唯独清静心，以一心静为头脑，静则清，清则明，明则灵，故苟能一心虚静，寂寂然然，无有烦念，无染一尘……”

　　　　曲水殿内，最为醒目之物，便是左侧墙壁之上一细长静字诀要字幅，白底黑字，圆润平和，却是不同凡响，韵意悠远。

　　　　何以安站于殿内尽头背对着冷幽，而心神却投落在进来的冷幽身上。

　　　　冷幽走到他一丈开外，拱手作礼，道了一声“师父”，而后便微微低头，毕恭毕敬。

　　　　“再过一个时辰，便是要下山去了罢？”

　　　　“是。”

　　　　“如今你已算是修有小成，堪能独当一面，而我最不放心的便是清儿，她修为虽然同样不俗，可性子柔弱、遇事易惊，而那些个前往古漠的魔道法宝妖术甚是阴邪诡异防不胜防，此次下山你务必保护好你师姐，我不希望她有任何闪失，可知？”

　　　　“嗯！”

　　　　提到师姐，冷幽平静的眼眸闪过一抹凝重。

　　　　“不过……”何以安声音微微一顿，而后冷淡道：“或许最大的威胁，不是魔道，反倒是你自己！”

　　　　曲水殿里，气息为之一滞，一股莫名的压抑，渐渐蔓延开来。

　　　　“山下不比山上清静，纵使你有冰心寒华在身，也不免受扰，为防万一，掌门已秘赐诛魔令予天罚宫天骄弟子梁丘明，若真出了意外，他会祭出诛魔令，召集你寂灭法门师兄以及紫云门离火宗等众多正道道友，将你……诛伏古漠！”

　　　　师父的声音略有几分沉重，冷幽听罢，心底寂然。

　　　　该来的总是会来，冰心寒华无法永远庇护下去，逃，能逃到几时……当真般到了那时，自己虽是自己，可终究已再非自己，生或者死，又有何别？

　　　　冷幽慢慢抬起头来，不卑不亢，拱手淡淡道：“弟子不会擅自离开，而若弟子无能，真走到了那万劫不复的一步，亦死而无怨。”

　　　　何以安转过身子，双目微缩，闪过一道厉芒，凌厉凝视眼前的冷幽。

　　　　两人面对面，静静对视，曲水殿内，渐渐变得死寂……

　　　　许久，许久。

　　　　眼前弟子面无表情，心底亦是无了甚波动，或许，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有这种几如死水的心境罢……何以安双目渐渐出现一丝疲惫之色。

　　　　“既然你明白我所指，我便不再多说，只是清儿从小就很是依赖于你，我希望你一步步坚守下去，别让她失望难过。”何以安转过身，忽然叹了一口气，曲水殿里那股压抑，也随之慢慢消散。

　　　　“弟子尽力。”提到师姐，冷幽复又变得几分沉重。

　　　　“行了，出去吧，让清儿进来，我拿些丹药给她。”

　　　　冷幽平和应了一声，后退两步之后转身往外走去。

　　　　……

　　　　朝霞已褪了色彩，如神女白衣，无瑕胜雪。

　　　　离恨天，东来主宫。

　　　　巨阔广场，三千石阶不远，多了数十位离恨天弟子，或观望或私语，似是在等甚人物，而离得石阶最近处，正站着两男一女三位年轻离恨天弟子。

　　　　青衣女子独自站在一边，静静目视着三千石阶下的朦胧大地，绝色出尘的脸上，两叶弯眉巧画，一双眼眸清幽似水，却荡不起几多漪涟，精致琼鼻之下，薄薄的温润玉唇轻抿，未有任何开口之意。

　　　　美人出尘不染，好似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持一柄通体湛蓝非凡仙剑，神色虽不冰冷，却安静了四方小片天地，无形拒人。

　　　　而除了身材颇为魁梧宽厚、脸上戾气隐约浮现的周平，另外一名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真般玉树临风、相貌非凡。

　　　　他脸上噙着几分和煦笑意，也淡淡看着三千石阶外的神州广阔世界，右手握着一把不过两尺的净白玉尺，缓缓轻拍左手手心，显得从容不迫。

　　　　此位，即为离恨天天罚宫怀左真人座下天骄弟子，梁丘明。

　　　　作为刑罚戒律宫宫座的弟子，却倒颇为平和近人，一点也不如怀左真人那般铁板着脸。

　　　　“怎地还不出现？”周平看着曲水宫方向未见任何人影，心底渐渐躁动起来。

　　　　梁丘明扫了他一眼，不焦不躁淡笑道：“听闻周平你与那位同行的师弟有过节，不过此次西北古漠之行你可不能胡来。”

　　　　“哼！”周平冷哼了一声，将头别往一边，不再搭话。

　　　　而在这时，曲水宫方向，只见茫茫一片云雾之中，突然乍现一道明灭不定的亮光。

　　　　周平微眯着眼，面庞渐渐阴沉了下去……

　　　　……

　　　　冷幽四人降落于地，水云纱终于是有了动静，转过身来与何清儿相互问候，而赵不祝老脸极厚，亦是凑着热闹，对出尘脱俗的水云纱又一番不吝夸赞，漂亮言辞层出不穷。

　　　　水云纱无甚反应，倒让何清儿听得直尴尬，赶紧出声打断：“让梁师兄久等了！”

　　　　一身清蓝衣裳的何清儿温婉如水、光彩照人，梁丘明微亮，呵呵拱手笑道：“清儿师妹，好久不见！”

　　　　“丘明兄，在下赵不祝，曲水宫排行第三，师兄风采赵某可是望尘莫及啊，哈哈！”

　　　　赵不祝如此套近乎，梁丘明深感一阵无奈，未想到曲水宫上还有如此豪放同门，这热情太过了点，他也拱手朗道了声“赵师兄哪里话！”，而后有意无意打量着与他平和打着招呼的冷幽。

　　　　想到怀里揣着的诛魔令，梁丘明竟是看不透眼前这位面色同样温和谦煦的师弟来，只好对冷幽点了点头，不作太多客套。

　　　　周平便见得一众闲聊个不停，心底一阵不耐，冷冷道：“人都到齐了，那就出发吧！”语气之间，颇显得暴躁，这让几人都不禁皱了皱眉头。

　　　　主宫这家伙，真是吃错了药不成？看来果然是放不下前日的惨败心结啊……

　　　　周平眼角飘忽间，却看到赵不祝又在冷幽耳边嘀嘀咕咕个不停，而冷幽却是脸色正常，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什么。

　　　　他直觉两人又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心里立时火冒三丈，不由重重又冷哼了一声。

　　　　“师妹，闻人师姐，丘明兄，还有这位……嘿嘿……天资非凡的周师兄，你们赶紧下山好了！”

　　　　赵不祝眼睛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看向周平时，一拍冷幽肩膀大大咧咧开口，不过声音阴阳怪气，听得周平虚火直窜，只是他却竟是强行压了下来。

　　　　“稍等、诸位稍等！”

　　　　冷幽几人来后，周围数十位同门便是将目光投了过来，神色各异，不住笑着细声细语说些甚，而此时眼见冷幽一众要下山，一位身材略宽的师兄立时高呼止住五人。

　　　　那人拱手平和道：“冷幽师弟，刚才柳师兄被掌门招到殿内，说是有甚要物给你，让你且等……此刻柳师兄已赶过来了！”

　　　　循着那人指示，几人看到柳亦轻正急步走来！

　　　　“掌门给师弟什么东西？”梁丘明略微好奇看向冷幽。

　　　　似是抗拒，却又略微欣喜……冷幽心底很是复杂，他淡淡看了手里拿着的一柄普通仙剑，轻淡道：“是一趁手法宝。”

　　　　何清儿怀大两人恍然，赵不祝撇撇嘴，满不在乎道：“那怪异东西，还不如让柳师兄给你铸造一柄好的！”

　　　　柳亦轻脚步仓促焦急，如俗家弟子的粗糙面相带着些许虚汗，终于是走近冷幽几人。

　　　　赵不祝嬉皮笑脸，无视柳亦轻一身狼狈，“哈哈，我还正遗憾着柳师兄你不过来送送师妹与冷幽！”

　　　　“行了行了……”

　　　　柳亦轻微微喘气，一把扒拉开迎来的赵不祝，将那剑胎递到冷幽手上，淡笑道：“掌门说此法宝与你契合，以后便归你所用了！”

　　　　冷幽一手接过，霎时有一丝丝熟悉的冰凉传来，好似久别重逢的故友，让他微微握了握紧，“倒得多谢掌门与柳师兄。”

　　　　柳亦轻笑着接过冷幽递过来的普通仙剑，倒也未问掌门为何如此说，梁丘明神色略微诧异，不过这世间奇形怪状法宝数不胜数，他连更稀奇古怪的也见过，故是看了两眼也作罢。

　　　　“呵呵，柳师兄的这位冷幽师弟还真品貌不凡……”

　　　　“含蓄内敛，锋芒不张，冷幽师弟心境如此了得，往后师门长老定有师弟一席之地了！”

　　　　“前有丁师兄，后又有何师妹与冷幽师弟，倒是在此提前恭贺何真人，哈哈！”

　　　　“……”

　　　　只在此时，周围数十来位有男有女同门面露笑意，目光和善，不少人见得柳亦轻已到，便纷纷出言夸赞，让得冷幽再次处于众目之下。

　　　　柳亦轻呵呵笑着对冷幽道：“这些都是我的一些好友，前两日冷师弟名声传得厉害，他们皆是好奇便聚来送一送师弟。”

　　　　未想柳亦轻修为不甚高，而人缘却如此之好！

　　　　冷幽面色缓和与各位师兄师姐拱手，而不远处不堪听得众多恭维的周平转过头，面皮一阵抖动，长袖下的两手死死握紧了拳头！

　　　　“唉……”

　　　　举目远眺，但见离恨天外，白云些许，青天开阔明朗，柳亦轻忍不住轻叹一声，如怀大一般，眼中也是慢慢现出几分留恋……只是他认定，这片乾坤，终会有属于师弟师妹们的一片天地，而他，只需要注视。

　　　　故作轻松拍了拍清儿师妹精致的发髻，柳亦轻洒脱笑着道：“师弟、师妹，你们赶紧赶路罢，若是快些，在天黑之前便能赶到飞仙镇落脚了！”

　　　　看着清儿师妹与冷幽，许久未说话的怀大神色有几分落寞，也依依不舍道：“师妹师弟你们一路多多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