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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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行- 第4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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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箭雨。

大部分羽箭,都因为力道难以为继,在中途掉落。但是仍然有百余支飞到预定的位置上空,带着尖啸声坠落。

“嗖嗖嗖嗖嗖——!”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大珠小珠落‘玉’盘!淮安军的炮兵和步卒们,只是将带着宽沿儿的头盔,稍微向下低了低,就令近半数凌空而至的羽箭失去了效果。剩下的四十余支,也有一大半落在了空处,徒劳地溅起一团团湿泥。仅有十余支利箭,侥幸‘射’中了淮安将士的躯干。但飞过了一百步的距离之后,这些羽箭基本上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便勉强能穿透钢丝软甲,也会被软甲后的绸布衬里挂住,再也无法深入分毫。

“传令炮营,全体蹲在炮车之后!战兵各团,指挥权下放给团长!”没等天空中的羽箭落尽,明威将军徐洪三的脸上,已经‘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技止此耳!如果蒲家军不急着放箭,也许他还会再谨慎一些。然而既然对手已经撅起了屁股,撩过了蹶子,他也就不介意亮出牙齿,咬断其喉咙。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新的一轮号角声响起,旋律中竟然带着一缕欢快。随即,正在忙碌的炮手们纷纷蹲身,迅速躲于炮车上竖起的挡板之后。而战兵的队伍里,则响起了长长的铜哨子声,“吱——吱——吱吱——”

淮安军动了,先前一直在严阵以待的淮安军动了。就在迎面‘射’来的箭雨当中,他们徐徐地分成了左中右三个部分。两侧稍稍前推,中央稳稳拉平。随即,每一个部分,又缓缓分成了单薄的三层。

“放箭,继续放箭,别停下来,放箭!”大长老蒲世仁根本白对手在干什么,却本能地预感到了大难即将临头。挥舞着染血的弯刀,一边咆哮一边放慢脚步。

“放箭,放箭,放箭!凑近些放箭!凑近些就‘射’得更准!”三长老田定客果断站住,回过头来,大声招呼。

‘乱’纷纷的羽箭再度升空,掠过八十步的距离,落入淮安军独立旅的队伍当中。这一轮,比前一轮来说,多少算是取得了一些成效。大概有十几名淮安军士卒不幸面部受伤,或者没有铠甲遮掩的小‘腿’处中箭,呻‘吟’着倒了下去。

第二排的士兵中,立刻冲上同样数量的弟兄补位。同时,还有数名胳膊上扎着红‘色’丝巾的弟兄,跑上前,将伤者拖到自家队伍最后。所有动作,都是在伙长和都头这两级的军官指挥下迅速完成,动作娴熟得如同行云流水。稍高一级的军官根本就没受到任何干扰,由伤亡所带来的士气打击,也因此被控制在了局部,无法四下蔓延。

“放箭,放箭啊。‘射’,继续‘射’,‘射’死他们!‘射’死这些无信者!”田定克的声音已经彻底变了调子,将其心底的恐慌暴‘露’无遗。

对手居然不躲避羽箭。对手居然无视于身边的伤亡。他们,他们真的是一群人么?还是朱屠户施展了什么妖术,将他们全都变成了傀儡。

“真神的信徒们,冲啊,冲过去,将他们砍翻!七十二***在天国等着你们!”此刻蒲世仁的心里,比田定客更为绝望。回过头,冲着所有狂信徒们做出最后的鼓动。

“冲啊!为了真神!”

“冲啊,为了地上天国!”

讲经人们纷纷停住脚步,挥动胳膊,招呼狂信徒和其他人冲锋。已经只有七十步了,弓箭顶多还能再‘射’最后一轮。而最后一轮弓箭之后,无论效果如何,双方都必须面对面见真章。

“冲啊,真神保佑!”在队伍中狂信徒的带领下,其他士卒鼓起最后的余勇,拼命迈动脚步。自家这边人多,自家这边有神明保佑,自家这边昔日打遍四海没遇到过敌手。所以,自家

尽可能多地罗列着自己一方的优势,他们仿佛胜利就在眼前。淮安军的反应很奇怪,好像根本不知道利用跑动来积蓄力量。都只剩下六十步了,他们居然还不主动发起对冲。他们,他们的阵列只有薄薄的三层,几乎一个冲锋就能凿穿。他们,他们当中的第一排甚至蹲了下去,只是将一支铁管子顶在了肩头,正对准前方。

“嗖嗖嗖嗖嗖嗖——”又一轮羽箭在极近的距离落下,‘射’伤了百余名淮安军士卒。

“吱!”淮安军当中,则以一声凄厉的铜哨子回应。随即,蹲在第一排的士卒们,稳稳地扣动了扳机,“呯呯呯呯呯呯呯呯——!”

如狂风扫过麦田!

冲得最快的那部分蒲家将士,仰面而倒。

“真——!”诵经声卡在了嗓子里,战场上,瞬间就一片安静。几乎所有还活着的蒲家将士,都本能地停住了脚步,眼睁睁地下那一具具布满弹孔的尸体,满脸难以置信。

“吱——!”不待他们‘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对面又传来了一声凄厉的铜哨子声。不对,是三声,左中右,各是一声,因为彼此之间没有太大差别,所以才被‘混’为了一谈。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各团第二排站立着的淮安军,瞄准四十步远处正在发呆的敌人,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狂风再度扫过麦田。麦田里,侥幸逃过了第一军屠戮的“麦秸”,又折断了其中一大半儿。红‘色’的血浆四下飞溅,红‘色’的雾气被风卷着扶摇而上,染红头顶上的阳光,将云层染得殷红一片。

“吱!”第三声铜笛响起,宛若地狱里的阎罗王吹响了招魂曲。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

旷野上,翻滚起一股红‘色’的风暴。瞬间清洗所有卑鄙和野蛮!

“九世犹可以复仇乎?既为国仇,虽百世可也。”粉红‘色’的云团中,依稀有一个峨冠博带的读书人,骄傲地仰起头,大声朗诵。

注1:某经在十五世纪,由其学者公开出版的注释原文。非杜撰。

注2:出于《‘春’秋》。

第二十章光与影上

为了保证装填的速度和枪管的耐久性,遂发枪与火绳枪一样,都没有刻制膛线。因此燧发枪最大准确射程,也只有五十步上下。超过这个距离,后羿转世也保证不了弹丸会飞到什么地方。

所以为了充分发挥武器的精度,淮安军的遂发枪兵,就必须将敌军放到五十步范围之内才能开火。而为了保证最大杀伤力,密集三叠队形,也就成了遂发枪兵的最佳选择。如此,就需要士兵的神经足够坚韧,哪怕天上下刀子都不乱动一步;就需要军队的纪律足够严明,哪怕是凤子龙孙敢带头逃命,也要砍掉他的头颅;还要求基层军官的素质和统御力足够一流,能把握住最佳出手时机,也能让麾下弟兄以性命相托。

除非经过长时间严格训练,任何军队都做不到以上几点。包括淮安军近卫旅,最初开始推行三段连击战术之时,都勉为其难。而一旦此战术掌握成功,整个军队就脱胎换骨。战斗中只要带队的军官能把握住节奏,当第三叠的士兵射击完毕,第一排的士兵刚刚完成一次重新装填。如此三叠横队反复轮换,发出的子弹就是连绵不绝。即便再遇到当年阿速军那样的百战精锐,也照样能杀得对手尸横遍野。

只可惜,蒲家军的战斗力,距离当年的阿速军差了不止一点半点。蒲家军的士气,也与当年挟百胜之威而来的阿速军不可同日而语。没等淮安军近卫旅开第二轮叠射,战场上已经看不到一个呐喊冲锋的蒲家将士。无论是以渊博而著称的讲经人,还是以忠诚而著称的圣战士,只要没立刻别子弹放翻的,全都毫不犹豫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侧转身,朝着来路撒腿狂奔。

至于那些庄丁、佃户和被强行拉入队伍的民壮,此刻甚至连逃走的勇气都没剩下。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知觉后,就毫不犹豫地跪倒于血泊中。脑袋低垂,脖子伸出老长老长。

“把这里留给独立旅,咱们去抄那兀纳的后路!”被希腊火挡在道路左侧的傅友德当即立断,放弃了对溃败对手的追杀。拨转坐骑,绕路扑向那兀纳的帅旗。

那兀纳所统带的蒲家精锐,此刻已经完全与陈友定的人马搅在了一处。彼此双方都使出了浑身解数,谁也不敢再存保留实力的念想。对于陈友定来说,那兀纳及此人麾下的兵马,就是自己取信朱总管的投名状。干净利索地杀光对方,陈家投靠淮扬的时间虽晚,今后保不准也有人名标凌烟。而对于那兀纳来说,如果冲不破陈友定的防线,今日就要死无葬身之地。大长老蒲世仁等人的性命,也等于白白被牺牲!

“挡住,挡住他们。已经没有火油弹了,他们后路肯定被徐大人给抄了!”

“杀,杀出去,杀出去跟亦思巴奚军汇合。杀出去给蒲长老报仇!”

“杀那些没良心的色目人!”

“杀死那些卡菲尔,死后灵魂可以直接升入天国!”

……

在双方核心人物的鼓动下,陈家和蒲家的私兵们,个个都红着眼睛,咬牙苦战。鲜血和碎肉横飞,尸体和残肢在脚下翻滚。一名陈氏子弟受了伤,周围立刻有两三名蒲家子弟扑上前,冲着他挥刀乱剁。一名蒲家圣战士露出破绽,附近立刻会扑上四、五名陈家精锐,用钢刀和长矛将他捅得全身都是窟窿。

这个节骨眼儿上,谁也无暇去观察身边五尺之外的事情。稍一疏忽,就是生存和死亡的差别。即便那兀纳本人,也提刀冲在了队伍中央,轻易不敢回头张望。

他也不相信大长老蒲世仁那边能顶住淮安军骑兵旅和近卫旅的联手攻击。他现在所期待的,只是大长老蒲世仁那边,能够撑得长久一点儿。也许是两刻钟,甚至是一刻钟,他都有可能将陈友定的队伍冲个对穿。毕竟双方需要拼命的紧迫感不同,而武器和铠甲方面,蒲家军还占据了绝对上风。

“来战,陈友定,有种出来跟我放马一搏!”奋力催动坐骑,那兀纳挥刀左劈右砍,冲破一小队陈家子弟的拦阻。

跟在他身后的百余名精锐家将,也纷纷策马前冲,紧紧护住他的侧后两翼。将所有试图袭击那兀纳的人都砍翻在地,尸骸亦被马蹄迅速踩成肉泥。

再往后,则是受过天方教讲经人以及受过讲经人祝福的狂信徒们,后者又被天方教自己称为圣战士。他们是整个蒲家军中意志最为坚定的精锐,对就发生在身边的死亡毫无畏惧。按照经文所讲,天国是他们的最后归宿,而他们的灵魂脱离肉体之后,全都能在天国里得到永生。

这两波人如同两道海浪,不断地向前推进,将挡在自家去路上的陈家军,不断撕开一条又一条血淋淋的口子。而其他蒲家士卒,则跟在两道“海浪”之后,以最快速度将裂口填满、扩大。将遇到的落单陈氏自己乱刃分尸。

有很多人根本就不信天方教,对蒲家日常所宣讲的,宋王会报复泉州的说法,也将信将疑。但现在,他们却不得不跟蒲氏精锐家将以及天方教的圣战士们,一道陷入疯狂。一道如同野兽般嚎叫着向前奋勇冲杀。没人敢落后,落后也许就会落入陈家子弟之手。那还不如当场战死,好歹能落个痛快,而不是被对方一刀刀慢慢折磨。

被蒲家军疯狂的举动所震慑,陈家军的将士们,渐渐变得力不从心。尽管陈友定也把自己的精锐家将,也都派了上去,但是,那兀纳的弯刀,却距离他的战旗依旧越来越近。

很快,他就听见了对方疯狂的叫嚣声。很快,他就看见了对方身体上的伤口与血迹。下一个瞬间,他甚至已经看见对方通红的眼睛,以及对方身后那群同样疯狂的圣战士,然而,他却既不愿亲自上前迎战,又不敢主动让开。

上前迎战,有可能就是鱼死网破。那兀纳是拼了性命才能死中求活,而他陈友定,却已经投降了淮安军,已经从上一个战场活了下来,没有必要以命换命。但让开道路,主动放水的话,后果同样是不堪设想。朱总管已经给了他陈友定一次机会,未必还肯给第二次。

“战,有种的来战!陈友定,你莫非只敢让别人送死么?”猜到陈友定舍不得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那兀纳的声音愈发嚣张。

“战,陈友定,是男人就出来。躲在别人后边,算什么英雄!”跟在那兀纳身后的家将们,也懂得如何动摇敌军士气。扯开嗓子,一边前冲一边大声邀战。

“他娘跟野汉子生出来的孬种……”

“这怂样,哪里是姓陈,分明为外来的野货……”

其他跟在后面的圣战士们,则在讲经人的带领下,大声侮辱陈友定的父母亲族。每个人都巴不得将陈友定从重重护卫后激出来当场杀掉,彻底瓦解陈家军的军心,然后一举冲垮所有拦阻。

“该死,今日有我没你!”听到二十步外的叫骂声,陈友定忍无可忍。单手拉出弯刀,就想带领自己的侍卫上前拼命。可是就在战马迈开四蹄的一刹那,他忽然又拉紧了缰绳。青紫色的脸上,瞬间涌满了得意。

“老子才不跟你拼命!你们今天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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