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到，不然我就过去找你，”国宝说。
“知道了，保证到。”李庄有些不耐烦，那边嘟哝几句挂了电话。
天很冷，李庄躺在被窝里琢磨，回忆这几年跟国宝说过的话，但找不到什么眉目，“奇怪啊，这厮怎么这么反常，莫非是想去吃顿好的？”
这可不是诋毁，完全有可能，国宝不高，一米七五左右，微胖，特能吃，而且喜欢吃，幸好跟饭桶相反。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国宝都要点很多菜，然后吃得一干二净。
琢磨了一阵，发现没有一样能完全对得上，懒得想，爬起来吃饭。陈淑娟昨天晚上值班，早餐时李想和柳静做的。
“哥，这个是静静做的，这个是我做的，尝尝，味道不错吧？”李想邀功。
李庄呵呵直笑，逐一品尝，然后送高帽，将俩女生打发走。舒舒服服地吃过早餐，写完昨天剩下的程序，才驱车去K城中学附近的一座酒楼，约定的地点。
S市区与K城相隔不远，不过李庄出发很迟，到酒楼时已是上午十一点。酒店的停车场停满了车，老同学三三两两按圈子聚在一起。不得不说，K城中学档次颇高，这次来的人总体水平相当不错，怪不得大家都拼命想上好学校。
四个圈进来的时候不起眼，A6L现在到处都是，停车时屁股露在外面才暴露了它的真实身份。下了车，国宝等一些熟悉的同学都围过来，有几个还钻进车内摆弄。
“李庄，你发财了啊，都买了七八十万的车。”一堆同学围着车子七嘴八舌。
李庄赶忙澄清，“朋友的，长途借我开开，不是我买的。”
“看你一身的名牌，特别是羊毛衫，点点钱买不到，肯定是自己的，我们又不会找你借钱，谦虚什么。”有人不信。
李庄很无语，原来的衣服半新不旧，被娟姐扔进了垃圾桶，只好穿她新买的外套加从澳洲带回来的高档货。没实力装B遭雷劈，懂行的人不少，现在果然碰到麻烦了。无奈之下只好拿出四个圈的行驶证，众人转而索要钥匙。
李庄望着远去的座驾抹了把汗，没想到大家对好车这么热衷，幸亏没听夏元德那厮的，要是把叉五开回来，估计饭都吃得不安稳了。这年头，车子就是某种身份的象征，好车跟古时的豪华马车和骏马应该没有差别。
不是所有的人都热衷玩车，比如国宝，这位大侠是路盲中的一员，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开车到处逛。他知道李庄现在跟大部分同学都不熟，带着到处寒暄。
在本省的同学大部分都买了车，在外地的买房的也不少，基本上都是实力派人士，小小的酒楼博士硕士云集。来的基本上是高一理科班的，不过这次后来改读文科和李庄辍学后才转校或转班的也在。
大家把联系方式登记好，然后复印每人留一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世界末日过了好久，都出来透口气，还是为了比一比，众多家属都列席。
李庄经常联系的人中，国宝老婆韩清秀在，周志夫妻一起回家探亲。另外一个当初玩得比较好的同学叫肖新的，现在是材料工程师，也把老婆带过来了。更让人受不了的是，当年的班花王梅这次把京城的丈夫也带了过来，真是成心刺激人。
聚会由一个在本地政府部门工作的同学叫李慧的主持，气氛热烈。大家一起回忆往事，大叫当时的绰号，胡侃海侃，酒喝多了就大骂当局，搞得李慧很尴尬。
“我们这里交通便利，人杰地灵，为什么一直发展不起来，还不是官场上的问题？不是那些莫名其妙的ZC，我们在座的各位就足以支撑起几个行业，更不要说外面赚了钱的师兄师姐和老乡，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大家一起起哄叫好。没人认为自己不是人才，呵呵，所以捧场是应该的。政治评论没有持续多久，也不适合持续，同学里包括自称在某部门的小个子王顺、在省府工作的米坚能和在K市工作的其他同学，加起来有九位，有亲戚在政府部门工作的更多，骂多了会骂到自己头上，转而聊其他的。天南地北，什么都有。后来不知怎的有人提起了安全软件。
王顺说：“我现在用的是永逸电脑安全管家，其他的我通通卸掉了。我们测试主管说这款软件很棒，平常用用没一个比它好的，自从装了这个，我的电脑就再也没有重装过。”
众人很惊讶，这个什么管家怎么从没听说过？王顺笑道：“它是一款国外软件的汉化版，卖得很贵，国内不是主要市场，从不做宣传，也许他们认为国内盗版太多，怕卖多了容易被人破解。”
肖新接口，“没错，我看过研发这款软件的达米安。威尔逊技术公司的介绍，他们主要做自动化，计算机软件是附带，总部在澳洲珀斯，现在总雇员近四百人，老板是工程师出身。他们不宣传可能是担心影响自动化方面的销售。”
李庄一愣，他一直以为大面的公司很小，两人在杭城初次见面时，大面说只有三十来人，没想到发展这么快，里面似乎不简单。正在他琢磨的时候，王顺拼命向其他同学推荐，说到激动处，大骂某个与政府有关系的知名软件是狗屎。没想到同学里居然有自己作品的狂热粉丝，又不好显摆，他一句话都不敢说，憋得很辛苦，幸好持续的时间不长，话题自然挪到老故事上。
宴席散后，李慧带着去了酒店咖啡厅休息，她似乎很熟悉这里，从这点看，这家酒店应该跟市府有关系，说不定是定点单位。没事的留下，有事的先走了，李庄、肖新夫妻、国宝夫妻和周志夫妻坐一桌，其他的按亲近程度各自坐下。
“李庄，介绍一下，我老婆任明美，也在物理研究所工作。”周志说。
李庄忙起身寒暄，双方一阵客套。周志他去年见过一次，时间很短，但周志妻子是第一次见到。任明美从面相上看是典型的沪上人，白白净净，不高，长得娇俏玲珑。让他意外的是，任明美居然是沪上J大的博士。周志身材中等，跟国宝差不多高，其貌不扬，脸上还有些雀斑，偏黑，气质也不怎么像知识分子，两口子放在一起对比强烈。
一个家境不怎么样的外地硕士是怎么将一个长得不错的沪上博士追到手的？李庄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对周志周大侠景仰有加，五体投地。沪上人优点很多，被人诟病的缺点也大把，至少他就知道那旮旯的丈母娘很难缠，不知道周志是怎么摆平的。
“哈，你这家伙又开始发呆了。”国宝说。
肖新轻笑，“他当年最有名的风格就是经常发呆，没想到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变化。”
李庄傻笑，原来很早就是这样，忙转移话题，“阿新，你不是读了自动化的研究生吗，怎么还在省钢铁集团工作？”
肖新说：“我是单位资助的，毕业后必须回去，再说自动化范围很宽，我的主业还是材料。”
李庄哦了一声，目光转向肖新妻子邬安彤，“弟妹，差不多五年没见了。”
邬安彤皱了皱眉，“应该叫嫂子，肖新比你大。”
李庄登时噎住，韩清秀在边上抿着嘴笑。国宝笑道：“谁叫你读书早，我估摸着你当时是班上最小的。”
李庄很郁闷，“我们都是同龄人，叫什么都一样，以后我直接叫名字。”
周志摇头，“哪怕大一天也得叫嫂子。”
附和着众，可怜的单身男人几乎没地方躲，最后趴在桌子上做鸵鸟。
“聊什么聊得这么高兴啊？”附近突然有人插嘴。
李庄抬头一瞧，原来是李慧。这个本家当初还是他的暗恋对象，家族在K城很有势力。官宦家庭出身的孩子果然成熟早，她年过三十了气质仍没多少改变。
李慧将随身携带的凳子放下，紧挨着邬安彤，两人似乎很熟，也许经常来往。她挨个问候，一圈下来，很快到李庄了。
“李大老板在哪高就啊，好多年都没听到你的消息了。”
李庄毫不示弱，“啥老板，就是一穷打工的，为你们相关部门打工。”
李慧笑意盈盈，“哟，现在居然能说会道了，读书时可是个老实蛋。”
李庄理智地停下，斗口自己绝不是她的对手，国宝解围，“李慧，你现在哪工作？”
李慧说：“我刚转到市招商引资办公室，正焦头烂额中。”
国宝不信，“不可能吧，现在沿海的很多产业都在往内陆转，你的日子应该好过才对。”
李慧苦笑，“开发区好一点的企业很少，污染型企业又不能往回带。”目光转向李庄，“你一直在工业区工作，认识的老板应该不少。如果你有熟悉的老板愿意过来投资，相关的手续都好办理，我们这房价低，居住条件好，工业区交通方便，只要投资数量够大，就算大面积的地块都没问题。”
李庄摸摸下巴，“有靠江的可以建码头的大面积地块吗？最好在工业区的边缘，以后可以轻松拓展。”
李慧一愣，“你真的有认识的？”
李庄很无语，“我是你同学，不是谈判对手，不要把职业习惯带到日常交往中。”
李慧顾不得计较，“有的，现在入住工业区的企业都靠近市区，不愿意搬去比较偏僻的地段，明天我带你去看工业区规划图。”
李庄很干脆，“行，我明天上午去你办公室找你。”
“李庄，你真的打算在这里投资吗？要不我给你打工？”国宝开玩笑。
李庄正色道：“我打算投资搞研发，还可以搞到境外的风险投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专门为你建一所实验室，并给你实实在在的股份。”
国宝呆了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李庄调转目光，“你们包括亲戚朋友如果谁有兴趣，以后也可以跟我联系。我初步打算明年开年便开始行动，最迟不超过明年十月份，在外漂泊久了，还是家乡舒服。”
听众于是一起发呆中，良久李慧提起了别的话题，一起聊得不亦乐乎。当晚，家不在市区的同学都被迫在酒店休息。
第二天上午，同学聚会正式散伙。李庄告别熟人，开车前往招商引资办公室，那里尚没有正式上班，不过有值班的。
四个圈刚在停车场停稳，李慧便亲自出来迎接。两人一起上楼，边走边聊。
“八品大人，K城经济不怎么样，办公楼可建得不差。”李庄说。
李慧哭笑不得，“多年不见，要不是还有熟悉你的同学，我都怀疑是不是你了。现在人都讲究个面子，办公楼有必要建好一点，不然会被人看扁。”
李庄哦了一声，李慧又说：“老同学，当初你辍学，我们都以为一颗新星陨落了，没想到金子在哪都会发光。”
李庄笑笑，“别调侃我了，我的前途命运都寄托在你身上。”
李慧很惊讶，“你说反了吧，如果没有成绩，我这个八品估计很难再往前进一步了。”
两人进了办公室，一起看规划图，李慧指着边上的一个地块说：“这里是未来工业区还要拓展的方向，交通也方便，就是离市区有些远。”
李庄沉思片刻，“远期能到五千亩不？我除了实验室，还要建小工厂，涉及到新能源、动力、新材料、精密加工、仪器、制药和生物之类的。”
李慧脸上的惊讶溢于言表，盯着李庄上下打量。李庄摸摸脸，没什么，“哪里不对？”
“老同学，你有奇遇了，捡到了外星宝贝？赶快拿出来给我瞧瞧。”李慧嚷嚷。
李庄有些晕，“外星人要打过来了，你还是赶快到山里避难吧，我老家那旮旯不错的，要不帮你留块地方？丫头，说正事呢，能帮我搞定不？不要说套话，我对你们家还是有些了解的。”
李慧悻悻然，“你说的跟天书一样，以国内现在的条件根本不可能做得起来。”
李庄摇头，“十几亿人口，总有些拿得出手的，找人呗，慢慢来。你老呆在K城，对外面了解不多，事实上国内很多企业相当不错，只是被整体的平庸掩盖…”
“打住，桩子，说说靠谱的，我可不像你。”李慧说：“能帮我拉到项目不？”
李庄很尴尬，“桩子”是他高一的绰号，可不是什么好话，忙回答：“年后我回杭城，会带几个老板过来参观，机械类的，以零部件为主，老同学，你要是能让他们满意，最起码三亿的投资，建成后产值不会低于十亿。”
李慧精神一振，“真的吗？”
李庄很肯定地说：“当然，杭城周边的工业用地少，内地的情况你也知道，到处都是骗子，很多老板被优惠政策骗过去弄得倾家荡产。”
李慧大喜，“我们这绝不会那样，就是因为优惠条件不够多，所以很多老板才觉得没有吸引力，我带你去工业区走走。”
现场考察是必须的，就算李慧不提，李庄也会说。K城的老工业区做得很烂，新工业区如果还是这样烂，没有吸引力很正常。
四个圈跟着波罗一路前行，很快到了工业区。新工业区规划得相当不错，不但占地面积大，而且基础设施已基本完成，不像是空手套白狼的。小打小闹的老工业区与之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足以说明市里的决心。
李庄当即给杨老头打电话，当然不是拜年的事，年早拜过了。杨老头让他先不要急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