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慧然本性到底算不上刁蛮任性，见季念然这样就也不再多说，勾起嘴角笑了笑，带着丫鬟回了自己起居的东厢。
季念然和季慧然道了别，也带着丫鬟穿过夹道，往老太太的院子走去——近来为了锻炼流火和授衣，季念然出来进去倒多是轮流带着她们二人，今天跟着她到大太太院子里请安的就是授衣。
授衣性子比流火稳重，轻易不爱论人是非，但是回到季念然的屋里后，还是有些没忍住，“三姑娘倒是比前两年刻薄些了。”
“三姐姐是太太的亲生女儿，觉得二姐姐误会了太太，会为太太鸣不平，也是自然的事。”季念然随口敷衍了两句。
授衣见主子不愿多说，也忙闭了嘴。
“要送给大姐姐的东西，你可已经送过去了？”等下还要到老太太屋里用午饭，她懒得再换一身衣服，就端坐在梅花桌前一边喝茶一边叫来流火询问。
“已经送过去了。”流火今天上午没跟着季念然出门，只得了个送东西的差事，回来的时候季念然家学里的课还没下，这个时候才有时间回复，“大姑娘见了那炕屏就高兴的什么似的，那些荷包也都说好……今儿姑娘在太太那里，大姑娘没说起来？”
“今儿大姐姐没过来，不知道让什么事情给绊住了。”季念然摇了摇头，又转头吩咐授衣，“回头你再整理些花样子出来，给二姐姐的贺礼，还有给未来大嫂子的东西也该预备起来了。”
刚刚唐突了一下，授衣也怕从此在主子心里落下不好的印象，连忙答应下来：“是，我明儿就开始准备。”
季念然冲她安抚的笑了笑，授衣做事她还是很放心的。
其实，就刚刚的事情来说，授衣的看法也并不能说错。不过季慧然毕竟是嫡女，又是大家默认的皇孙媳，不是她一个小庶女得罪的起的，也不好随意议论。她平日里私下八卦，也会尽量避讳。
季念然不禁叹了口气，她从来就不敢小看自己这个三姐，平日里也尽量和她保持着友善的安全距离。
现在看来，这么做倒是对了。
***
晚上，季初然少见地带着丫鬟来找季念然说话。
“大姐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有话下午在老太太那里和妹妹说了就是。”季念然笑着把季初然迎了进来，又招呼流火上茶和点心来，“小厨房的孙妈妈刚送了份现做的糖烧麦进来，这是她的得意之作，也不会过甜，大姐姐快尝尝。”
“一向听人说四妹妹不爱吃甜，今儿却这么推崇这糖烧麦，可见孙妈妈的手艺了。”季初然被季念然让到梅花桌旁坐了，笑着搭话。
流火端了茶和点心上来，季初然又闲话了两句，才放下杯子正色道：“我过来是为了多谢你送我那几样东西的，做得那样精巧，我都很喜欢。”
只为了几样东西，也犯不着大晚上的特意跑一趟过来。
对于季初然的说辞，季念然也没有特别当真。
“大姐姐客气了。不过是几样东西，妹妹手艺粗糙，大姐姐不嫌弃就已经是很给妹妹面子了。”只是人家客气，也不好全无表示，季念然就笑着谦让起来。
“最近家里事情多，我倒是清闲下来。不过娘院子里人多，我也不耐烦那些，就借着这个由头过来四妹妹这边松散一下。”季初然的笑容里也带着一份真挚的坦然，“四妹妹不要嫌我打扰了就好。”
季念然自然不会说季初然打扰到她了，“母亲那里忙完了大姐姐的事，又要忙大哥哥和二姐姐的事，倒是比原先更多了一倍的事，自然更忙了些。”她略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有些好奇，“不过母亲不是叫了秋姨娘一起商量？想必就是为了二姐姐的事吧？”
今天上午季初然没有进大太太的屋子，但是对这件事却清楚得很，她微微一笑，也没有瞒着季念然的意思，“娘和秋姨娘说，打算给二妹妹两万两的嫁妆，秋姨娘倒是没什么不满……”
两万两的嫁妆，等闲人家嫡女的嫁妆也不过如此，秋姨娘对此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季念然听了也不禁挑了挑眉：大太太真算得上一个大方的主母。
“不过秋姨娘也就能帮着挑挑家具料子首饰的样子罢了。”季初然继续道，“大体的还是要娘亲自过目。”
季念然一时间理解不了季初然告诉她这些的目的所在，只能敷衍地跟着点头。
“娘最近忙的，其实不只是大哥和二妹的事。”季初然不管季念然的态度，缓缓加了一句。
这话倒是让季念然产生了几分好奇，“最近家里还有什么大事？”
季初然也不卖关子，“自然是三妹妹的事了。”
“三姐……已经定下来了？”季念然虽说不爱八卦季慧然的事，但是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兴奋，就带着渴望地看向了季初然。
她没有明确的猜测对方是谁，但是她和季初然，显然都默认了对方的身份。
季初然点了点头，“虽说没有十分准，但是总有七八分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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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姑娘，喝口水就该睡了。”石斛拿着一个青瓷杯，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
季念然正靠在床头出神，听到石斛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又拉着石斛的手，让她也坐到床边。
“陪我聊几句再睡。”
石斛就从善如流地坐到了床边，“姑娘是还在想大姑娘说的那些话？”
“是啊。”季念然不禁叹了口气，“我原先以为大姐姐只是怕二姐姐夺了老太太的宠爱，倒是没想到她做的是这个打算。”
季初然今天过来，先是东拉西扯的闲聊，最终还是露出了来意：她怕以后嫁到范家若是出了什么事，大太太夹在她和范家姨妈中间，会选择站在姨妈那边。
“娘虽然心慈，但是为了亲生儿女的前程着想，日后我若是出了什么事，怕是指望不上的。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还望四妹妹能帮姐姐在老太太面前说两句话，有用没用的，姐姐也感激不尽了。”
这是季初然的原话，季念然当时不好不答应，事后想起来却觉得有些奇怪。
季初然从还没出满月就被抱到了大太太的院子里，大太太亲自教养了她这么多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看好这个待她如同亲生女儿一般的嫡母。
季念然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的青瓷杯。
“范家姨夫人毕竟是太太嫡亲的姐妹，大姑娘不过是心里有些没底罢了。”石斛笑着劝她，“若是到时候太太真的视而不见，老太太又能做什么呢？”
季念然点了点头，又喝了口水就把杯子递给了石斛，“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大姐姐不过是想多一重保险罢了。”
“保险？”石斛怔了一下，“这词用在这里倒是有趣的很。”
季念然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示意石斛为她放下床帐，准备睡觉。
季初然和大太太之间无论前事如何，后事如何，都不是她能干涉的。若是日后真的有需要她兑现承诺的时候，若是有机会，她也不会吝啬，自然会帮季初然在老太太面前适当的刷一下存在感。
只是……那毕竟是以后的事了。
***
十月底，范家大少爷范良生再次来到江宁，第一件事依然是到季府拜访名义上的姨父姨母，也是未来的岳父岳母。
只是因为婚约的关系，他这次没能再和季家的表妹们见上面。大太太倒是对这个未来的女婿越看越满意，见过范良生后，晚上进来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
转眼到了十一月初五，范家迎亲的日子定在十一月初六，老太太和大太太就都发话，在初五这天让姐妹们好好陪陪季初然。
几个小姑娘就都聚在大太太的院子里，到西厢房找季初然说话。
大件的东西已经在范家接了嫁妆单子之后就陆续运往晋中了，此时西厢房里已经显得萧瑟了不少，不过几个收拾好的箱笼，装着些季初然随身要用的东西。等到明天，这些箱笼也要被装上马车，跟着迎亲的队伍一起往晋中去了。
不过姐妹们的到来还是给西厢房带来了少有的热闹。
季初然本人倒是镇定得很，笑着招呼了几个妹妹，又让珊瑚把她提前准备好的给几个妹妹的礼物拿了进来。
“前几日妹妹们都送了东西给我，姐姐也很是感激。”她半含着笑地指了指珊瑚捧着的几个盒子，坦然地看着几个妹妹，“没什么好东西，不过姐妹一场，彼此间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她送给姐妹们的，每人都是一样精致的新首饰，一看就知道是季初然私下让人到银楼里新打的。虽说比不上逢年过节老太太和大太太赏下来的精致，但总是长姐的一片心意。
古代交通和通信都算不上方便，季初然嫁到了晋中，其余姐妹还不知道以后会在哪里，也许这次就是她们和季初然的最后一次相聚。
几个小姑娘的脸上都露出了些许的伤感，季茉然甚至红了眼眶。
季初然看着这个二叔家的小妹妹，也有些无奈，“好了。”她把季茉然搂在怀里，柔声安慰，“没什么好哭的，将来肯定会再有见面的日子的。”
看着这个情景，季嫣然、季慧然和季念然脸上也都有些恻然。她们毕竟是同父的姐妹，而不是你死我亡的仇敌。
到了午饭时分，有老太太发话，季初然就把几个妹妹留下来一起用午饭。大太太也提前叫人和大厨房打好了招呼，大厨房不敢怠慢，送来的是一桌小小的宴席。
四凉八热一汤，还有一小壶桃花酿。几个姐妹的心思都不在吃饭上，菜动的不多，酒倒是都饮了两杯。
面对离别，季初然显然也并不是无动于衷，在喝了两杯酒后，终究还是伤感地掉了几滴眼泪，姐妹们也陪着她哭了一场。
第二日是范家前来迎亲的日子，一大早几个姐妹就又聚集到大太太的院子里，陪在季初然的身边。陪着她拜别老太爷和老太太，陪着她拜别大老爷和大太太。
这天的季初然，也被妆点得格外娇美。
直到她和姐妹们一一道别，转身出阁。
***
季初然出阁后，季家上下不过伤感了两天，就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
“大姑娘这一出阁，倒是带走了一批人，太太这两天正和管家商量，要再选一批人进来服侍呢。”
刚一消停下来，季念然就不小心感染了风寒，这几日都被关在屋子里，请安上学都停了，除了吃饭，几个丫鬟也鲜少让她下床。
整日里只能躺在床上看看话本子，或是和丫鬟们聊聊府里的八卦打发时间，没两天季念然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要发木了。
此时流火刚从小厨房端了饭来，石斛带着小丫鬟把饭菜整齐地摆在小炕桌上，再合力把小炕桌抬上熏笼，让季念然可以坐在薰笼上暖暖和和地吃饭——外间出来进去的人多，总是有些凉气，季念然病还没好，就不好坐在梅花桌旁吃饭了。
季念然见饭菜摆好了，就在授衣的服侍下穿了件棉袍，坐到了薰笼上，腿上围着被子吃饭。
“大姐姐带了几家陪房过去？”在自己屋子里用饭，自然就不用一定遵从食不言那套规矩，她一边拿着筷子挑挑拣拣地吃着碟子里的小菜，一边随口和石斛八卦。
“听说除了大姑娘用惯了的六个丫鬟，两个管事妈妈，还另从府里带走了四房下人，有厨房里的，也有针线、采办上的，总共二十来个人吧。”石斛斜着身子也坐在薰笼上，掰着手指头数着，“就这，还不算太太陪给大姑娘的两个铺子和三个庄子里的管事和下人呢。”
季念然吃了两口小菜，又端起釉里红缠枝穿花纹的斗笠碗，小口喝着碗里的山药粥。“到底是从小养大的，母亲对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