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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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向线-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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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妈妈脸上表情则彻底凝固,视线在王航和许衡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简直不知该作何言语。
  风评欠佳的女孩,第一次见面就被宣布成为自己的正式儿媳——许衡完全能够理解对方这错愕的莫名。
  可惜当儿子的根本不以为意,继续抛出重磅炸弹:“后来我们在旧金山又碰到了李姐一家,张大哥说小衡可能怀孕了。”
  这次,连王允中也绷不住神,直接盯着许衡道:“怀孕?!”
  “嗯。一个月左右吧,用试纸测了,也是好消息。”王航插嘴,“等她休息两天,调整好时差,我们再去医院确诊。”
  王妈妈彻底瘫坐在椅背上,再也没有之前精心塑造出来的贵妇之气,而只是一个被儿子吓到的母亲。
  开车的司机不明所以,殷勤地出声问候:“恭喜啊,王董,要当爷爷了。”
  王允中讪笑着以作回应,对这刚刚得知的消息,显然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
  许衡偷偷看向王航,却见对方冲她眨眨眼睛,样子鬼精鬼精的。
  真不该把李经理的馊主意告诉他,许衡想,这下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事实证明,相较于对王允中夫妇了解不深的她来说,王航和李经理的选择确有一定道理。
  之后的家宴上,王航以更加随意的态度,介绍许衡的家世、学历,包括洗清她在常娟、赵秉承婚事中的污名,两位老人都不再有多余的精力思考、质疑。
  就连一开始乐于看热闹的王妈妈都说:“常娟那个疯丫头,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男方的信发出来,圈内人其实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后来还有人接二连三地爆料,把她得精神病,以及当年人身伤害的案子全抖落出来。啧啧,真不知道她爸妈该怎么办……”
  “行了,人家的事情就别管了。”王允中发话道,“小许,多添点汤,补血润肺的。”
  除了最开始收到的邮件,许衡再也没关心过相关后续,如今听王妈妈讲起来,就像说着别人的事情。
  王航从始至终不动声色,直接从许衡手中接过碗,替她盛汤,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张大夫的同学是精神病院的医生,要对病人的隐私负责,无权泄露当年真正的鉴定结论。王航只能麻烦对方提供一份报告的模板,再自行通过替换其中的内容,将ps修改后的截图作为证据,发上公共论坛供舆论发酵。
  这样的材料经不起推敲,最终难免被人看出破绽。
  所以才更需要给网民参与感,让他们有机会代入情感、选择好恶。
  赵秉承情商太低,前期已经被定性成渣男,说任何话都会遭到质疑;许衡则是个“小三”,也没有挑战苦情女主地位的立场。
  然而,在互联网上,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或者你是不是当年那个无辜的高中女生。
  他上传的第二份文件,在拉斯维加那天早上就写完了。
  几千字的短文,以第一人称的口气,道出被毁容之后的心酸坎坷,以及对施暴者逍遥法外的愤恨。
  受害者的姓名、身份全是乱编,反正也没人关心这些。
  他需要的,只是将常娟疯狂的一面展现出来,让舆论相信:可怜人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有图有真相”之后,当事人现身说法,这接二连三的翻盘,足以将肇事者打入十八层地狱。
  王航想过,常娟没病怎么办?她若真是精神失常,又该怎么办?
  如果是前者,那么她当然应该为曾经的罪行负责;如果是后者,更无惧于真相大白于天下。
  然而这一切,他绝不会让许衡知道。
  道德与信仰其实是很奢侈的东西,网络暴力、人肉搜索呼啸而至时,除了想方设法地保全至亲,我们无暇顾及更多。
  
  第70章 转向
  
  王妈妈在妇幼医院有熟人,很快就预约好了专家号。
  检查结果确认许衡已经怀孕一个月。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飞快,拍婚纱照、订酒席、发请帖、买喜糖……两人就像高速旋转的陀螺,在王妈妈的指挥下完成各项规定动作,连抱怨的功夫都没有。
  按照许衡原本的想法,办不办婚礼无所谓,在美国领证的时候已经有过仪式。更何况,幸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王航却劝她尽量配合:“别人家孙子都会打酱油了,这些年的红包也不能白送嘛。你不知道,咱家那些亲戚嘴可损了,我爸妈这些年没少受冤枉气。你就当是配合着演场戏,让老人开心开心。”
  话虽如此,可眼见着所剩无几的假期全被琐事占满,许衡还是有些惋惜:“你月底出海,再回来就是秋天了……”
  相处时间越来越少,焦虑的情绪愈演愈烈,却偏偏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从未觉得如此煎熬。
  王航揉揉她的发顶:“正好陪你生宝宝,照顾月子。”
  许衡轻笑:“你能照顾什么?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王航没反驳,却将人紧紧搂在自己怀里,让她体会自己的心意。
  事实上,两人近来一直住在许家,只有每晚会回去王航父母那边吃饭。
  王妈妈虽然对此不甚满意,但考虑到小两口新婚不久,需要时间单独相处,而且许衡刚怀孕,熟悉的环境有助于安胎,便也只能听之任之。
  早在回国后的第二天,王航便主动提出去墓地,参拜许衡的父母。对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他毕恭毕敬地举了三个躬,态度认真地介绍自己的姓名、家世,承诺从今以后对许衡和孩子负责,让两老在地下安心。
  尽管这些都只是形式上的东西,王航却没有半点马虎。
  许衡把一切看在眼里,默默地记在心里。如今面对王家提出的婚礼要求,她自然也没办法固执己见。
  临近分别,两人都会尽量迁就对方,避免争吵。她明白,这是要用美好、甜蜜、感动填满回忆,待到长久分离的日夜里,才能赋予自己抚慰和勇气。
  假期结束,回律师事务所报到的当天,同事们看向她的眼神千奇百怪。好在许衡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学着王航对付父母的办法,用更劲爆的话题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25号结婚,大家有时间来凑凑热闹。”
  大红色的喜帖如同炸弹般,在办公室里引发一阵阵惊叹:“小许,你这是赶时髦玩‘闪婚’啊!”
  “谁这么有福气?搞定了我们所最漂亮的美女律师?”
  她虚与委蛇地应对一番,留下办公室同事们自行猜测,转身再去高管办公室敲门。
  作为熟悉航运市场各大企业、了解所有秘闻八卦的资深律师,只消翻开做工精良的请柬,再看看新郎姓名和婚礼地点,就能明白大概的前因后果。
  华海所的主任出席过大洋集团的庆功宴,也看出了李经理不着痕迹的拉拢,联想起许衡此前坚持跟船的申请,很是有感而发:“小许,你这趟出去收获不小嘛。”
  “主任,您别开玩笑了。”她礼貌地欠欠身,鞠躬致意,“还要麻烦您当证婚人呢。”
  “荣幸之至。”
  王允中公子大婚,航运界的老熟人们肯定都要悉数到场,能在这样的场合发言证婚,对华海所的业务推广来说也是有利无弊的。
  临到许衡推门出去的时候,主任还高声强调:“放心,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站在赵秉承的办公室外,她还是停住了脚步,反复深呼吸后,才将表情调整到最自然的状态,敲门入内。
  “小衡?”他看起来消瘦不少,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肩膀也耷拉下来。
  许衡没有说话,而是直接递出请柬。
  对方看看她,再看看红色信封,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纸片在指尖翻转,如同轻盈的蝴蝶扑闪着翅膀,他的视线透过无框镜片,再次落在许衡脸上:“这么快就要结婚了?”
  许衡点点头。
  “哦。”
  赵秉承不再说话,却也没让她离开。落地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在男人脸上留下一片阴影。
  “你和娟姐……”许衡字斟句酌,不得不打破这份尴尬的沉默,“怎么样了?”
  他抬眼,像两人第一次见面那样挑眉看过来,语气也不复沉重:“真想知道?”
  “不想。”许衡老老实实地摇头。
  赵秉承大笑起来:“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我好歹算半个媒人,就不能装个关心人样子?”
  气氛顿时轻松不少,她心中如释重负,真心实意道:“反正你好生生地坐在这里,其他人怎么样跟我没半点关系。”
  “常娟被送进疗养院了。”赵秉承叹息,“常院长正在接受组织调查,可能要背处分,家里没人照顾她。”
  “我听说了。”
  “船东协会的顾问协议已经签好,但不是和我们团队,而是和整个华海所。合伙人会议已经通过决议,所里要引入竞争机制、坚持资源共享,以后的新案源全都随机分配,谁能留住客户就算谁的。”
  诉讼律师的大部分工作都是在拉案源,随机分案无异于为他人做嫁衣,许衡错愕:“这样不乱套了吗?”
  赵秉承自嘲地笑笑:“主任跟我谈过,司法厅律管处的领导也找人打了招呼,要求对舆论冷处理,最近一两年尽量减少出庭率。”
  如果不能出庭,作为诉讼律师的价值也不复存在了——许衡这才明白赵秉承身上的那股颓然之气从何而来。
  原本梗在喉咙里的话,再也憋不住了,许衡调整坐姿挺直腰板:“赵老师,我觉得这次的事情或许是个机会。”
  她将在纽约与米勒、马定思见面的情况和盘托出,并将大洋的收购计划摆上台面。
  说到自己没日没夜修改合同、撰写评估意见、设计产权过渡方案时,许衡由衷感慨:“相比起常规的涉诉案件,航运企业其实更需要这种服务。如果能成立专门的事务所,通过建立长期合作关系,主动参与融资租赁、资产回购、上市筹备,谁知道我们能不能成为下一个acm?”
  赵秉承一开始还听得心不在焉,后来也渐渐坐正,目光也变得清晰:“想法很好。但如今航运市场持续疲软,你以为有几家公司能折腾出这种大动作?”
  “动作大小无所谓,苍蝇也是肉。”许衡耸耸肩,“下雨天打孩子,没生意打官司,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思维模式本身就是错的——冬天总会过去。我们是提供机会让货主、船东、港口方坐下来,在彼此信任的前提下,互相帮助着走出困境。”
  “可人家凭什么信任你?”赵秉承纠紧眉头,“又凭什么担保交易双方的诚意?”
  “我们是律师,完全可以把合规工作提前到磋商阶段。这样各方坐下来谈的时候,就不再需要担心合同陷阱,远比一轮轮的要价还盘有效率。”
  她直视上司的眼睛,目光炯炯:“往俗了说,咱们拓展蓝海市场,比律师抢案源更好赚钱;往高尚了说,‘一带一路’、航运复苏,必须重建市场互信。从法律咨询到法律经纪,再到资产优化,可以覆盖全产业链。”
  男人从大班椅上站起来,背对着她看向落地窗外,半天没再讲话。
  正当许衡怀疑自己能否得到回应的时候,赵秉承突然出声:“小衡,这样的想法很好。你现在跟王航结婚了,案源应该不成问题。就算没有我帮忙,也一定能把事务所开起来。”
  “赵老师……”
  “除了常娟,我还主动为淡水河谷做过代理。”他转身看她,“国内船东向来不信任‘汉奸’,你明白的。”
  “没听见我刚才讲什么吗?”
  赵秉承表情莫名。
  “船舶经纪公司靠的是专业服务让人信任,而不是情感上的好恶。”许衡正色道,“我认为你的法律素养没有任何问题。”
  他勾起唇角,从淡淡浅笑变为开怀大笑,到最后笑得直不起腰来,喘着气道:“学生都可以给老师打分了?真是后生可畏。”
  “神经。”许衡撇撇嘴,起身离开办公室,“25号婚礼,记得包红包!”
  赵秉承取下眼镜,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是夜,许衡向王航说起这段经历,依然忍不住愤懑:“我觉得自己没错,有那么好笑吗?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要理解男人的心理。”王航从密密麻麻的宾客名单中抬起头来,“就算你说的对,船舶经纪这行再有搞头,他都不可能承认自己竟然不如……你这样的女人。”
  “我怎么样了?我是怎么样的女人啊?”许衡火气上来了,一把抽掉他的笔,怒目圆睁。
  “啧啧,还会炸毛。”
  王航将她揽进怀里,语重心长道:“你想啊,他比你入行早,是你的老师,又跟你有过一段,哪样都占强。让人家主动放下身段,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哪有要他主动?明明是我在拉他入伙。”
  王航连声应道:“好好好,都是他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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