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一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光却落在了达摩的右手边,那一串佛珠上。此举自然被达摩悉知,他点头赞道:“金小施主,不愧是深知我佛境的奥妙,看得出我如今境界的关键所在。不错,这一串檀珠,乃是我佛如来所赠,其中包含着五方五佛的成身之秘,也是我建成这大曼荼罗的关键。金小施主,你如今还知道天命么?”
“哈哈哈!”金一大笑起来:“达摩,你也做诳语么?这金刚界大曼荼罗倘若当真建成了,你哪里还有夫和我在这里罗嗦,径直打开西天之路,让诸佛诸天的法力与这大曼荼罗的伽蓝宝像融为一体,胎藏界曼荼罗与金刚界曼荼罗护卫表里,这天地的生灭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我这区区微尘都算不上的一介生灵,又算得了什么?如今,你坐着曼荼罗的中台,我也体会到了你所设下劫数的境界,咱们之间的胜负谁属,才是真正决定结果的关键吧!”
“何为因,何为果?”达摩合十,闭目轻叹,也不见他如何作势,文殊院中的四大明王已经一齐飞身而起,各持着本身的法器,向着金一猛扑过来。
杨剑挺身上前,手中三尖两刃刀一挥,惊天的刀光一闪之间,那四大明王便齐齐挥做四段,跌落到尘埃中,重新又变回一堆泥雕木塑。这一刀之威,连杨剑自己也吓到了,他愣了一下,忽然叫了起来:“这达摩好奸猾,他这大曼荼罗根本就是虚有其表!”
金一点头道:“不错,他这大曼荼罗确实尚未建成。我们来的正是时候,达摩要放弃其在石洞中的修行,转而亲自主持这大曼荼罗,恐怕是想要拖延时间。”
说话之间,大曼荼罗中的外道诸天也纷纷活了过来,朝着金一三人动一轮又一轮的猛攻,大暗黑天,维摩天,护法天龙,金刚夜叉明王,一个接一个地冲上前来,又一个接一个地在他们三人的联手攻防之前倒下,竟没有人能对他们作成丝毫的威胁。
这些大曼荼罗中的诸天诸佛,竟似只是些空有其表的木石雕像而已!
但实在太多!达摩所建的这金刚界曼荼罗,原本只有一千多尊大小伽蓝而已,可在这顷刻之间,倒在三人面前的诸天诸佛粗略一数已经有上万之多,而且铺天盖地源源不绝,最妙的是居然都没有重样的。
开头那些诸天诸佛,都是一击即溃,但前仆后继杀之不尽,三人纵然是杀的痛快,脚下却难以再进一步。等到后来,那重重叠叠的诸天诸佛来得越来越快,法力也是越来越强,只须有一两个能抵挡上三人的一下攻击,随即就是一大群曼荼罗中的罗汉尊、诸天神圣跟着猛扑上来,叫他们不得不向后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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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下来,他们竟然一步都没能前进,而是逐渐地向后在退却!刀下棒底,虽然倒下了无数的诸天诸佛,但若是把整个大曼荼罗当作是一个整体的敌人,则在这敌人无休止的攻击面前,他们三人却只有步步退却、招招遮拦的份,完全不能威胁到敌人的要害!
三人都是身经百战之辈,虽然是在鏖战之中,又怎会看不出达摩的用心所在?和这掌握着大曼荼罗的敌人交手,形式果然是令人匪夷所思。
牛琪琪双剑纵横,剑光已经挥出百丈之遥,将眼前的诸多敌人一绞而碎,口中大叫道:“达摩是在拖延时间!主人,他这大曼荼罗应该尚未建成,找到那处破绽,切断他和整座大曼荼罗之间的联系,便可瓦解这种攻势,直指其本身所在!”
金一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然而达摩也算到了这一点,这源源不绝犹如狂潮的攻势,尽管完全不能伤及三人本身,却让他们根本无暇去看清整个局势,不但是地面上,就连天上、地下,都充斥着佛门诸天,无孔不入地向着三人动着进攻。
而且这些并不是幻象!剑底,棒下,传来的感觉,都分明在提醒着三人,他们面对的是实实在在的诸天诸佛,尽管法力还属低微,但其各自的神通法门都已具体而微地体现出来,甚至到后来,其法力渐渐增强,有些已经能够对他们构成一些威胁了。
显然,达摩正抓紧这机会,对大曼荼罗进行最后的建设!像这样下去的话,等到这攻势停止的时候,或许他们就要面对真正的西天诸佛了!
可是,金一脑子里,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一面抵挡着对手的疯狂进攻,一面将自己对达摩和这大曼荼罗的所知一切徐徐梳理,忽地想到了一件事:“假如说,只凭达摩一人之力,就能够建造起整座金刚界大曼荼罗的话,那么他何须三十万众的少林僧团?又何必为了僧团与道门的交战,而离开这大曼荼罗的根本重地,去和张天师交锋?”
也就是说,达摩现在,不可能一个人完成这整个大曼荼罗!那么,他设下这劫数,将自己和这整座大曼荼罗封闭在此,又以诸天诸佛自杀式的进攻来牵制住他们三人,达摩自己究竟做什么去了?
第七十六章 三位一体破诸天
第七十六章
如果有人想知道,全世界都是敌人,会是什么滋味的话,那么和此时的金一他们易地而处,就会得到一个最直观的答案。(》
眼中看不到天,也看不到地,只有无穷无尽的敌人。手持着各种法器,宣示着各种佛号,有的狰狞畏怖,有的宝相庄严,有的呈现天人相,有的呈现三昧耶形,换个角度来看的话,这倒是佛门之中诸佛诸天的一次大展示,比起上次金一离开五指山时对天空中那胎藏界大曼荼罗的走马观花,这一次诸天诸佛离他的距离要近得多,也直接得多——直接到时刻都在要他的命!
“这样下去不行!”战局,很明显已经被达摩所操纵,用这样的攻势,完全无法对三人构成真正的威胁,但却足以让他们无暇他顾,达摩正可以放手做他真正要做的事——不管那是什么,都是可以真正让他们三人的努力化为……莫非他在那石洞之中出来之后,才得回了运使大日如来法咒的能力?也对,上次在长安时,我已经用钱神的神体,将影达摩身上的大日如来法力尽数收取了,或许正因如此,达摩失去了大曼荼罗中最为重要的大日如来法力,才不得不这样大费周折……对了!”
想起当日自己用钱神的神体收取大日如来法力的情形,金一也不知是触动了心里的哪一根弦,忽然想到牛琪琪的伤势来:如今的她,已经不单纯是妖族之女,她的妖气之中已经混杂了自己的钱力,那正是她妖气转为淡金色的根源所在!要想将她救回,除了包含天地元气的菩提子之外,是否尚需自己的钱神法力?
正想到这里,金一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那正是铜臭味,从牛琪琪的身上散出来!第七十六章完(!)
第七十七章 你是我的神
第七十七章
只有死钱,才会散出这样的铜臭味来;也只有钱神的法力在体内失去了均衡之后,修炼钱神法的人才会散出这样的铜臭味来。汾北山一战,段韶被擒之后虽然又得以逃脱,但他是将自己毕生积蓄的钱力全都交给金主当作了买命钱才能脱身,以至于体内的钱力顿时失去了均衡,将他整个人都化成了废铜烂铁,终于殒命。
而现在从牛琪琪身上所出的铜臭味,正清楚不过地说明,适才那一击之中,牛琪琪已经是将自身的法力催迫到了极限,因此钱力全部耗尽,这才到了这样的境地。存神之法,本就有其极限,从神明之处借用的法力倘若超过了自身所能运用的极限,固然是不成;而存神之法一经修行,其人便与那神明建立起了无形的联系,本身的体质也会随之改变,故此若是将借用来的神明之力运用到无法自持的境地,同样会造成自己失去控制。长安禁苑一战中,王伯元两度动用勾陈上宫北极大咒,便是因为超出了本身的能力去借用神力,才导致了全身崩溃,即便寇谦之没有对他下手,他也是活不长久的了。
与王伯元、段韶不同的是,牛琪琪很幸运,她所修炼的神明,时刻就在她的身边!
金一右手一挥,点金手即时动,黄金色的光芒在手心流动,随即一掌拍在牛琪琪的天灵上。所谓天灵,又称卤门,其下是人身灵识所居的灵台紫府,一道头骨的间隔而已,正是人身灵识与外界天地沟通最为直接的通道。
这是自从五指山上金一濒危偷袭,用钱力放倒了牛琪琪之后,第二次将自身的钱力输入到她的体内。第一次,他是为了自己活命,无所不用其极,只要将牛琪琪打倒便行,而那一击,也是钱神的法力在他眼前初次显露出威力;这第二次,他却是为了要救牛琪琪的性命,数月之中,谁会料到俩人之间的立场会有这样大的变化?
钱神本身是居住在金一的灵台之中,金一料想,这存神法是以本身灵识与外界的神明沟通,若是出了岔子,灵台之中出问题的可能性就最大。即便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当金一的灵识随着点金手的法力,感应到牛琪琪灵台中的情状时,他还是为之一愣。
并不是因为,妖族的灵台和他本身有什么分别,身为妖精,牛琪琪的灵台紫府几乎和金一自己的毫无二致,依旧是一片似乎只有方寸大、又似乎无边无际的空间,距离和时间,在这里都没有任何的意义,一切都凭着灵识的感应来决定。
令他愣住的原因是,在牛琪琪的灵台之中,只有一头黑色的小母牛。这并不奇怪,脱去本身的人形变化,牛琪琪就应该是这个模样的,真正令金一怔住的是,这母牛居然是呈现着和他当初骑着牛琪琪走出五指山时牛琪琪的模样,鼻子上挂着一个铜环。
当初他制服了牛琪琪之后,生怕金虎帮助她脱离困缚,暴起伤人,想到自释远和慧可以下数十位大和尚被牛琪琪一人用法宝焦火扇折腾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形,金一怎是她的对手?是以才将钱神的法体变成了一枚铜环,用作牧童降伏所牧之牛的道具,将牛琪琪的变化和法力尽数锁死,才有了他的坐骑小母牛。
可自从长安禁苑一战,两人前嫌尽去之后,金一分明已经将彼此之间的束缚解开,这钱神的法体也已经从牛琪琪的鼻子上取了下来,为何琪琪的灵识还是这般模样?难道说,这层对她灵识的束缚,从来都没有解开过?
“主人,这是我自作的,与你无干。”灵台之中,无须任何言语,彼此的灵识直接就可以沟通,金一所想的,即时便被牛琪琪的灵识所知。即便正在忍受着钱力的反噬,她还是没忘记开解金一之惑:“若不是当我被你用钱神之法体禁锢时,强运存神之法与钱神沟通,也不会留下这样的灵识了,说起来,还是以后随着我与钱神的朝夕相处,这层加诸我灵识上的束缚,才渐渐松了一些,不然的话,恐怕我到现在连大力神法都用不出来哩。”
是这样的吗?金一一时无言,怎料到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牛琪琪,灵台中居然还藏着这样的秘密!他也能明白,为何牛琪琪不对自己说出这样的状况,换成是自己,又怎能向曾经是敌人、现在是主人的人,如此敞开自己最不堪的记忆?尤其是,她还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将自己置于一种潜在的危险之中!
“琪琪,你等着,我这就为你解开这层钱力的束缚!”对于钱神法力的实际掌控来说,这自然是举手之劳,但当金一正要以点金手之能力化解加诸牛琪琪灵识上的那层钱力时,金主却忽然跳出来阻止:“不可!小辈,她在被我神体镇压的情形之下,以妖身强运存神之法,试图借用我之神力,才有了这样的结果。换言之,并非我之钱力仍旧束缚着她的灵识,而是她的灵识已经与钱力纠缠在一处分拆不开,方才呈现此种情状。”
“……孔方兄,你是什么意思?就是说,这钱力已经无法从她的灵台之中驱赶出去?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变得和那段韶一样的下场吗?”金一的灵识,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睛,一定变得和牛琪琪一样的红!
金主见金一如此,哪里还敢装乔,赶忙道:“莫急,莫急!她是练存神之法,又是存想我之神力,倘若我都救不了她,这不是笑话么?那我还称什么钱神!是这般,她的灵识既已如此,体内诸处窍穴之中也必定已经充塞了许多钱力,从其妖气运使之际就混杂着钱力便可看出来。此时若是强行将钱力从她的体内与灵台之中驱赶出去,恐怕会伤及本源……简单说来,如果你只是将她体内的钱力尽数取出的话,这位牛氏的妖精大有可能,将从此失去所有的法力,变成一头真正的小母牛!”
“为今之计,依我之见,莫若由得她如此,我只将我的神识在她的灵台紫府之中也建立起来一个化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