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弄了几个荷包蛋，她喜欢把鸡蛋煎熟，焦黄焦黄的格外好看。
“方师兄，你过年也不准备点年货，今年还要去堂妹家过年吗？”林燕随口问了一句，这边冷冷清清的，实在是不像要过年的模样。
“不去了，家里有小孩子，吵得慌。”方勤抬头看了眼，林燕做饭的时候挺认真的，盯着锅里的鸡蛋看，好像那是排球似的，这个想法让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吗？林燕回过头去，只是却见方勤在那里看书，一副认真模样。
林燕瞪了下眼睛，没再说什么。在国外待了二十多天，鸡蛋面条也是好吃的，林燕吃得正香着呢，忽然间听方勤问道：“王婧想好下一步干什么了吗？”
面条一下子断了，溅起了一滴汤，林燕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概出国吧。”
她觉得对方勤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一五一十道来了，只是说到后面看方勤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林燕有点心虚，她当时是挺冲动的，可是王婧喜欢打球，这也是一种能让她职业生涯持续下去的办法，自己所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虽然现在想想，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可是人哪能求的十全十美呢？
“我不是生气你让王婧出国，只是这件事情不仅仅是王婧的个人问题，她即便是回到省队，那在省队也还有人事关系，你这么先斩后奏，让省队教练如何看她？万一抓住不放人怎么办？”
林燕脸色有些不好看了，“韩教练不至于……”
“是不至于，可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竟然答应五年内回去那边俱乐部，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你……”
“我只跟你说了。”林燕抬起头来，倔强地看着方勤，“我说的是英文，即便是王婧都听不懂，所以国内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你。”
方勤一时间愣在那里，看着林燕瞪大了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只跟你说这件事。”
从王婧受伤起，林燕心头就压着，可是她不敢跟曾蕾说，曾蕾心里头挂着的是省队，原本就是有烦心事，自己也不能再给曾蕾添麻烦，可是她心里头沉甸甸的，堵得慌，所以一股脑的就把事情都跟方勤说了。
那是因为，她相信方勤，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一般，方勤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去，摸了摸林燕的脑袋，“好了，我也只是怕你回头闹出事情来不好收场，不是在骂你。”
林燕转过头去，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她不说话，方勤的手僵硬地梗在那里，半晌没收回去。
桌上的面条因为时间长了，开始湫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不该发脾气的。对不起方师兄，我先回去了。”林燕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就是往外走，她动作幅度有点大，一下子把那小板凳都给弄歪了。
只是她不想再在这里再待下去，也没有心情当一个乖乖的孩子，所以赌气就是往外走。
林燕到底是生气了的，方勤知道，只从林燕的脚步声中就是能听出来的。
她不开心的时候，累了的时候，脚步会格外的沉，向来不张扬自己脾气的小姑娘会用这个小小的举动说自己不高兴，只是很少有人注意罢了。
事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方勤有些头疼，可是刚才林燕说的那话，又是让他有些……悸动。
碗里的面条是不能吃了的，浪费了挺多，不过那两个荷包蛋她倒是吃的挺快，方勤苦笑了一声，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把那小板凳给扶了起来。
好久没有住这边，房间里带着些灰尘气，只是林燕没心情收拾，进门之后她连灯都没开，随手一关门，凭着记忆摸到了床上。
屋子里挺黑的，毕竟外面也已经黑透了，她瞪大眼睛看着房顶，不知道过了多久，觉得眼睛累的很，也不想要收拾东西了，直接裹上被子就准备睡觉，房门却是被敲响了。
“刚才都没吃多少，我煎了点面条，你再吃点吧。”
方勤端着盘子站在门外，他想要是这栋楼里还有其他人在的话，他也不会上来的。
孤零零的就楼下自己房间的灯亮着，林燕的房子里黑漆漆的，可是他知道，林燕肯定在里面。
房门一直没开，方勤重复着敲门的动作。
“门都被你敲坏了，我回头怎么过呀？”林燕忽然间开门，房间里的灯也是打开了，有一瞬间竟是有些刺眼，方勤笑了笑，“你不是有沈宝珠的钥匙吗？”
没意思，开玩笑都开不起来。
林燕转过身去，只是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你确定你做的饭能吃？”
“死不了人的。”北京的冬天并不暖和，他端着盘子在外面站了这么一会儿，手都有些凉了，林燕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连忙要倒水，结果才发现自己刚回来，连热水都没有。
“你先凑合着用，今晚就别生火了。”
方勤递过来一暖瓶水，显然是早就想到了的。
“你可真周到。”林燕这话连褒带贬的，方勤也不在意，又是把暖水瓶拿了回去，涮了下杯子，给林燕倒了一杯水。
“估计有点凉了，你凑合着吃。”
原本下的面条有点多，本来两人饭量都不算小的那种，结果因为一言不合把大半锅面条都丢锅里不管了。方勤也是有样学样，面条里打了鸡蛋，用为数不多的面粉那么一和，就这么又是弄了一盘子煎面条。
林燕吃了一口，觉得除了没放盐之外，竟然还好，她动了下手，把杯子往方勤那里挪了一下，“你暖暖手。”
他们打排球的，很是重视这双手，因为这点小事把手给冻着，不值当的。
看着林燕那别扭模样，方勤好一会儿才开口，“我知道你们感情好，只是下次再做重大决策前先想好，你人聪明有主见，可是很多面上的东西，你不懂的，这一点，你得学学你们队长。”
林燕吃面条不说话，方勤继续唠叨，“还有，你到底是国手，依照着女排的成绩，只要你们不出现大问题，你很有可能留在国家队，再不济也能回地方的体育局那里任职，国家对你也不会轻易放手的，说什么出国打俱乐部，哪有你想得这么轻松呀？”
他在体院呆着那几年，虽然只是助理教练，可是却意识到很多自己之前打球并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林燕是国手，尤其是女子排坛世界级的副攻手，这样的一个技术与能力具备的人，出国打比赛？国家队不放人的可能性更大些，她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不过也是，虽然聪明，可是到底年轻，即便是稳重却又能稳重到哪里去呢？方勤想了想，又是道：“我刚才说话急了点，你也别往心里去，这件事也就先别管了。这两年国家队是不会放你的，哪怕你有千万个理由，除非你瘫在床上不能动了。”
林燕听到这句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这么巴不得我好呀？”
她睁大眼睛看着方勤，因为面条吃的欢快，嘴边挂着一小段面条都不知道，方勤有点窘迫，“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方师兄你是什么意思？”林燕觉得自己今晚用完了这辈子的勇气，她看着方勤的眼睛，“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231章 231 大名单
方勤愣在了那里，呆呆地看着林燕，似乎被施了定身术似的，一动不动。
林燕的眼神很是执着，这样的眼神，方勤曾经见到过一次，那还是在她的老家，她从曾蕾手里接过钱，然后用那些钱换回了自己和林娟的自由。
只是那时候林燕生着病，不像是现在。
当然那个时候的林燕才多大呀，十七岁的小姑娘而已，可是如今却不一样了。
进入国家队后的林燕个头又是长高了些，而模样也是长开了。当初和巩雪的合影，丝毫不亚于那个大名鼎鼎的电影明星。男排的几个也有讨论过，说林燕是女运动员里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
不仅仅是女排运动员，还包括其他项目的，这一点几乎是达成了共识。
也因为这件事情，对于香港的霍家公子追求林燕，男排的都有些伤心，觉得水灵灵的小白菜被一个发财猪给拱了。不过林燕的拒绝倒是让一群大男人宽了心，即便是有了对象的汪经纬和胡靖也是松了一口气。林燕还年轻嘛，应该留在队里让别人羡慕去。
哦，原来林燕不喜欢这种富家公子呀，不愧是小师妹，好志气。
当时方勤是什么心情呢？亚运会的时候看到林燕被霍文斌表白，他大老远的买了蛋糕却都不敢递过去，最后还是汪经纬帮忙解了围。
“汪经纬说我挺没意思的。”方勤微微一笑，他看着林燕，目光温和，“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说的话只怕是永远没机会，可我觉得不是我有贼心没贼胆，只是你还年轻，前途还很长远，也许现在觉得挺合适，万一过两年见识的多了，烦了，那时候没了自由，反倒是不能够追求你喜欢的，没了自由是多么悲伤的一件事。”
林燕有点懵，这不就是当初自己跟霍文斌说过的话吗？
“所以，我想等你真的稳定下来再说，另外我比你大了九岁。”
“年龄不是问题。”林燕从不觉得年龄是什么问题，同龄人之中固然能找到兴趣相投，可是婚姻嫁娶是一辈子的事情，她更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一个成熟点的人。
她说的太快，以致于方勤又是错愕了一下，旋即却是摇头笑了笑，“所以说你还小。”年轻的姑娘心高气傲，所以否决的会很快。
林燕听了这话有些不太高兴，她当初的岁数加上这几年，算起来绝对比方勤还要大上几岁，小什么小？
“你无非是顾虑两点，你比我大，有一天要是先走了，那我该怎么办？而另外一点就是，我们都是运动员，年纪大了的话肯定会很多毛病，到时候你怎么能照顾我，对吗？”
其实不用方勤回答也知道就是这两个问题，他的神色已经说明了所有。
“人的一辈子就那么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呢？”
“林燕。”方勤不想要她说这样的话，可是林燕却是执意要说完，“就像是苗苗，谁能够想到她就这么没了？所以小的不一定活长命百岁，年龄大的也不一定会赶趟儿似的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你说对不对？”
她忽然间抓住方勤的手，这个举动太突然，以致于方勤想要缩回手去，却是被林燕指甲挠了一下，到底没能缩回去。
“至于第二点，我不怕呀，你有伤病，那就过清闲的日子，我身体比较好，可以多挣钱，我养你呀。”
方勤听到这话不知道是该黑脸还是该感动，林燕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几乎无话可说。没错，林燕说了他最是担心的两点问题，年龄始终是横在两人之间的一个鸿沟，而同样都是运动员，他有些伤病问题，林燕很少伤病，这是她的幸运，别人也羡慕不来，他喜欢林燕，却不想要给林燕带来压力。
“你先冷静一下，我还有事，先回……”
“方勤，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林燕站起身来，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她一步步走过去，然后把方勤的身体掰了过来，“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想要得到这个答案，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方勤看着那眼神，心像是被羽毛拂过似的。林燕的眼睛很漂亮，平日里她最是爱笑眯眯的，能够带给所有人好心情，只是如今这双带给别人信念和快乐的眼睛却是带着几分脆弱，似乎自己一个否定的回答，会让她彻底崩溃。
“算……”林燕松开了手，还没说完，却是听到那异常坚定的声音，“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呢？
最初的喜欢是单纯的，觉得林燕打球带着灵性，像是生下来就是为了打排球似的，而这么一个小姑娘却又是有着坚强的意志品质，招人疼爱。
后来，什么时候是抛开别的因素，喜欢上林燕这个人呢？
方勤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的确喜欢，所以他在免税商品店里看到那个粉色的小玩具时，觉得林燕会喜欢，所以他会借着送生日礼物的借口，把这小玩意送给林燕。看到林燕的背包上挂着这么个小玩具时，他也会觉得开心。
只是喜欢并不能化解他的抗拒，他原本打算等着奥运会后再说，因为到时候无论比赛成绩如何，他都会退役的，即便是林燕拒绝了，也不会给她带来太多的困扰。
可是天不遂人愿，他更没想到，是林燕先开了这个口。
喜欢。林燕想，自己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听到这个男人对自己说情话，可是我喜欢你，恰好你又喜欢我，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她踮起脚来，轻轻的亲了一口方勤，“那么我们之间从来不存在问题。”
他们不是梁山伯祝英台，也不是许仙和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