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翻，你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
想到这番话，楚宁突然眼前一亮。他每天跟庄遥生活在一起，庄遥的性格，他的声音，他身体的曲线甚至是他的体温，没有人比他楚宁更清楚，他为什么会在庄遥是不是死了的问题上犹豫呢？他们明明生活在一起啊！比起在这里自怨自艾，为什么不去找到证据推翻郑聿的话呢！
楚宁一下子站起身，眼神坚定了不少，他一定能够找到证据，证明郑聿所说的，不过是个误会。
他一定能够证明！跟他生活在一起的爱人，就是他爱的人！
楚宁首先整理了自己的思路，现在他可以做的事情有两件：第一，就是跟当年的当事人，确认郑聿的话是真是假；第二，就是去确定，郑聿日记里那具尸体是不是真的存在，如果存在，那具尸体是不是真的属于庄遥。
确定好思路之后，他开始盘点当年的当事人，他记得，韩旖说过，郑聿、陈昊兼都死了，萧洋疯了，许恒玮和乔俊音信全无……
也就是说除了死去的郑聿与陈昊兼，他可以找到另外三个人，去核实当年的真相。
楚宁首先给韩旖打了电话，问出了萧洋发疯之后被送进了本市的精神病院里。然后他辗转找了很多关系，多方打听，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打听到了许恒玮在国外的联系方式。至于当年的直接参与了那件事的当事人乔俊，楚宁费了很多功夫都没有找到他，仿佛真如同韩旖所说一般人间消失了。
因为许恒玮在国外，乔俊没有找到，所以楚宁趁着庄遥还出差，找时间去了一趟精神病院。
S市的精神病院对外名称是青山疗养院，虽然里面关的都是些精神病人，但疗养院总是比精神病院要好听一些。
疗养院的环境很好，说明来意之后，楚宁被医护人员带进了一个小花园，小花园里坐着一个男人，安静地看着风景，要不是他身上穿着蓝白条的病服，楚宁都差点以为他是个正常人。
“萧洋……”
楚宁冲护士道了谢，护士看着他样子讨喜，好心提示：“别看他现在好好的，不能受刺激的！一受刺激就会疯，你别刺激到他，看他脸色一变就赶快换话题。”
“我知道，谢谢。”楚宁点点头，在护士的注视下走向萧洋。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楚宁。”楚宁站在萧洋面前，轻声问道。
一直安静坐着小花园里看风景的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十分淡定：“楚宁？哦……你是楚宁呀！”
“对呀，我是楚宁。”楚宁半蹲下身下，看着一脸淡然的男人。说实话，萧洋真不像是一个精神出了问题的人——他挂着很淡漠的表情，注视着花园的一角……突然，萧洋扭过头来看着他，脸上挂上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像小女孩一般天真无邪的笑容出现在一个男人脸上，让楚宁不由地觉得怪异。
萧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无神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楚宁，语气透着欣喜与期待：“哦哦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楚宁啊~那个人最喜欢的楚宁。”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萧洋说起那个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异常恐惧，但他很快恢复正常，依旧挂着甜蜜的笑容。
只是那一瞬间的恐惧，对于一直盯着他表情的楚宁来说，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人……”萧洋歪过头想了一下，表情突然变得惊恐万分：“别！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看见……”
在察觉他变脸的那一瞬间，楚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正好避开了萧洋疯癫时挥舞的手。
但萧洋并没有放过他，他一个扑身向前，抱住了楚宁的双腿，楚宁被他抱得动弹不得，萧洋一用力，楚宁便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他强忍着跌下的一瞬间臀部的剧痛，想要挣开萧洋。但萧洋没让他如愿，手脚并用地顺着他的身体向上爬，将楚宁整个人压在身下。
“楚宁！楚宁！那个人那么爱你！你帮我跟他求求情！让他不要杀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放过我的！”萧洋颠三倒四地苦苦哀求着。
“那个人是谁？你没有看见什么？”楚宁一边挣扎，一边问道。
“庄遥啊！我没有看见他被杀死了！所以不要杀我！我还把他埋起来了！所以你帮帮我！帮我求求情好么！”
听到萧洋的话，楚宁一瞬间觉得浑身冰凉，庄遥真的死了吗？
“真的死了呀！”萧洋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正经的说，原来楚宁出神的时候，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我可是医学系的高材生，一个人死没死我会不知……哎，庄遥回来过哦！他还来打我，好痛！求求你，让他不要打我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他为什么要打你！”
“因为我看到了……我看到他被郑聿推下山了，我还趁他们不注意，去检查了他的尸体，真的死了呢！我拿他的死威胁乔俊他们……哈哈哈哈他们给了我好多钱！还说下一届的副会长让我干！”萧洋突然放开了被他压制住的楚宁，高兴地笑了起来。
楚宁用手撑起身子，冷笑着看了一眼萧洋：“你活该。”
萧洋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瞬间又回复了伏低做小的态度，求着楚宁帮他跟庄遥求求情。楚宁看着他疯疯癫癫说话颠颠倒倒的样子，突然鼻子发酸，他心底一直不敢正视的真相，这一刻，被无限放大——他的庄遥，很可能真的死在了这群人手里。
楚宁没有再搭理萧洋，他自顾自地离开了疗养院。在回家的出租车上，他紧紧攥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许恒玮的电话号码——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chapter75 未亡人（九）
“那时候，我几乎万念俱灰。我紧紧攥着写着许恒玮电话的纸条，不敢放开，生怕自己会在出租车后座上哭出来，那样太难看了。那一刻，我突然觉得真相离我那么近，可它竟然那么残酷，残酷到我无法接受。”
林迟不知道这些片段楚宁反复回想过多少次？午夜梦回，他是不是会回想起郑聿残酷的独白和萧洋狰狞的笑脸？
但在陈述这一段故事的时候，楚宁的脸上一直挂着麻木的笑容。
林迟想了想，如果有一天楼祈死了……好吧这个假设不成立，按他跟楼美人的情况，无论是他死了还是楼祈死了，他们都还能继续在一起。
但如果有一天，楼祈从他生命中完全消失的话……林迟觉得他也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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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楚宁还有些恍惚，他抬头看着他和庄遥住的那间屋子，因为没有人在的缘故，灯全关着，从窗子看进去黑洞洞的，莫名让人有些恐惧。
楚宁苦笑了一下，那可是他生活了数年的地方。上楼开灯，亮起来的房间以及其中熟悉的摆设布局让楚宁多少有了些慰藉。他将东西放在一旁，整个人埋进松软的沙发里。
趴了一会儿，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拿起手机，心里默念了千百遍的号码，就那么拨了出去。
当事情坏到一定的程度，人往往就会变得异常勇敢。因为知道无论如何事情都不会变得更坏了，不如放手一搏。
也许是因为时差的缘故，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许恒玮似乎也很诧异在这个时候接到国际长途，连声音都不由带着一丝疑惑。
“喂？哪位？”
“我是楚宁，你还记得我么？”
“楚宁？”许恒玮愣了一会，随后仿佛叹息一般轻声说：“是你啊……”
“嗯，我有事想要问你。”楚宁紧了紧攥在手中的电话。
“呵……果然你还是找上门来了。你想问的事情是关于庄遥的吧？”
“你知道我会找你？你怎么知道我要问庄遥的事情！？”一听有门路，楚宁立马追问道。
“我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郑聿他们失手杀死了庄遥，我还知道郑聿陈昊兼乔俊全都死在了庄遥手里！”
“不可能！”楚宁下意识地否定这个答案。
许恒玮不以为然：“没什么不可能的，郑聿死的那天晚上我曾在他公寓下面遇见过他，那时他并没有醉得像人们想的那么严重、那么不清醒，那种状态下，他根本不可能会淹死在浴缸里。你想过吗，楚宁？一个正常的没有任何轻生念头的人要溺死在浴缸里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么？”
“……”
“更何况，那天晚上，我在郑聿公寓下面，看见了庄遥！”
“这不可能！那天晚上庄遥一直陪着我！他怎么可能出现在郑聿的公寓下面！”楚宁像是找到了一丝希望，抓住这个证据狠狠反驳许恒玮。
“他都已经起死回生了，来个分身也没什么的吧？”许恒玮轻笑一声，四两拨千斤地打回了楚宁的反驳：“况且，我还知道，乔俊的尸体，被庄遥藏在哪里？”
“……”
“你不想知道吗？”许恒玮提高了声音，调笑道：“反正我也不会再回国内了，告诉你也无妨。”
“你为什么没有报警？你既然知道尸体藏在哪里？”
“你在开玩笑么楚宁？我为什么要向警察告发一个起死回生的人？谁知道我告发他之后，下一个死的是不是我？”许恒玮笑了一下：“你到底想不想知道乔俊的尸体在哪里？”
“遥哥，真的死了吗？”
“真的死了呀。从那种高度的地方跌落，怎么可能不死，况且我亲眼看见，萧洋把他埋起来了。”
“……”
“说起来我一直都挺好奇的，庄遥是怎么起死回生的？有机会，替我问问他？”
“你觉得很有意思吧？”楚宁突然沉下声，许恒玮一下子没有跟上他的思维，愣了一会儿。
“嗯？你在说什么？”
“看着这一切像闹剧一样发生？你看到了庄遥的意外，我记得那个晚上，你很害怕，我跟你说了很多的话，你都没有理我。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你看着郑聿死，看着乔俊死！你知道所有的一切你却一句话都不说！等乔俊死了，你知道一切落幕了，你拍拍屁股去了国外！为什么？”
“不为什么。”许恒远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悠远，仿佛在回忆一般：“你还想要知道乔俊在哪里吗？”
“……想。”
“乔俊的尸体，被放在……”
不同于楚宁挂断电话之后的慌乱，许恒玮挂断电话之后，从容不迫地拨打了另一个号码：“喂，庄遥，我是许恒玮，楚宁找到我了，按照你的吩咐我告诉了他真相。现在你如愿以偿了吧？可以去安抚你的小白兔了。啧啧啧，你可真是个恶魔。”说完，许恒玮眯起眼睛，陷入了一段对他而言十分美好的回忆中。
恶魔啊，真是一个美好的词。
那是四年前，庄遥死去的那一天。他目睹了优秀的学生会长因为跟人起了争执，被推下了山，虽然山很高，推下去却也并非必死无疑，可他们三个一直在相互埋怨，相互推诿，错过了最佳的救援时间。
而他——很多年之后，许恒玮曾经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出面去就庄遥，如果他去了，没准庄遥就不会死。现在的他有些厌烦自己当初的懦弱，可如果有人问他，后悔吗？他会坚定地回答：不后悔。
因为他的懦弱，让他看到了此生最震撼的画面。
那时，看到庄遥被推下山之后，他逃一般地回到了宿舍，捂在被里瑟瑟发抖，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深夜，经历了惊喜与大量体力劳动的郑聿三人近乎是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而他惊讶地发现，萧洋悄悄离开了他们所住的房间。
鬼使神差地，他跟了上去。雨夜出行很是狼狈，却也最容易隐藏自己。
他远远地看着萧洋找到了庄遥的尸体，拿着农家乐里随处可见的种植工具，将尸体埋起来。
毁尸灭迹？可这关萧洋什么事？人又不是他推下去的？许恒玮不解，但他依旧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直到萧洋收拾好工具离开，他都没有暴露自己。
萧洋走远之后，许恒玮松了一口气，就在他想要离开的时候，意外突发。
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男人。
一个撑着伞的男人，他穿着一套墨色的长袍马褂，在暴雨中行走却似乎不显狼狈。当闪电闪过的时候，许恒玮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脸，男人的外貌很出众，许恒玮见过的优秀男人不少，但没有一个人比得上眼前的男人，那么地吸引人眼眶。
男人在庄遥的坟……姑且算是坟前，停住了脚步。
“你想要，活下去吗？你愿意和恶魔签订契约吗？”
男人轻声地问，就在许恒玮觉得可惜，一个那么优秀的男人竟然脑子有毛病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突然破土而出。
男人握住了那只手，轻轻松松将庄遥整个人从泥土中提了起来。
“我愿意。”
“我姓沈，你可以叫我沈先生，你和我的契约已经签订，现在，我赋予你新生……”
没错，在那个雨夜里，他见证了庄遥成魔。
所以对于开学之时庄遥的回归，他丝毫不觉意外，甚至是乐见其成的。
自从看到了那一幕，原本那个平凡的许恒玮就已经死去了，活下来的，是有信仰有追求的许恒玮。
许恒玮笑了一下，伸手捧过了电话旁的骷髅头，怜爱地抚摸着。
他的身后，有一面大大的旗帜，上面画着一个奇怪的图腾。内行人可以一眼看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