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崇现在终于明白那句话的含义了。
“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干你这厮鸟事，一副老大的派头指指点点的，可想这朱家父子在东京有多狂，在江南有多狂！
没想到这朱汝贤一番话出口，东楼中竟然响起了不少附和声，其中好几种声音来自陈东那间雅室之内。
看来这两类人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但都对彦崇这个外来者表示了敌意。
“你这厮，在这里说什么鬼话？”一旁的完颜宗弼再也忍耐不住，一句并不纯真的汉语飚出口中。
朱汝贤闻言面色一沉，转过身来一看是外族人，方才将脸色放缓，他自然知道金国使者李庆善来东京与官家合盟共攻辽国，虽然尚未达成最后协议，但看这人气宇轩昂，却也不敢造次。
完颜宗弼走到彦崇身边，“你这厮有些能耐，虽然我不太能听懂你口中之言，但也能感到此次比试是你获胜，在此先行祝贺。”
听外族人这么一说，楼上一众文人脸上都挂不住，堂堂灿烂文章的大宋帝都，何曾让一个蛮夷之人如此笑话。
这时就听大学士房中响起几声吼叫。
“那后生如果真是有才，可敢与陈、欧两学士比试现场作词？”
彦崇一听心中大定，这陈东才学自然是好的，万一要比作文章，那八股文自己就算是剽窃也未必能有应景之作，比词嘛那就中正下怀。
东楼人满为患，大家酒过半酣，都巴不得热闹越多越好，于是不少人也趁机起哄起来，一时间人声鼎沸，闹成一团。
那美妇想来也是觉得让彦崇独占花魁达不到自己附庸风雅的目的，也不等彦崇点头，微笑着挥了挥手。
“各位即然有如此雅兴，那就让他们再比一场，以词论优劣，大家都是评委，如此可好？”
现在气氛更是热烈，王杰一众人见大哥受气，几番想要冲出房来使出性子闹它一场，都被彦崇用眼神瞪了回去。
见众人如此，陈、欧二人自觉脸色发红，却也无可奈何，心中到也有那么一丝不服，见这白袍少年站立如松，面色不变，又暗自为其风度所折，一时间只觉得进退维谷。
到是彦崇哈哈一笑，“即然大家都有如此雅兴，不若咱们涂鸦一首，以博一笑。”
见白袍少年同意比试，楼内又是一阵哄闹声。
陈、欧两人低语几句，却见陈东退自一旁，欧阳澈则对着彦崇一拱手。
“小生本来已经输了，无颜再来挑战，即然大郎同意，我等也不以众欺寡，就由小生和大郎各赋一词，切磋一番。”
楼内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待站在中间的两人，是否能吟出花团锦簇般的字句来。
欧阳澈见彦崇做了一个让自己先请的手势，便也不再推辞，一般即兴作诗先行者会占些优势，珠玉在前，后来者心理一旦有了压力，众目睽睽之下怯场的人很多。
想昔年李太白游黄鹤楼，见楼内崔灏所题之诗，以诗仙惊艳大才，也是动不得笔，写不出诗，就是这个道理。
就见欧阳澈在场中踱步前行，四周寂静无声，从古都有一时之佳兴，却成千古之文章，就如初唐四杰中的王勃，无意间赴滕王阁之会，却写出镇阁之序，岁月悠悠而过，无人可以超越。
年时醉倚温温玉。妒月精神疑可掬。香丝篆袅一帘秋，潋滟十分浮蚁绿。兴来笑把朱弦促。切切含情声断续。曲中依约断人肠，除却梨园无此曲。
一首玉楼春吟出，彦崇也不禁叫好，特别是封行首那双妙目更是不离欧阳澈左右。有这一首词赞美她的歌声，想来明天就能红遍东京城。
欧阳澈想来也是对这首词相当满意，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整个东楼又一次沸反盈天。
待众人都静了下来，才把目光投向场中那道白色身影。
“王衙内，看来大哥终究要输了。”
“狗屁，我对大哥有信心，如果输了，哥几个今晚就去找朱汝贤的晦气，不把这厮打烂消不了我胸中恶气。”
场内静了几秒，大家见那少年不曾言语，想来见欧阳澈作出好词方寸己乱，大学士房内传出了几声讥笑，在这宁静中显得异常刺耳。
“这厮果然只是伶牙利齿之徒，真让作词却是放不出半个屁来。”
朱汝贤终于把刚被完颜宗弼堵住的嘲讽完全释放出来，心中很是快意。
“酒来！”
一声大喝象一道惊雷将楼内噪声全部扫进了角落。
“大哥，酒来了。”
王杰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一见彦崇喝声如雷，瞬间气势暴涨，那白袍居然无风自飘起来，心中大喜，知道大哥肯定有着必胜的把握，忙将房内仅余的半坛酒抱上，一路小跑上了三楼。
楼内自然有认识王衙内之人，见平日为非作歹的衙内，竟然管这白袍少年叫大哥，这行动明显是小弟所为，不由暗暗称奇，不少人看向少年的眼光开始躲闪了起来。
王杰路过朱汝贤身边，故意用肩膀将他撞了一个踉跄，嘴里还大嚷了一声。
“好狗不挡道。”
把朱汝贤气的面色发青，却发作不得。
王衙内的实力，不弱于他。
那少年是什么来历？看王衙内的行为举止中竟然有讨好的味道！
半坛好酒在手，彦崇一仰头，长鲸吸川似的将酒倒进肚内，那酒香飘过，惹出一串串口水声。
看了看一旁的完颜宗弼，彦崇一伸手将坛子递了过去。
“请。”
这酒就当是你日后帮我清除这些苍蝇蚊子加蛀虫的谢礼了。
完颜宗弼闻得酒香早已口中生津，见坛子递来也不推辞，狂灌了几口。
“好酒！”
女真哪里有如此美酒，抱着坛子再饮了几口，见坛内酒已不多，完颜宗弼方才恋恋不舍地将坛子递回给彦崇。
接过酒坛，彦崇再次大喝一声。
“文房四宝伺侯。”
说完再不管其它，抱着坛子一阵好喝。
第二十章 临江仙
全楼见少年如此气势都被镇的不轻，那美妇急叫下人伺候起来，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心中感到今夜也许要见证点什么。
陈、欧二人也互视了几眼，静静等待，并无一丝的不耐。
一众东楼的下人抬上一张大桌，桌中文房四宝置于其上，这时彦崇坛中的酒也余下不多。
就见那少年随意将酒坛一抛，那坛在空中象猴子般翻滚了几圈，“砰”的一声，在场中摔的四分五裂。
众人正在诧异，鼻中闻得一股酒香袭来，楼内顿时一阵吸气之声，这才明白少年用意。
瓶碎识酒香。
再看那少年早已奋笔疾书，那姿态潇洒之极，毫尖在宣纸上好似精灵在跳舞，又如苍鹰在蓝天上自由飞翔。
不多时就听少年一声长笑，将手中之笔一扔，张口吟出一首千古名篇。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首杨慎的临江仙，在这个词牌名中排第二，那无人敢称第一。
彦崇趁着酒兴用董其昌的行草一挥而就，这书法大宋没见过，集颜赵之体于大成，用来装逼再合适不过。
自己书法水平很是一般，这个时代书法大家太多，可以说是最好的时代。
赵佶、蔡京、米芾、秦桧，哪一个不是流名千古的书法大家！
后世常用的仿宋体，就是秦桧所创，只是人民群众恨他陷害了飞哥，才不曾用他来命名而已。
自己用董其昌的字体，应该能震住这群高手吧。
陈东和欧阳澈近水镜台先得月，小心的捧着这幅字，细细看完后双双长叹一声。
“大郎这首临江仙，道尽人世沧桑，这字体如瀑布飞溅自成一家，我等实在不如。”
说罢两人将字幅高举展示给众人，一时间楼内静可落雀，那龙飞凤舞的字体和词句让众人无不哑口。
“哈、哈、哈。”
一声暴笑出自王杰之口，见大哥如此出彩，雅间内一众纨绔也蜂拥上三楼，将彦宗捧在当中。
王杰大笑着走近朱汝贤，指着其鼻子一顿好骂。
“。。。不要以为穿着长衫拿着扇子就是读书人，有几个臭钱就装风雅，这里不是你等俗人来的地方，还不速速离去。“
朱汝贤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自家父子在江南呼风唤雨，何时受过这等气来，但这王杰在东京并不惧自己，就是蔡相现在由于长子的反目成仇，和王家相比也不占上风，只得忍气吞声出楼去了。
陈东和欧阳澈和彦崇寒暄了一阵，等众人问起姓名，彦崇只用何中这个假名应付过去，等爷爷入京，自己就不再抛头露面，想来也没人会认得自己。
完颜宗弼也走来祝贺了一番，正准备离开，彦崇叫住了他。
“不知四太子有无兴趣和彦崇一道与两大行首共渡良宵？”
完颜宗弼闻言非常意外，自己与此人并无深交，也就说过几句话而已，不过今夜的酒和美人都能让他年青的激情升腾起来，因此毫不迟疑应允下来。
众人见大局已定，再无热闹可看，三三两两出门，对今晚这场比试议论纷纷。‘
彦崇毫不怀疑，不用几天，这首临江仙会风靡整个东京，这场飞花令会让才子佳人们津津乐道很长时间。
月圆之夜，院内花香袭人，一桌酒席间两男两女显得协调而温馨，四周一众丫鬟从旁伺侯着。
封、崔两人论相貌强过云岚，却不及仙芸，那一颦一笑间的风流态度自是浑然天成，果然不愧是烟花从中的高手，脂粉堆里的状元。
完颜宗弼看来是第一次进这柳烟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只管把酒猛喝，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两位行首相处，偶尔将眼睛瞟向两位行首，渴望之意非常明显。
封、崔两女自诩为东京城里的名人，这白袍少年虽说长的不错，但比起蔡攸、李邦彦这种烟花常客来还是要差上一线，小娘喜爱的是那种风流小生，两大行首见彦崇一不调情二不挑逗，只管和那女真人有一搭没一句的闲聊，不禁都有扫兴之感。
大宋男人爱帅哥，看看宋徽宗亲近之人，哪个不是有宋玉之容、潘安之貌？
大宋的小娘也喜帅哥，古话说的好，老鸨爱钱，妞儿爱俏。
女真最杰出的天才，少数民族最优秀的统帅，她们居然看不上眼！
这个社会真是乾坤颠倒啊！
彦崇今晚的表现加上王杰的帮衬，这两位行首自然也不敢得罪于他，崔念月合着封宜奴的小曲单独为两人舞了一曲，月色倩影，轻歌曼舞，到是把完颜宗弼看的目不转睛。
这两人看来是经常配合，曲舞默契非常到位，果然也有几分让男人心动的本钱。
“四太子，今日听多了缠绵小曲，闻够了脂胭水粉，不如我们来点男人的东西。”
宗弼虽然对中原文化比较欣赏，但还达不到完颜希尹那个水准，基本属于是懂非懂，崔念月舞姿还好，封宜奴的小曲就只能听那调子，无法领会曲中之意。
听彦崇这般一说，顿时来了兴致。
“却不知何公子想玩点什么？”
“久闻女真人强悍勇猛，今日一见四太子这气势，果真是不同凡响，趁此酒兴，不若我们月下以武会友，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一听那少年在如此气氛下居然要和野蛮人比武，不光两位行首，旁边的丫鬟脸上也露出讥讽之色。
春宵一刻值千金。
这少年才气过人，但却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呆子。
宗弼年轻气盛，一肚子的酒意无处发泄，正值无聊，闻言不禁大喜。
“如此甚好。”
转头看着四周的小娘，彦崇随意的挥挥手。
“春宵苦短，浓情难留。”各位还请自便吧。
这就是要赶人了，难道此人眼高于顶，居然连东京城的行首都看不上。一众小娘顿时心中升起不忿。
少年却再也不去看她们，与宗弼走到小院当中，将白袍一去，显出猿臂峰腰的身材来。
“请。”
第二十一章 酒是色媒人
这些烟花场中的小娘何曾会对这等粗鄙的武术感兴趣。见那少年不解风情，又看蛮族少年已经开始磨拳擦掌，都觉得大感扫兴，一哄就各自散去。
两人说明是以武会友，自然不会以命相搏，彦崇想称量一下完颜宗弼的武力值，评书中和飞哥一个级别，算是一流高手。
两人一开始都是想试试对方力量，双拳相顶各不相让，彦崇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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