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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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碟- 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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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刹那,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甚至不明白,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醒悟到自己嫡亲的弟弟,竟将一把碧雾红砂尽数打入自己后背的时候,舌头已经失去了知觉,僵硬地回过头来,用愤怒与惊骇的目光望向金不破最后一眼,喉结微弱地滚动几下,轰然倒地。
 
   “砰!”麻奉秉的身体在稍作挣扎后,直挺挺地栽倒在金不徇尸体旁。
 
   两个人的脸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头努力向后扭动,露出死不瞑目的双眼。“嗤嗤”碧烟蒸腾中,面部的肌肉开始迅速地腐烂,化作脓水一块块地从脸上剥离,随之是脖子、胸口、四肢─
 
   在一阵骇然惊呼后,竟再没有人能发出声音。几十双目光,聚焦在金不徇和麻奉秉的尸体上,静静看着它腐化成惨绿色的黏稠脓汁,沿着大理石地面的缝隙向四周蔓延流淌,把一块块石板腐蚀出无数的凹坑。
 
   金不破已退到三丈外,孤零零地一个人伫立着。他的手又伸进皮囊,准备抵挡来自金裂石等人,暴风骤雨般的报复反噬。
 
   然而金裂石一动不动,一下苍老了许多,似乎肩头蓦然压上了万钧的岩石,挺直的腰渐渐松弛弯曲。他目不转睛望着自己长子的尸体慢慢化成脓水,熟悉的脸渐渐在眼帘褪淡消失,精亮的眸子里,蒙上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
 
   “为什么?”他的嗓音压抑而沙哑,缓缓抬起头问道:“你能告诉我原因么?”
 
   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愤怒,甚至没有责怪与怨毒,金不破的心却依旧一寒。他的手紧紧握住碧雾红砂,仿佛是想从它们身上,寻找到与金裂石对抗的勇气,一声冷笑道:“你又为什么一心想杀死大伯,好取而代之他的宫主宝座呢?”
 
   “竟是这个原因。”金裂石的脸上,竟露出一缕怪异的笑容,不是恨,也不是怒,竟含着一丝悲哀,一丝怜悯望着自己的儿子,回答道:“你杀死了不徇,最后又能得到什么呢?”
 
   “得到尊严,得到权力,得到报复的快感─”
 
   金不破仿佛是想掩饰内心的畏惧,声音越来越响,最后宛如野兽般地嚎叫道:“你的眼里从来就只有金不徇,我做任何事情,得到的永远只是你的喝斥教训!即使你成功了,将来的金牛宫也是我大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活得连一条狗都不如,甚至连我的儿子,也可以任由你把他打得遍体鳞伤,死去活来。而我、而我还要大声叫喊打得好!”
 
   金裂石静静地听着,直等金不破的嗓音变得声嘶力竭,才问道:“说完了么?”
 
   金不破的手在颤抖,剧烈喘息道:“你想杀我是不是?那就来啊!”
 
   金裂石深吸了一口气,残余的碧雾被他吸入又呼出,吹向虚空。
 
   “你弄错了一件至关紧要的事情,我的好儿子。”金裂石回答道:“我的位子,迟早有一天会传到你的手上,而不是你的大哥。不徇太老实,根本不是我理想的继承人选,所以,我才会对你有那么多苛刻的要求,因为,我要你将来能成为金牛宫之主!”
 
   金不破咬牙吐字道:“你撒谎─”
 
   金裂石摇头道:“到了现在,我还有必要骗你么?我一共只有两个儿子,疼的是你大哥,赏识的是你。可你却亲手杀死了他,也断送了我们所有人。不破,我还是高估了你。你太傻了─”
 
   金不破面色苍白,死死盯着金裂石,回答道:“傻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如果你早点告诉我这些,就根本不会有今天!”
 
   金裂石哑然失笑道:“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一直隐瞒着,不肯说出来么?”
 
   金不破哼道:“不过是想故弄玄虚,让我和大哥为了你的野心卖命!”
 
   金裂石道:“你错了,我不说,别人都会把目光对准不徇。这样,你会更加安全。傻小子,我是在保护你。”
 
   金不破呆住了,喃喃道:“你骗我,你在骗我─”
 
   金裂石道:“不论你信不信,如今都已无关紧要。我漏算了一步棋,就该愿赌服输!”说完,他高大的身躯骤然掠起,一对金枪从背后吐出,雷霆万钧激射向金不破的胸膛。
 
   金不破脆弱的心理防线,早已在金裂石的话语中一点一点地被击溃,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衰弱到最低点。
 
   当看到金裂石毫无征兆地向自己出手,他只是近乎本能地吼道:“你不要再逼我─”
 
   “噗─”两把碧雾红砂挥手撒出,涌向金裂石飞袭而来的身躯。
 
   金裂石宛如着魔,没有招架,也没有闪避。两蓬碧雾红砂完全打中了他的身体,但那对耀眼夺目的金枪,也挟着锐利的呼啸,深深扎入金不破的胸口,从背心透出两截滴血的寒锋。
 
   众人惊叫声中,金不破凄厉地嘶吼,用双手抓住金枪,望向近在咫尺父亲的脸。
 
   金裂石满脸绿气,神情镇定而冷静,只有那双眼眸里,透露出深深的悲哀与绝望。他松开双手,低低在金不破的耳畔道:“走好,我的傻儿子─”
 
   “扑通!”金不破连枪带人,仰面摔倒在大厅中,距离他兄长的尸体仅仅三丈远。
 
   金裂石颤巍巍转过身躯,嗓音依旧宏亮道:“金裂寒、邓不为,你们赢了。老夫自我了断,不再劳费你们的力气。我的手下,只要不再抵抗的,希望你们给他一条生路─”
 
   金裂寒无动于衷道:“你放心,我会考虑。”
 
   金裂石凄然一笑,俯身抱起金不破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向金不徇。脸上的肌肉开始腐烂,走向生命终点的最后一刻,他不再有任何的感觉。
 
   “砰!”破损的身躯终于一头栽倒,他枕在金不徇的半截尸体上,怀里紧紧抱着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另一个儿子。
 
   许久,所有人都失去说话的兴致。
 
   花纤盈的双手捂住眼睛,不敢再目睹这出落下帷幕的人间惨剧。但,这仅仅才是一个开端。
 
   “放弃抵抗、听候发落的,邓某可以宽大处理。”邓不为的神情里充满胜利者的温和,宣布道:“有谁想负隅顽抗,金裂石父子就是前车之鉴!”
 
   厅门前的十余名金裂石心腹相顾无言,谁也不愿第一个表态。
 
   “怎么,都不愿束手就擒?”邓不为冷笑道:“我再给你们最后一点时间考虑!”
 
   “与其寄人篱下,苟延残喘,不如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去!”金不屈突然高喊道:“有种的,就跟老子走!”
 
   他拔出一对银钩,疯狂挥动着向厅门大步冲去。背心蓦地一疼,热乎乎的液体从身体里流出。
 
   低下头,诧异地看到自己胸口露出一截刀锋。他不必回头,已经明白握着这把刀的主人,就是执掌银衣卫的统领卢不邪。
 
   抽出刀刃,卢不邪迈步走到邓不为的座前,单膝跪地道:“属下受金裂石父子蛊惑,犯上作乱罪不可赦,求邓总管开恩!”
 
   “很好。”邓不为微笑道:“你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还有谁愿意投降的?”
 
   剩下的人静默片刻,不晓得是谁带的头,木然而又沉默地,走到卢不邪的身边一一跪下。
 
   “都坐回原来的位子上。”邓不为志得意满、意气风发地说道:“只要真心投诚,邓某都会全部留用。金裂石父子已死,他们的罪孽当然不该算在你们的头上。”
 
   “谢邓总管!”卢不邪大声道:“今后属下定全力效劳,以报总管不杀之恩。”
 
   身边的人眼光里流露出鄙视,默默起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四名金衣卫忙碌地打扫大厅,场内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宫主,小婿这样处理是否得当?”邓不为如同这时才想起金裂寒的存在,摆出恭谨的神色问道。
 
   “解决了金裂石,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老夫了?”金裂寒缓声说道:“贤婿又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邓不为的笑容霜结,徐徐说道:“或许,是我该问岳父大人,在小婿替你扫除了金裂石的威胁之后,你又该如何安排我?”
 
   “飞鸟尽,良弓藏。”金裂寒道:“你是不是很想对我说这句话?”
 
   “那就要看岳父大人今后怎么对待小婿了!”邓不为挺起胸,迎上金裂寒深邃的目光,突然他有一种很解气的感觉。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俯首贴耳,作出千依百顺的忠狗姿态,小心翼翼地服侍着金裂寒。今天,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和对方处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对话。
 
   而再过片刻,这种平等也会消失。最终,金牛宫只有一个人说了算。
 
   邓宣傻傻地站在邓不为的身后。金裂石父子的鲜血还没有干透,自己的父亲竟又和外公决裂。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金裂寒道:“不论我打算如何对你,你都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吧?所以,就不必再假惺惺问我这句话了。”
 
   “你总算还不糊涂,至少比金裂石清醒多了。”邓不为回答道:“为了今天,我已经足足等了二十年!”
 
   “才二十年啊?”金裂寒露出讥笑道:“只算我执掌金牛宫的时间,也已经有将近百年。你终究还嫩了一点。”
 
   邓不为嘿嘿冷笑,说道:“就算你是棵百年的老树,表面的枝叶再繁茂,根基却早已被蛀空。你还有什么资本来阻挡我?”
 
   “是啊,剩下来能够听我话的人已经不多了。”金裂寒颔首,环顾厅中道:“加上在座的木仙子,你如今掌握的力量,似乎已足以扳倒老夫。”
 
   邓不为道:“你算得很清楚。”
 
   “但是你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金裂寒不疾不徐地道:“至少眼前仅存的三大护法里,除了裘一展之外,你还没有资格让于恒和郝城听命。金裂石的旧部,更加不能指望他们会为你卖命。
 
   “至于木仙子和几位青木宫的贵客,我猜你和他们之间,不过是利益交换,他们也未必肯全力以赴对付老夫。”
 
   木仙子咯咯笑道:“金宫主老而弥坚,说得本宫由衷心服。看来稍后邓总管和咱们对您还需费一番手脚,才能大功告成。”
 
   邓不为摇头道:“岳父大人,你真的穷途末路了,居然妄想用三言两语恐吓住小婿。即便你说的都是事实,又有几个人能够为你卖命呢?”
 
   “不多,的确不多。”金裂寒稳如泰山的坐着,回答道:“好在还有几个─”
 
   大厅两边的侧门,缓缓走出四名须发皆白的褐衣老者,老得仿佛连路都走不动了。
 
   邓不为的神情好似见了鬼一样,呆呆望着四名老者走到金裂寒的身前,喃喃道:“不可能,他们四个不是已经死了?”
 
   木仙子的眼睛也直了,像她这样岁数的人,除了聋子和白痴,谁都听说过“金褐四雁”的名字。
 
   这四个老人真实的名字,很少有人能够记得,人们称呼他们时,通常叫做:金战雁、金无雁、金不雁、金胜雁。合在一起,那就是“战无不胜”!
 
   如果算辈分,邓不为理当恭恭敬敬向这几个老头喊上一声叔公。
 
   在金牛宫的传说中,他们曾经是超脱于金裂寒之上的元老级人物,却尽皆战死在逆天宫一役中。
 
   传闻不可信,邓不为任何时候,都没有比现在更加愿意相信这句老话蕴涵的道理。当他拜入金裂寒门下的时候,这几个老家伙,就早已是传说级的人物,自己给其中任何一个人提鞋都不配。
 
   纵然现在,他的心里也同样充满惊骇,再说不出一句话。
 
   “我原本是打算用他们对付金裂石的,没想到最后用在你身上。”金裂寒淡淡地说道:“就凭这一点,邓不为,你已可自豪。”
 
   我自豪个屁!邓不为忍不住在心里骂出脏话,嘴巴中像吃了半斤黄连一样发苦。
 
   “昨晚,城舞已经离开金阳堡。你本不该这么心急的,也许是你太得意忘形了。”金裂寒的声音,一记一记击打在邓不为的心头上。
 
   “当然,在你看来,万事已经具备,有十足的把握把老夫和裂石除去。”金裂寒说着摇摇头道:“你还是嫩了点啊,贤婿!”
 
   邓不为吐了口气,说道:“我的确没想到他们还会活着。不过,你也有漏算的地方!”一挥手,掌心中窜起一支殷红色的火炮,“砰”地轰破屋顶,在数十丈的高空洒散出绚丽的烟火。
 
   “不用一盏茶的工夫,青木宫的高手,就会在我属下的引领下杀进大厅。金褐四雁固然厉害,可也挡不住千军万马吧?”邓不为一口气说完,头顶碎落的粉尘沙沙洒到他的身上。
 
   “好,好,你和青木宫是彻底勾结上了!”金裂寒的眼里终于闪过一丝诧异,冷冷道:“贤婿,我再送你最后一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天底下没有人是傻瓜,甘心被别人当枪使!”
 
   邓不为冷笑道:“这个小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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