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歌冰眸里的忧郁，越来越深沉，一圈一圈地荡漾着。
这些话，一直憋在心里，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也许是今天的夜晚太安静，他对着凌珞的宠物毛球儿，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其实，不仅仅是权利的问题，最重要的是，我早已经失去了保护珞儿的资格。我曾经，明明是最有资格的那一个……”
洛歌的声音有些哑，他说不下去了，伸出一只大手，按在了脸上，努力抑制着鼻子里的那股酸意。
他可是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鬼将军啊，何曾有过如此软弱的时刻？
历来刚毅的他，甚至替自己感到羞耻。
看到他难过，混沌的心就像是被碾过了一般，比他还要难过。
就算他难过，是为了别的女人，她也不忍心看着他这副痛苦的样子。
混沌转过身子来，伸出小细黑爪子，轻轻地抚了抚洛歌的脸蛋。
柔软的抚触，温柔的心意，传到到了洛歌的心里。
他缓缓地移开了捂住脸的大手，看向黑毛球儿，冰蓝色的眸子上氤氲着一层淡淡的暮霭，好看的薄唇边上溢出一丝苦笑。
他把那只大手，盖在了黑球儿的脑袋上，揉了揉，一声轻叹：“睡吧，明天带你去见珞儿。”
☆、第731章 混沌与洛歌（5）
说完，他转了个身，背对着那只黑球儿，缓缓地睡去了。
混沌在洛歌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听着他逐渐趋于平稳的呼吸声，确定他已经熟睡了之后，才从枕头边绕了个圈子，蹭到了洛歌的那一边。
她看着他绝美宛若谪仙一般的睡颜，只是这样看着他，心里就漫过巨大的满足感。
混沌的眼睛里漫过一丝柔情，然后轻轻地，轻轻地，钻进了被子，缓缓地，缓缓地，蹭到了他的怀里。
找了一个舒适的，又不会惊扰他的位置，依偎着，睡下了。
*。*。*。*。*
天色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洛歌就睁开了眼睛。常年生活在军中，他一向有早起的习惯。
他醒了之后，感觉到胸口的位置，有一个暖融融的东西。
他诧异地低下头，轻轻地撩开了被子的一脚，哑然失笑——是那只黑毛球儿。
黑毛球儿依偎着他酣睡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唇角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洛歌忍俊不禁，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帮她揩去唇角的口水。
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他现在的这个行为，跟某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重合了。
三年间，每当他跟阿篱同塌而眠，早上的时候，她总会出现在自己的怀里。
她总是一脸酣睡的可爱样子，唇角挂着一抹细细的银丝——流口水了。
阿篱人前的时候，总是一副端庄而温柔的模样，甚至带着那么一丝妖娆，但是唯有早起的那一刻，他一个人独见的风景，东宸国赫赫有名的大祭司流口水。
洛歌定定地看着手指头上的那一抹口水，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敛去。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任何跟阿篱有关的回忆，都会让他心如刀绞。
他潜意识地选择掩埋，选择埋葬，选择不去想起，想不到今晨竟然被无意间的勾起了。
深埋的记忆一旦被勾起，就像是倾泻的瀑布一般，重重地轰击着他的心房，一波又一波，怎么也停不下来！
他用力地甩着自己的手，冰眸里划过一抹疯狂之色，想把那口水甩掉，蹭掉！
就像不惜一切也要把记忆里阿篱流口水的样子从脑海中抹去一般！
他的动作太大，床榻边上的冰灯琉璃盏，都被他拂到了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混沌被巨大的响声惊醒，身上黑色的毛发一炸，猛地坐了起来。
当她看见洛歌近乎疯狂的样子的时候，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抬起小细黑爪子，摸到了唇边的口水，又看到了他手指头上的湿润，还有他那副极端嫌恶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
巨大的悲伤蔓上心头。
混沌的心遭受着重大的折磨。
心还可以更碎一点吗？还可以被凌迟得更彻底一点吗？
她坐在温暖的被子上，身体却像结了冰一般的寒冷。眼前一片血红。
洛歌疯了一会儿，摔碎了屋子里大半的东西，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四皇子殿下！”秦枭亚焦急地敲门声在门外响起，“您怎么了？”
“没事。”洛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眸里一片空茫，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枭亚，退下吧。”
☆、第732章 混沌与洛歌（6）
这种时候，他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带着。
给他一点点的时间，心情就能逐渐平复下来。
混沌看着他逐渐安静下来的背影，觉得自己比死了还要难受。
就这么难以接受吗？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虚弱过，她的心里充满未知的恐惧。
他们……似乎，真的已经回不去了。
洛歌穿好衣服，随手捞起那只黑毛球儿，然后起身出门。
他的动作不再温柔，他的手心里都是湿冷的汗，他的冰眸依然是没有焦距的。
他就像是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人。
“主子？”秦枭亚见洛歌出来，焦急的脸上划过一丝喜色，但是当看见自家主子表情的时候，那一抹喜色又变成了忧色，“您……”
“备马车，我要去东府邸。”洛歌的声音极为清冷，一丝温度也无。
“……”秦枭亚顿了顿，最终还是一声重叹，“是，属下这就去办。”
由秦枭亚驾车，洛歌抓着那只黑毛球儿，坐在车厢里。
大约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凌珞居住的东府邸。洛歌下车之后，径直去了阿篱生前的居所。
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让他的脸色越来越冰冷，走进大厅的时候，当发现那扇一人高的鸳鸯玉屏风不见的时候，洛歌反而舒了一口气。
“珞儿呢？”洛歌看着椅子上，正在独坐品茶的轩辕煜，问道。
轩辕煜抬起头，漆黑的眸子有些不悦的眯起，道：“洛歌，昨晚刚刚分开，你这么大清早的就来找我家珞儿了，是个什么意思？”
某妒夫的小心眼模式，又不自觉地开启了。
“珞儿的东西落下了，我给她送来。”对于轩辕煜的冷嘲热讽，这些日子以来，洛歌已经习以为常，面色子若地伸出手来，把那一团黑色的毛球递了过去。
轩辕煜看到混沌的那一刹那，惊得一口茶水直接就喷了出来。
“怎么在你这里？”他惊讶的声音都变了调调。
那可是混沌啊，是洛歌的死去的前妻，是纠缠了洛歌一千多年的人。
昨晚回来的时候，珞儿只是说她累了，想睡觉，也没有太在意，只留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什么“明天有好戏看了”。
“昨日，珞儿把纯白忘记了，丢在了马车里，我看天色晚了，就带着它一道回去了。”洛歌声音清冷的解释着。
“你先坐，我去叫珞儿起床。”轩辕煜起身，神色有些严肃。
洛歌摇了摇头，道：“不急的，珞儿昨日累了，让她多睡一会儿吧，我可以多等一会儿。”
“等不了了！”轩辕煜当即否决，他心中知道混沌的重要性，面色肃然道，“我立刻就去叫珞儿。”
洛歌眯了眯眸子，也不再阻拦，任由轩辕煜去了。
他的目光在这熟悉的大厅里扫过，自从从西玖国回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敢踏进这个屋子。
很多阿篱和他生活的痕迹，都被珞儿扫去了，他看在眼睛里。
这样也好。
开始新的生活，人总要向前看。
混沌看着这个已经易主的屋子，巨大的陌生感袭来，这已经……不适合她的地方了。
☆、第733章 情深缘浅（1）
鸠占鹊巢，又毁了鹊巢。
心已经痛到麻木了。
大约一刻钟之后，凌珞和轩辕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进了大厅之内。
凌珞的素雅的小脸上，仍然是一片朦胧，那模样一看，就是没睡饱，不过那双晶亮的美眸里，似乎闪烁着兴致盎然的光芒。
“珞儿。”看到凌珞进来了，洛歌的唇边溢出一丝笑意，空洞的冰蓝色眸子，瞳孔的焦距也逐渐回来了。
他总算又找回了一丝灵魂，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常人类了。
“洛歌，早啊。”凌珞上前，愉快地跟他打了一声招呼，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我听煜说过了，歌的事，多谢你了。”
“歌？”洛歌一愣，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歌不是他的……
凌珞心情甚好，耐心地解释着：“哦，忘了跟你说了，你手中的那只黑毛球儿，名字叫做‘歌’，是泽前几日捡回来的一个凶蛋，孵化出来的，它是泽的宠物。”
洛歌的眉头越蹙越紧，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看着手里的那只蔫蔫的黑球儿，诧异道：“它不是你的那只纯白吗？”
“咿呀——”
听到洛歌点名叫自己，纯白兴奋地从凌珞的帽子里跳出来，蹲在了主人的肩膀上，眨巴着绯红色的湿漉漉的大眼睛，对着洛歌友好地挥舞着小细白爪子。
“咿呀咿呀！”
是小黑，小黑回来了，纯白表示很高兴。
洛歌的冰眸死死地瞪着纯白，来来回回仔细地打量了几圈，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那一团黑色的东西，眼角猛地抽了几下。
被骗了……
一种被戏耍了的不爽的感觉漫过心头。
凌珞唇角微勾，浅笑道：“这下明白了吧，你手里的那一只，不是纯白。”
洛歌的脸色有些难堪，把手里的那团黑东西放在了一遍的桌子上，声音里充满不爽：“我还以为它是珞儿你的纯白呢，昨晚废了好大的功夫，想把它洗干净，结果……”
看着洛歌气恼的样子，凌珞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喷笑出来。
洗干净？
也亏他想得出来。
纯白见黑毛球儿被扔了，绯红色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扑腾了一下小翅膀，就飞了过去，降落在了她的旁边。
他伸出一只小细白爪子，轻轻地抚了抚她蔫蔫的毛发，像是安慰一般。
混沌转过头，对着纯白面露凶相，龇了龇牙。
纯白吓了一跳，身上的白毛炸了一下，但是很快地就平复下来了，小细白爪子依然孜孜不倦地帮她顺着毛儿。
月光哥哥说过，女孩子心情不好的时候，脾气都很差，作为男孩子的要体谅。
混沌一声冷哼，眸子眯了眯，不屑地瞥了纯白一眼，蔫蔫地不出声儿了。
屋子里三个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这一黑一白的球儿身上，洛歌更是瞪大了眼睛，完全无语了。
“多谢你了。”凌珞有礼地跟洛歌道谢，浅笑道，“你还没吃早饭吧，不如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吧。”
洛歌薄唇微张，本来是想拒绝的。
☆、第734章 混沌兽魂（2）
“别拒绝了，今天我来做早饭。煜，去把泽也叫起来吧，大家现在是同一阵线的人了，偶尔聚在一起吃个饭也是有必要的。”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洛歌也不是拘谨的人，也就留下了。
两天了，有了凌珞的灵药和轩辕煜的照顾，轩辕泽的精神状态，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四个人一起吃了个早饭，随便聊了一些，关系也越发的靠近了一些。
饭后，洛歌离开，轩辕泽的目光，则一直锁在了那只黑毛球儿身上。
他一直抱着混沌，轻抚着她软软的绒毛，爱不释手，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浅笑。
“我就说嘛，一定是很可爱的东西。”这是泽醒来之后，第一次跟混沌如此接近。
那枚凶蛋，是他用尽一身元气，辛苦孵化出来的，是以，这只黑毛球儿在他的眼睛里，就跟自己的孩子一般无二。
“泽，那可不是什么可爱的东西。”轩辕泽淡淡地扫了自己的弟弟一眼，道，“你手里抱着的，可是上古凶兽混沌。”
“什么？！”
轩辕泽一惊，直接把手里的黑毛球儿给扔了出去。
混沌猝不及防，一下子重重地跌在了地上，摔得吃痛。
洛歌走后，她也不再掩饰自己眸子的颜色了，赤红色的眸子很很地瞪了轩辕泽一眼。
感觉到黑色毛球儿的瞪视，轩辕泽震惊之余，不免尴尬。
他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搁好了，脸色僵硬，说话的声音都结巴了：“我……我怎么可能……孵出来……混沌？”
混沌啊，可是混沌啊！
传说中的上古四大凶兽之一，人间界有着它多次屠戮人间的记载，乃是大凶之兽。
“它就是。”凌珞美眸微眯，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把混沌在凶狠的瞪视下，把她的毛球身子给抱了起来，看向轩辕泽，道，“不信，你可以问她。”
轩辕泽咽了口唾沫，定定地看着那只黑毛球儿，声音有些不自然：“你……你是吗？”
“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