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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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行- 第2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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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的记忆里,水战向來是二百步左右用弩车,五十步以内用弓箭,两船接近用拍杆,然后是跳帮,混战,顶多再辅助以什么纵火,潜近凿穿等计谋,但后两种都属于非常规手段,轻易无法施展,像刚才那样,隔着五百余步就抢先下手的打法,却是平生第一次看见,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接受其存在。

“轰隆。”“轰隆。”“轰隆。”不管他们接受得了,还是接受不了,淮安军的船队,在缓缓逆流而上的途中,第二次喷出了火焰,节奏非常缓慢,却像夏夜里的闷雷一样令人的心脏狂跳不止。

十枚炮弹当中,九枚全砸进了滚滚黄河当中,让河面上的波浪愈发汹涌澎湃,但是最后一枚,却幸运地砸在了一艘漕船的船头上,当即,就将目标砸得木屑飞溅,半边船舷都不知所踪。

“啊,,。”数十名受伤的蒙元士兵惨叫着掉进了黄河,更多的小渔船被浪涛抛上抛下,就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脆弱不堪。

“开炮,开炮,立刻开炮。”巨大的漕船上,终于有人如梦初醒,叫喊着发出命令,旗舰上,十几名炮手哆哆嗦嗦地将火把凑向架在船头上的大炮,点燃引线,然后迅速扑向周围的缆绳。

“轰隆。”炮击声比淮安军那边还要响亮,一枚巨大的铁弹丸从黑漆漆的炮口当中喷出來,飞过三百余步的距离,在河面上砸出巨大的水花。

开炮的漕船立刻被巨大的后座力,推得原地停顿了一下,甲板,船舷,同时发出一连串“吱吱咯咯”的**,甲板上的士兵和水手们,被晃得东倒西歪,几个來自北方的旱鸭子,竟然直接被甩进了河水当中。

“开炮,开炮,立刻开炮。”旗舰上的水师统领周蛤危换ú挪还芗父銎胀ㄊ勘乃阑睿游枳疟#笊睢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剧烈的鼓声在他身边响起,顷刻间将命令传遍全军,另外三艘洠苌说拇箐畲猜叫绯龅瑁用嬖页龈嗟乃ǎ桌颂咸臁

几十艘小渔船连自身的稳定都维持不了,根本无法上前帮忙,只能尽力靠向两翼,避免在航道中倾覆,然后被双方的战舰碾作碎片,而对面淮安军的火炮,却愈发频繁了起來,一炮接着一炮,砸在五艘漕船的前后左右,将河面砸得像开了锅一般,汹涌澎湃。

“轰隆。”一枚巨大的生铁弹丸落在了仿阿拉伯三角帆船附近,水花腾空而起,将章溢和冯国用等人淋成了落汤鸡。

原本就有十五六斤重的锁子甲,被水泡过之后,贴在身上,愈发冰冷沉重,但是二人却丝毫不觉得难受,学着徐洪三的样子,两脚死死勾住甲板上的绳网,左手拉住护墙内侧的握柄,右手举起兵器,冲着对面已经驶到三百步处的敌军耀武扬威,“开炮,开炮,太慢了,太慢了,简直一群废物,老子就站在这里,有本事开炮來打”

“二位参军大人小心,马上是齐射。”徐洪三对两个菜鸟的表现见怪不怪,抬头看了看瞭望篮里的角旗,大声提醒。

“哎,多谢徐将军。”这回,章溢和冯国用两个书生都学聪明了,赶紧将身体伏低,尽量调整重心。

“轰隆隆。”几乎就在二人刚刚做好准备的时候,淮安军旗舰的甲板又是高高地朝左上方抬起,装作右舷处仅有的两门六斤线膛炮同时开火,黑漆漆的弹丸高速旋转着,切开空气,直扑三百余步外,刚才已经挨过一炮的那艘漕船。

对面的目标船头破碎,已经处于半失控状态,完全靠着水流推动在往下游漂,因此行驶的轨迹非常清晰,两枚高速旋转的铅弹沿四十度角从侧面切过去,第一枚炮弹贴着甲板掠过,带起无数破碎的血肉,第二枚炮弹,却不偏不倚砸在了吃水线上,在半边船舷上开了个巨大的窟窿。

“哗啦啦”浑浊的黄河水倒灌而入,顷刻间,就令受伤的漕船竖了起來,破碎的船头高高扬起,沉重的尾部迅速沉入水下,船上的蒙古、色目将士一个个如同饺子般,“噼里啪啦”掉进了水里,紧跟着,整艘大船发出:“咯咯”数声,四分五裂,

第三百零八章黄河赋下七

两千石载重的大漕船,每艘上面,光战兵就装了三百多人,还有操帆手、桨手、伙夫、杂役若干,宛若一座漂浮的城镇,崩塌之时,惨不忍睹。

数十人在水里拼命挣扎,大声呼救。

上百人被沉船卷起的漩涡,直接带进了水底。

还有不计其数的人被破碎的甲板,木料,以及其他船上的物件挤压,在水面上硬生生变成了一堆堆碎肉。

红色的血浆,沿着漩涡在河面上快速扩散。

转眼,就将半边河面都染成了红色。

红色的河面上,还有无数火头在來回翻滚,烈焰腾空。

烈焰下,则是数以百计残缺不全的尸体。

尸体旁,飘着更多挣扎着的人头,每张面孔上,都写满了绝望。

这里已经不是黄河,而是冥河。

宛若地狱里的冥河來到了人间。

漕船周围那些驾驶着渔船,原本准备靠到淮安军战舰附近施展手段的水贼们,一个个吓得魂飞天外,根本不敢停下來救援落水的袍泽,头也不回就将渔船往岸边划去。

另外四艘漕船上的蒙古押队,却像疯了般,挥舞着钢刀,勒令炮手们加快速度与淮安战舰对射,船上的水手们,也被拥队官拿刀子逼着调整船舵和木帆,继续向阿拉伯船靠近,(注1)

他们船大,他们船上的将士多,如果能靠近淮安军进行接舷战,依旧有足够的把握,将局面搬回來。

然而,他们却太小瞧了对手的实力。

淮安战舰的几个舰长们,都是水师统领朱强精挑细选出來的,每个人至少都有八个月以上实际指挥经验,岂肯以自己之长就敌军之短,立刻努力调整方向,让自己船身始终与对方保持着三四百步距离,不断用炮弹伺候敌人。

一时间,双方炮來炮往,将水面砸得像开了锅一样热闹。

不过非常令人遗憾的是,当那些充当“添头”的小渔船都被迫退出战场之后,双方的战果却都变得乏善可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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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水面被炮弹砸出无数波涛后,船只上下起伏得极为厉害,连瞄准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更甭说让炮弹飞向制定的目标。

于是乎,河面上轰轰隆隆,炮声不断,敌我双方共九艘船只在河心处兜來转去,打得浊浪滔天,水雾弥漫,却半晌也不见新的伤亡。

相反,双方船上的炮手和水手们,经历了最初的紧张之后,却越來越沉稳,动作越來越有节奏感。

特别是四艘漕船上的色目炮手,发现淮安军也不过如此而已,竟然慢慢提升了射击频率,将船头上的千斤重炮打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隐隐已经不在淮安军的火炮之下。

“呯。”对轰多时之后,一枚从六斤线膛炮里飞出的弹丸,终于又建立了功勋,砸在了蒙元水军旗舰的主帆上,将木制的船帆砸得碎屑乱舞。

巨大的漕船,立刻摇晃了起來,船上的操帆手在押队官的催促下,手忙脚乱脚乱地降下主帆,调整副帆方向,焦头烂额。

淮安军的战舰看到便宜,不约而同扑将过去,调整炮口,冲着主帆破损的蒙元旗舰猛轰。

蒙元水师的另外三艘漕船却主动放慢速度,用身体将旗舰挡在队伍最后,同时拼命朝淮安军战舰反击。

情急之下,双方的指挥都有些混乱,战舰之间的距离在不知不觉当中,居然缩短到了两百步之内,炮弹的准头大增。

连续两枚四斤炮弹落在了挡在蒙元水师旗舰左侧的漕船上,将甲板上战兵砸得鬼哭狼嚎,血肉横飞。

但色目炮手也终于开了利市。

“啪。”一枚五斤多沉的铁弹丸砸在淮安军旗舰的护栏上,溅起漫天的木头碎屑。

护栏后边的两名近卫,不幸被弹丸的余势波及,哼都洠淼眉昂咭簧疃瞎钦邸

周围其他十余名近卫也被飞起的木屑波及,扎得满脸是血。

“保护都督。”徐洪三再也不顾上管章溢和冯国用两个的死活,大叫一声,带着十几名亲信就往朱重九身边冲。

炮弹无眼,可不分谁是主帅,谁是小兵,万一被击中,无论穿着多厚的板甲都得砸成一团肉饼。

“保护都督。”“保护都督。”甲板上,上层船舱里,更多的近卫冲上來,试图用血肉之躯搭造盾墙,将朱重九牢牢护在一个绝对安全区域。

船只失去平衡,开始剧烈摇晃,底层甲板的水手和舵手们被打了个冷不防,一个个焦头烂额。

“都给我回自己位置上去。”朱重九猛地转过头來,冲着徐洪三等人大声断喝,“你们上來有个屁用,你们能挡住炮弹,滚,全都给我滚开,再不滚开,就全部军法从事。”

“都督。”众人被骂了灰头土脸,迟疑着停住脚步。

“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别老想着光占便宜不吃亏。”朱重九又竖起眼睛,朝着从舰长室冲出來的常浩然喝令,“你就当老子不在船上,白训练了那么长时间,却连几个新上船的菜鸟都打不过,老子真不知道你们平时都在干些什么狗屁倒灶事情。”

“主,主公”船行大伙计出身的舰长常浩然被骂得面红耳赤,跺了跺脚,转身钻下船舱。

“都给我滚远点儿,别耽误老子观察敌情。”朱重九冲着近卫们又喝了一句,举起望远镜,再度看向对方的战舰和火炮。

徐洪三等人却不肯走,一边小声答应着,一边陆续举起盾牌,在朱重九围成一个简单的圈子,尽力避免其被破碎的木屑所波及。

“哼。”朱重九拿他们洠О旆ǎ荒苤弥焕恚绦猛毒倒鄄斓芯

不得不说,蒙元朝廷那边,在缩短双方武器差距方面,狠下了一番功夫,仿制出來的大炮,虽然看起來笨重了些,但射程与淮安军的四斤滑膛炮,已经不相上下,单纯论威力,甚至还略有胜之,毕竟炮壁的厚度和炮身长度,都远比淮安军的火炮來得大,更多的装药量和更长的炮管,无疑可以让炮弹获得更多的初始动能。

然而在弹道的稳定性上,双方的差距就非常明显了,淮安军的舰炮,无论是装在阿拉伯船上的六斤炮,还是后面三艘哨船上的四斤炮,都加刻了膛线,炮弹表面,也均匀地涂了半分厚的软铅,因此每一枚炮弹出膛时,都在高速地旋转,炮弹的落点,也与出膛时的位置,基本呈直线关系,而不是像对面飞过來的弹丸那样,比布朗运动还无规律可循。

“如果我是舰长,就再拉开一点距离,然后从侧面迂回过去,集中火力打最左面那艘敌舰。”仔细观察了片刻,朱重九慢慢得出结论。

正犹豫是不是食言一次,到下面船长室去越俎代庖,脚下的甲板忽然晃了晃,随即,从战舰的底层甲板上,忽然伸出四十几条木浆,与风帆一道,推着战舰向河道左上方抢了过去。

“停止炮击,拉开距离,全速绕到上游去。”副舰长孙德冲上甲板,举着铁皮喇叭,冲望斗中的瞭望手大喊。

“停止炮击,拉开距离,全速绕到上游。”瞭望手王三挥动着角旗,用事先约好的信号,向其他船只发布命令。

咚咚咚咚咚咚的战鼓声,瞬间取代炮声,成为整个战场上的主旋律。

激越的鼓声从后面的船只上响了起來,一艘三角帆船和三艘哨船也开始用船桨加速,整个舰队像梭鱼一般,贴着水面飞驰,蒙元的四艘大漕船,显然洠гち系秸庵智榭觯緛聿患暗敉罚纷沤⒍拥奈舶痛蛄思概诤螅统沟资チ私嵌龋T诹嗽夭恢搿

“顺流、全速、斜向北切!”副舰长孙德举着铁皮喇叭,大声命令。

“顺流、全速、斜向北切!”旗舰上的瞭望手王三也举起铁皮喇叭,冲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阿拉伯三角帆船叫喊,同时拼命挥舞信号旗,招呼大伙跟上。

距离稍稍有点儿远,嘈杂的水声和鼓声,令他的呐喊很难被其他船只上的人听见。

水师中正在摸索的通迅旗鼓,暂时也还表达不出如此复杂的指令。

但在一起磨合了好几个月,舰长们都彼此之间早就形成了一种默契,凭着肉眼的观察和大脑的直觉,指挥各自的船只,紧紧尾随于旗舰之后,亦步亦趋。

“继续绕,绕到敌阵之后。”

“继续绕,绕到敌阵之后。”

“转头,顺流而下,靠到一百步之内。”

“转头,顺流而下,靠到一百步之内。”

“火炮准备。”

“火炮准备。”

“瞄准对方旗舰。”

“瞄准对方旗舰。”

“开火。”

“开火。”

“开火。”

“开火。”

“开火。”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四门六斤线膛炮、六门四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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