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我须得先凭自身的力量,冲破上一层境界,真正领悟到‘势’的层次,才能在这道路上更进一步吧……伤脑筋啊,大家知道自己有权势这样一个目标,是因为先秦之时有一位叫什么韩非子的,将权力分为术、法、势三重境界,等于是为大家的修行指出了方向,听说那位韩非子,也曾是秦始皇的老师哩!我可就难了,从没听说过谁曾道出钱的境界如何呐……”
正想着,忽听李大白的歌声转而高亢,一个高音。抛上去,恰似领起了一根无形的绳索一样,在绳索的彼端则是一点灿烂无比的光亮,在天边乍然出现:那是旭日东升,朝阳初现的晨曦!李大白的歌声,恰似是他体内的长庚星君的神职一般,启明星虽然已经陨落在凡间,但他仍旧记得阳光应该初现的时候。
随着第一缕晨。曦照到这邙山上的宇文邕寝帐顶端,那中尸白姑终于耗尽了最后的一点气力,在一声不甘心的嘶吼声中,消失在晨曦之中,而寝帐中的宇文邕,则出了甚为安逸的一声叹息。这三尸中的中尸白姑,就此斩去!
“想不到,竟有这样的手段!”从钉头七箭书上,寇谦之能够清楚地感应到那中尸白姑的种种细微变化,巨门禄存两位星君的神力,更在文曲武曲二星君之上,而中尸白姑与人脏腑相联系,又是三尸之中最容易显化形体的一位,故此与作动下尸时不同,寇谦之得以了解到中尸被斩的全过程。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蕴含了两位北斗解厄星君神力、又牵动了宇文邕自身权力的中尸白姑,竟会不明不白地败在了一个书生的手中,身为道门师君的寇谦之,根本连这书生用的是什么法术都没明白!
他的心里,忽然有一丝凉意。自从受道于太上老君,重组道门辅佐北魏太武帝一统北方以来,寇谦之文武全才,在北魏群臣之中也是屈一指的人物,这世间几乎就没有能瞒过他的人和事。何期到了今时今日,超出他预料之外的异人和法术竟是层出不穷,金一的钱神法力,宇文邕的大权独揽,这两他至今都没有理清头绪,哪里知道屋漏偏逢连夜雨,现在居然又冒出了一个使用着令他莫测高深法术的书生!
昨日一战,连留侯张良也被这书生给算倒了,到现在还生死不知,害得寇谦之连捆仙绳的法宝都得搭上去,给留侯张良吊命,想到这里,寇谦之怎不心寒?“难道说,我已经被这时代所抛弃,已经跟不上天时了吗?”
一念方动,立时引了寇谦之心中的万丈波澜,那一百五十年来屹立不倒的雄心,尽管近来饱受摧残,但却如宝剑锋芒越磨砺越光芒,寇谦之双眉陡然一扬,眉宇间尽是强横之色:“不要得意得太早了!三尸之中,上尸最为厉害,也最为虚无飘渺,除了本身的元神之外,几无其他力量能够感应得到,我看你们如何斩他!”
北斗七元解厄星君之中,已经动用了四位,仍旧奈何不得对手,寇谦之这一遭便用上了七星中刑杀第一的破军星,与恶星第一的廉贞星力。这两星之力,至凶至杀,一经动用,顿时法坛上风云四合,将初升的朝阳都给遮蔽住了。
那一直隐身暗中,观察寇谦之作法的元帅温琼,见此情形也不由得现出身形来,叹道:“寇师君,你这是何苦?以七星剑之神力,自可调用北斗七元解厄星君的星力,惟这二星至凶至危,一旦降临凡间,必有大祸生,四方刀兵作动,定是血流成河的局面。苍生何辜?”
原来寇谦之惩于前两尸都被敌人斩去,在如今这特异的局面下,对手竟能连斩二尸,显然不仅是法力道术惊人,其中的机缘亦非自己所能逆料的。譬如李大白用以降伏中尸白姑的法术,便是因为他事先和宇文邕修炼的重宝大权有所交通,那八道本是在大权之上的,故此才会被中尸白姑一时不察接纳了,就此败北而去。
要斩断自己所不了解的机缘,须用慧剑,然而慧剑轻易不可得,寇谦之的道行境界与那层次相去甚远,须是紫微斗数修炼到极致,进入大衍神术的范畴中,才能祭出慧剑,斩断机缘因果。以他的能为,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最强的凶杀之气,将此间因果一起斩断!
手中作法,法牌连连击在七星剑上,寇谦之的脸色也已经随着廉贞七杀二星力的涌动而变化,变得忽青忽白,那正是刑杀之气作动的征兆,就连身为道门师君,执掌着兜率宫至宝七星剑的他,体内感应到这刑杀之气,也有种尖刀入体寸寸碎割的痛楚。
听得温琼的规劝,寇谦之冷笑一声,正要答话,忽然间脸色一变,从南方城外,不知何时响起了一片杀声!这杀声初时甚是细微,下一刻便陡然大,铺天盖地震耳欲聋,而眼前这七杀廉贞二星的刑杀之气,似乎受到这杀声的感应激励,也随之暴涨起来,几乎要脱离寇谦之的掌控!第五十六章完
第五十七章 兵凶战危
第五十七章
天光大亮,高长恭站在河桥南城的城头上向下望去,但见放眼尽是一片黑压压的衣甲旗幡,宛如潮水一般从邙山山脚向着黄河岸边奔涌而来。**敌人还远在十里之外,杀声却已经震动着耳膜,再加上脚步声,甲胄和兵器碰撞声,马嘶声,烈烈火焰和滚雷等道术符咒出的声音,这军阵煞气当真是惊天动地!
古时名将,都善于观望军气,高长恭也不例外。他望见这股军气,已知是来不善,今日的大周军,气势与昨日迥然不同,摆出的是一副志在必得、拼死一战的架势,似这般的军旅,正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不怕死,你怕死,死得就一定是你!
耳听得身边脚步声响,高长恭不必回头,也知道是斛律明月上城来了,指着城下的大周军阵道:“丞相,你看,今日大周军出乎你我意料,竟然主动出击,而且看这气势,比宇文邕亲自在阵时还要来得更加高涨!难道说寇师君所言有误,那宇文邕竟已脱离了钉头七箭书之厄,率众亲征不成?不然的话,怎会有这样的气势。”
斛律明月四周望了一圈,皱眉道:“看不见宇文邕的旗鼓仪仗……若是他天王亲征,要激励士气,定当建旗鼓,如同日前一役,天王旗号刚到前敌,便令全军振奋起来一样。况且若是钉头七箭书无功,寇谦之这里的法事立时就会败了,我们也不会不知道。”
这钉头七箭书的法事关系。重大,一旁自然多有北齐军的耳目,倘若有什么异动,譬如法事中止之类的大变,斛律明月立刻就能知道了。高长恭见他这般说,也觉有理,眉头却皱得更紧:“这可就越怪了,倘若不是宇文邕亲征,大周军的气势为何如此之盛?他们有什么倚仗?”
“什么倚仗?哼!”斛律明月并非多谋。擅断之将,治军严苛所向无前才是他的风格,亦是从敕勒川下杀出来的敕勒部民的一贯作风:“管他有什么倚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倘若咱们抵不住大周军,或是见了宇文邕就束手无策,那北齐国运也只得到此终结了!”
一言既罢,斛律明月将手中剑。气扬起,凭空化出一轮圆月,声音也随着那月光洒在大地上,落在北齐军的阵营之中:“今日一战,便是决战,胜则长驱直入,直捣关中,败则黄河之险难守,北齐国祚难存,我等将士们的亲朋家眷,田宅园林,都要沦为关中狗子们的部曲庄宅了!”
当时中原衣冠,以北齐境内为最盛,关东士族素来。瞧不起关中之人,自打北魏末年关中大乱,原有的住民更是扫地无遗,建立起大周的宇文氏及其部属,多半是来自北镇的镇兵。和北齐建立以后,与关东的高门士族相结合的情形不同,宇文氏的大周到现在都保持着传承自北方草原的野性和尚武,因此关东的北齐人提到大周,一直都是嗤之以鼻,目为关中狗子,就像战国时关东六国看待秦国一样。
斛律明月此言一出,登时激起了北齐军的敌忾之。气。说来有些好笑,大周和北齐的开国集团,都是源自北方六镇南下之民,然而分道扬镳之后,却彼此看不起,目为仇寇一般,恐怕连他们自己都弄不清楚,这种情绪来自何方吧?不管怎样,斛律明月这振臂一呼,已经将北齐军的士气也激了起来,加上高长恭昨晚一宿没睡,往来各营整顿军旅以备今日大战,北齐军的气势原本就已经振作了不少,此时更是火上浇油一般,嗷嗷叫得连各营的主将都弹压不住。
“上!”斛律明月将身一纵,一片朦胧的月华之中,他。的身形已经飞上半空,剑锋指处,驻守在河桥南城以及周边诸营的北齐军犹如红色的浪潮,轰然决堤,迎向大周军。红色与黑色,两种截然不同、水火不容的颜色,两方水火不容的势力,就在这大河上下,邙山北麓,重重地撞击在了一处,顿时激起血腥的浪花!
站在那黑色浪。潮最前端的,却是一抹鲜亮的黄色,那是来自蜀郡的黄龙兵,人人都以蜀郡盛产的名物蜀锦制成锦帕包头,身穿亮眼的明黄战袍,跳跃翻腾健步如飞,更有无数人影若隐若现,眼力差一点的根本看不清多少。
“又是这家伙!”前日一战功败垂成,关键之一就是这后来加入的两阵,总兵数加起来也不过六千而已,但是却战力惊人,其主将更是犹如鬼神一般的勇猛,饶是斛律明月平生自负,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但日前这黄龙兵出现的时候,正是北齐军将要取得大胜,大周军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时候。如果说,挽狂澜于既倒,已经足以表现出此军的勇猛的话,那么将这种勇猛用于冲锋陷阵,又会如何?
自西晋亡国五胡乱华以来,妖胡各族的骑兵驰骋中原,蹂践神州,战争的技巧也随之翻新,与道术相结合的阵战之法,成为战阵的主要部分,相应地种种冲阵破阵之法,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能够挥本方阵势的作用,冲破敌人的阵法,便成为了战争胜败的关键。
假如被这黄龙兵一冲而入,把本方大军的气势来个迎头痛击的话,这一仗真是想赢也难了!斛律明月心知肚明,当即从上方飞身直下,这一下挟带着月华如水,宛如神将自天而降,令北齐军又是一阵欢呼。
“斛律明月!”杨剑神目何等了得,即便是站在邙山顶上,也是一眼就看见了,更瞧出斛律明月这是打算亲自来迎战自己的黄龙兵,好稳住大军的阵脚。他回过头来,见金一和许旌阳都凝神望着宇文邕的寝帐,紧张地等着最后的上尸作动,心里颇为踌躇,不晓得自己是应该上阵去厮杀一番,还是留在这里以防不测?
李大白适才立了一功,以儒家八道的法术将中尸降伏了,现在正坐在一旁休息,见杨剑左看又看,举棋不定的样子,便晓得了他的心思。“杨都督,你可是要去迎战斛律明月么?”
杨剑点头:“不错,日前一战,我顾着收拢败军,重整阵列,没顾上和斛律明月大战,被他得利而去,想想也是不甘。今日这厮见我黄龙兵打头阵,竟然又来,若是我在阵前,一刀便将他这不伦不类的明月剑气给破去了,叫这塞外蛮胡见识见识,我神州仙术的厉害!”
这话说得可有点诛心了,大周的宇文氏说起来可也是塞外来的,当初北魏六镇戍边,宇文氏出身武川镇,和敕勒部所在的怀朔镇相去也只是数百里而已,快马也只要一天就能跑到了。不过敕勒部乃是高车之种,从归降北魏以来就一直保持着原先的部族形态,与已经开化了的宇文氏又不相同。
当然在神州嫡传、二郎显圣真君传人的杨剑看来,敕勒部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妖胡蛮胡,自然是嗤之以鼻。杨剑自从出世以来,秉承着二郎显圣真君的传承,在蜀中向来是横行无忌,不管是妖精匪类,还是佛道两门肆行不法,遇到他都是三尖两刃刀一挥的下场,这赫赫威名不是靠着二郎显圣真君的遗荫,而是实实在在杀出来的,在蜀郡,杨二郎就是无敌的象征!
这般口径,听在李大白的耳中倒没什么,李长庚却是心花怒放,他是天庭星君,心仪的是商周革命以来所建立的天地秩序,那是什么秩序?天庭对于下界,除了黄帝后人的华夏族之外,一概是目为妖类,能杀就杀,杀不了的就招安,总之是不会放任自流的,而今听说杨剑对于敌人如此贱视,自然正中他的下怀。
“杨都督,你五色神光厉害非凡,来去如电,这战场上谁能拦得住你?那斛律明月吹得厉害,其实比你差了九万里,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便这么杀出去,一刀斩下了斛律明月的人头,来个旗开得胜第一功,岂不是好?就算大家这里有什么变故,你五色神光要来便来,要走便走,谁也留你不得。”这番话乃是李长庚教晓李大白的,李大白觉得并无不妥,也就这么转述出来。
杨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