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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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春风-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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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字迹可仿,又引得听者信一分。
  “……”彭氏还想辩。
  岑雪敏拉住她,“姨母,事已至此,无需再言。我知三哥不喜我,却不知他竟会用这种方式,不惜诋毁我爹娘来赶我离开。想来我也真是寄人篱下太久了,连惹人厌都不自知。既然已经对我厌恶至此,留下亦无意义,我们这就离开吧。”
  面对岑雪敏的伤心离意,二太太没动。
  大太太动了,却最终无言。
  人心已有倾向。
  赵青河还不干呢,“岑姑娘,别忙着走,你的故事我还没开始说呢。看大家好像比我这个讲故事的还累,我就简单讲了。岑姑娘不见爹娘回转,便派人去找,一找之下就知道了前因后果,悲痛欲绝却不敢给爹娘收尸,只能编了母亲得病的谎言。你觉得长久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就来投奔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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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片 有些冤枉

  赵青河道,“且不说岑家夫妇出游用了化名,无人能查得到他们与你的关系,就算日后有人起疑,只要你是赵家的长孙媳,谁还敢深究你的出身。不过,岑姑娘,你怎么跟你爹娘一样,方孔钱眼里钻不过,非要干那无本的买卖不可呢?本来,你爹娘犯法,你又不犯法;本来,你爹娘服诛,你却清清白白。一开始不湿鞋,何至于日后杀自己人杀到眼红,弄出什么金盆洗手?”
  人人眼珠子瞪得快掉出来。
  “行了,故事我也说完了,官府要带你回去问话,你清白也好,有罪也好,都跟他们说罢。”赵青河一说完,厅门再打开,跃进二十来名官衣刀客,其中就有夏苏觉得很眼熟的董师爷。
  “啊,还有,你要的证据,我其实也有。”赵青河打算气死人不偿命,“人证是你姑姑,也就是鲁七娘子,她当年和鲁七被你爹娘派到赵家来,将来好为你嫁进来作接应。她没死,被我摔晕了而已,听说你把万里阁炸了,直骂你狼心狗肺。还有,那个老纪,也没死成,我正好带了家里自制的解毒丸,勉强保住一条命,就是手脚从此瘫软无力,所以恨你恨得牙养,什么都愿意招。物证,你也挺能藏的,一方面不给你姑姑管账,一方面给她开了寻欢的蛇寮,钱都藏在床下密库。一千根闪闪发光的金条耀瞎人眼,鲁七娘子要是知道,会不会再被气死一回?”
  岑雪敏一直柔柔温温的神情终于显出一抹厉青,只是声音仍轻和,“三哥,你有些冤枉我了。”
  官差都身穿赵府仆人统服,却手持大刀,将四张桌围得水泄不通。
  赵家全部的主子们,已让这个阵仗吓傻,不知他们何时混入府中。
  领头的董霖嘻嘻笑,冲赵老太爷抱了拳又道抱歉,着实却是插科打诨的调调,“老爷子莫惊,一切都在我和赵青河掌握之中,恶人绝不能在此为非作歹。而且,这人虽住赵府,也安插了眼线手下,经我们查实,该捉都捉了,与赵府各位老爷夫人无半点关联,真论起来,你们也是无辜受害者。”
  赵老太爷不知说什么才好,深深叹了口气,看着大儿比自己更愕然的神情,怪也怪不得。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实在不是自己儿子媳妇太笨。
  谁想得到,那位娴静的岑家女娘会有响马的爹盗贼的娘,而且还接手继续这行杀人越货的买卖,连赵府的府库都让她手下混了进去,才有珍藏品变成假画的事情发生。
  要不是赵青河查出来——
  赵老太爷看了看对面的大孙儿,心里终于对自己承认,那孩子真不错,与四郎全然不同的性子,气势如虹,非儒士斯文,却有大将之风,一肩挑天的果敢勇锐,又睿智非常。
  这么说吧,四郎继任家主还需很多磨炼,青河却是那种直接可以接了担子的男人,让他能安享晚年。
  这想法一跃入脑,赵老爷子开始发怔,望着赵青河的目光即刻转为深沉。
  “我有些冤枉你了?”赵青河可没注意老太爷想什么,只觉岑雪敏的话好不可笑。
  这种人,坏事做尽,已经昭然若揭,还能摆出一副凄楚可怜的模样?
  “人证物证俱在,还有我这个最直接的受害人。我同岑姑娘一起到常州,归途惨遭灭口。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看到了贼头真面目,为何没有死在常州,而是死在了回程途中?很简单,我大概顾念与岑姑娘的交情,没有立刻揭穿你,反而令你觉得自己有精心准备的时间,比起在热闹的城镇里杀人,在回程预先布下陷阱,更容易制造意外身亡的假象。不过同时,这就得精准知道路线。我死透,自然成了冤死鬼,不可能追究你什么,偏偏死里逃生,把细节琢磨琢磨,就能起疑。那日大雨,大驴提议改路线,我去问了岑姑娘,姑娘未允,说不能耽搁归期。我虽不记得,大驴却听我转述过。岑姑娘说冤枉,好似非你所愿,迫不得已,那我的冤枉要同谁去说?”
  恶不知恶,真是极恶。
  “是她害你?”赵大老爷一听,爱子之心大过于天,原本对岑雪敏还有几分疑虑和可怜可惜之情,刹那一扫而空。
  “自然非我所愿。”岑雪敏青煞煞的脸色并不慌张,丝毫不将赵大老爷放在眼里,只望赵青河,“你缠我不放,居然半夜守在房顶,我的行踪尽落你眼,才让你捉了把柄。你是顾念交情,却趁势要挟我嫁你,我怎能答应,这才不得已杀你。”
  赵青河冷笑,“我要挟你嫁我?明知你是飞天大盗?”
  他转眼瞧了夏苏,漠然的神情顿时化作一河暖流,“妹妹莫信她。我便是再蠢,难道会善恶不分?”
  他总是当众喊妹妹,当她瞧不出“险恶用心”,夏苏哼了哼,“这等事,还是要拿出人证物证才好,你跟岑姑娘都是一面之词一家之言,我皆不信。”
  赵青河拍手,“妹妹明智。”不愧是经他“洗了脑”,已构筑起侦探基础思维。“不信我,也不信她,都是白搭。”
  岑雪敏的厉害之处在于,坏人的常态她一概没有,居然承认,“我挑拨你俩,却屡屡不成,罢了,我说实话。三哥给我两日,让我自首,否则就会报官。无论如何,我都因三哥逼迫而不得已为之,这总不错吧。难道谁是天生就爱杀人,就喜作歹?”
  岑雪敏,天性使然,只觉天下人负她,她不负天下人。
  “三哥说的故事,大抵不错,有些还拜你所赐,头一回知道。”一认都认,岑雪敏突然抽出一柄匕首,对准赵大夫人的脖子,见众人惊色,她好整以暇,“然,我爹娘死于非命,我一个孤女无依无靠,若不为自己谋好前程,谁为我谋?”
  大夫人颤声,“雪敏——”
  怎么会是如此呢?
  她一直自觉辜负闺中好友,却不料引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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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片 桩桩非罪

  “大夫人,你这时最好住口,否则我要是突然控制不了脾气,与你一起死了也说不准。赵府这些人中,我最不能原谅的,就是你。你口口声声说我娘是你亲姐妹,可你几曾当我亲侄女来待?我与四郎一桩婚,若能早早成了,也不至于一条死路走到了底。我有今日,多是你自私而就。我想,你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无脸见我娘。”
  岑雪敏笑容苦涩,双眼晶莹,控诉得好似天经地义,对方才是十恶不赦之人。
  大夫人眼泪直流。
  岑雪敏以凄凉哀伤的目光望着赵府众人,“父母不可选,我懂事之后,娘亲就说了爹的过往,并将家中钱财来源都说与我知。我娘并非一般俗人,她通透聪慧,看穿世情,教我世间无道,人们唯利是图,唯富是贵,唯贵是尊,便是名门赵府,我将来若嫁妆不丰,必受委屈,甚至悔婚也可能。她教我,凡事靠己不靠人,那些不让我活好的人,必是自私自利的小人,无需与之讲良善。我越良善,小人越欺。我爹为人不似外传那般凶恶,他上山为盗亦是让小人迫害所致。他待我娘和我极好,是天下最好的丈夫和爹亲。我爹娶我娘之后,再不杀无辜之人,再不劫金白之物,我娘为之另辟财源。调换古董书画,因它们传到今朝早已无主,本该能者得之,愚人鱼目混珠,怨得了谁?伪造更是无罪,苏州片扬州刀可以闻名天下,何论我们有罪?那些贩人的买卖,瘦马已成为货品,别人卖得,我们卖不得?至于富家孩童,他们父辈的钱财难道就是干净得来,我们从不曾伤害任何孩童性命,拿钱就放人,不拿钱就卖了换钱。连亲爹亲娘都不要的孩子,我们总不能白白养着他们。”
  桩桩罪,桩桩说成无罪。
  “你说我爹偷画被捉,我说有人堪破他的身份,不管他是否改邪归正,设计害他,还连带害死我娘。世上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即便亲身经历都未必能断,更何况道听途说,还是过了这么久的往事。”岑雪敏不博取同情,却是真不明白自己何错之有。
  “爹娘死得不明不白,尸骨无存,我不能问不能祭,流着血泪投奔未婚夫家,岂料你们装聋作哑,再不提当年娃娃亲,一句大明律不允,就抹杀这些年我一家人的诚意诚心。你们可知,我为学习掌家,受了我娘多少罚?长这么大,何时有过一样真正我喜欢做的事?自我懂事,我就是赵家妇了。人性自私,我已知根本不会有人关心这些。”岑雪敏苦笑一声。
  “可我仍要为着爹娘的许诺而努力,一来尽孝,二来也真希望自己能有抛却过往的机会。你们说得轻松,一本万利?我要养爹带下山的兄弟,要养一家子人,哪样不花钱?且我是无奈接手,爹娘不在了,不能说不做就不做,下面的掌柜伙计,他们也是人,也要养家糊口,可我并未将买卖做得无边无际,反而渐渐收手。即便如此,我的嫁妆还不够多,能引得赵大老爷和赵大夫人点头履诺呢。他人不贪,我不贪;他人自私,我自私。”
  董师爷也是一字佩服了得,“照你这么说,你最无辜,最无奈,被所有人逼到这步田地。”
  “莫非是我天生贼种?”蹙了眉心,痛楚于面,岑雪敏泪落两滴。
  董师爷喊声娘咧,表示无力,“赵青河,你来,我说不过。”
  赵青河敛了眸,嘴角讥诮,“我都说得口干舌燥了,她也是侃侃而谈,今晚要聊通宵还怎么?犯恶不知恶,难道就不恶了?你赶紧提走,让知府大人画押判罪就是。”
  废话什么!
  “他人不义,我不义,你们好象忘了,赵大夫人的命在我手上。”刀尖往皮肉里一紧,岑雪敏柔声道,“大夫人请送我安全离开,我便不再计较你们背信弃义的龌龊心。”
  赵大夫人惨白着脸,颤巍巍立起,让岑雪敏往后拉。
  一干女眷畏缩成一团。
  “雪……雪敏……”被这些对话吓傻的彭氏,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只问得出一句话,“我……我该怎么办?”
  “我姨母对所有事一概不知,请别为难她。”岑雪敏向步步紧逼的官差道,再同彭氏说,“姨母,我让你管得钱财皆为正当来路,如今皆归你,找个好人再嫁吧,恕雪敏不孝。”
  彭氏两眼一翻,当场瘫软过去。
  岑雪敏神情沉恸,却咬住牙关,不让自己犹豫,催着赵大夫人走快些,但觉脑后来风,禁不住转头一瞧,只见一只疾劲的鞋尖,离太阳穴不过寸短。
  赵大夫人的命当然没有自己的命重要,岑雪敏连忙松手,也知此时只有拼快,不敢停留半分,飞身跃出厅去,同时怒喊,“夏苏,好好顾着赵青河的命吧!”
  岑雪敏虽没想到赵青河本事那么大,能查出她爹娘的底,然而她凡事留着后招,可保自己全身而退。
  夏苏欲追的身形顿住,回身惊望赵青河,却见他安然坐着,正以为岑雪敏诓她,忽而想到一件事,“赵青河,岑雪敏身边的那个丫头呢?”
  赵青河看董霖。
  董师爷摸不着头脑,“你没交代的事,看我干什么?是你疏忽!”
  赵青河好笑,“敢情你的薪俸都到我口袋——”话未完,脸色突变,抿嘴一鼓,嘴角流下一脉黑血。
  董师爷呆了呆,连追岑雪敏的命令都不记得下了,干嚎道,“赵青河,你要死了!”
  赵青河想说董霖才要死了,一张嘴,却喷出一口血雨。然而,他的应变能力极强,耳力目力急速减退之下,仍抓开腰上香囊,将泰婶自制的药丸一股脑儿吞了下去。
  “赵青河!”
  他最爱的声音,他最爱的容颜,那般急切地靠近了他。
  他油腔滑调讨她无数次便宜,到这时方才深知已爱她入骨,愿为多见她一刻,用他拥有的一切交换。尽管他拥有的,少得可怜,而她就占了绝对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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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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