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里，始终过不去那道坎儿。
千年以来，猎户、妻子以及帝江之间的那场恩怨，早已在无形中形成了一道网，把他的心牢牢地给束缚住了。
凌珞淡然一笑，抬起云袖，对着洛歌举杯，道：“祝我们合作愉快。”
洛歌一愣，冰蓝色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忧伤之色，但也只有一瞬，很快就被他掩饰了下去。
“合作愉快。”他迎着她举杯，两人俱是一饮而尽。
既然她有意跟他撇清关系，想保持着这种利益的合作关系，那么他就成全她，绝不会僭越半步。
只要是她想要的……
从他知道**的那一刻开始，他都会不遗余力的去做！
混沌从凌珞软毛的红色帽子里探出头来，两只小细黑爪子搭在帽檐上，一双赤红色的眸子，定定地盯着那个在心头萦绕了千年的男人。
她身受重伤，她浑身无力，她甚至连翅膀都挥不动了，她就只能这样躲起来在暗处盯着他。
她好想他……
好想好想！
想的心都疼了！
赤红色的眸子上，凝出了一层淡淡的暮霭，暮霭越聚越浓，变成了一层水雾。
曾经也是在这个殿堂之上，他对自己露出了最温柔的笑容，只一眼，她就彻底被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俘获了。
她知道，那是他。
千年来，她生生世世地寻觅他，每一世，都不会错过。
只是……这一世。
黑毛球儿开始哽咽，眼泪控制不住地，哗啦啦地就往下掉。
她有任务在身，不得不返回天界，把那副躯壳寄放在了人世间，本想完成任务就来人界跟丈夫和女儿团聚，不想躯壳竟然被毁了。
☆、第715章 缘分已尽（1）
更加可恨的，毁了她人类躯壳的人，竟然是千年前的那个女人！
她本以为那个女人已经死透了，藏海梨妖阵，别说是凡人了，就是仙界的人入了阵内，都会被阵法焚烧得身形俱灭。
那个女人竟然活下来了？！
不仅仅活下来了，而且变得厉害了，主动寻仇上门，破了她加持在躯壳上的阵纹，烧毁了她千年来极为珍惜的躯壳！
她在天界遥望着这一切，再也不能忍受！
躯壳毁了就算了，这个不要脸的叫做凌珞的女人，竟然还来蒙骗她的女儿，****她的丈夫！
洛歌是她的！
一千年前是，一千年后也是！
这份埋藏在心中的执念，任何人都不能损毁！
所以她疯了，她不顾宗主的阻拦，强行离开天界，前往凡间。
天界和人间是有极为井然的秩序的，天界的每一个宗派，每一年也只能得到一个法定下凡的名额。
她此番若是下界，就是非法入凡间。
凡是非法，都会有执法者前来阻拦，执法者对于非法出入者，必会当场击杀。
执法者的实力超强，甚至不亚于她所在门派内的宗主，幸好她逃命的本是还算大，只是重伤，命痕被打残了一半，元神得以保存下来。
天界的执法者，冷酷无情，凡是被他们盯上了，不管上天入地，还会一路追杀。
为了防止继续被追杀，所以她收敛了自己的气息，把元神凝华成了一个凶蛋，落入东宸国的地界。
但是没想到的是，逃脱了执法者的追杀，却又不小心落入了凌珞的手里。
真是命途多舛，祸不单行。
为了破壳而出，她才不得已跟那个傻里吧唧的叫做轩辕泽的小子，缔结了凶契。
破壳而出之后，她本来纠结到底化成一个什么样的外形才好，迎面就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可爱的毛球，心念一闪，就化作了跟那个白毛球儿一般的模样。
但她是混沌，是浑身充满残暴瘴气的上古凶兽，幻化不出那么纯白的颜色，只能变成一个通体漆黑的球儿。
不得不说，这个外形委实好用，虽然被凌珞和轩辕煜识破了，但是天界的执法者并没有追赶过来。不幸中的万幸。
但是——眼前发生的事情，才是真正的不幸。
最爱的男人就在眼面前，可她却连触碰他一下都不能，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对着别的女人微笑。
别的女人就算了，竟然还是凌珞！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她还要凄惨的凶兽么？
想到这里，混沌眼睛里的泪水越发的汹涌了，她怎么能这么倒霉，这么衰？！
纯白也在凌珞的帽子里，看到那个犯了错误的黑毛球儿一个劲儿的抹泪，心口小小的揪了一下。
“主人，小黑哭了，哭得好伤心呢，怎么办？人家看着好心疼。”
凌珞放下酒杯，脑海中就传来了纯白稚嫩的小男孩的娃娃音。
“哭了？”凌珞一愣，旋即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跟纯白灵魂交流道，“她为什么要哭啊？是你惹的吗？”
☆、第716章 缘分已尽（2）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纯白忙不迭地撇清责任，“我指天发誓，若是我惹哭她的，天打五雷轰！”
凌珞继续逗弄着小家伙，道：“那你说，不是你惹哭的，是谁惹哭的啊？”
“嗯，依我看，很可能是对面那个男人。”纯白煞有介事道，“我盯着小黑看了好久了，若是以前，她定然会相当不屑地瞪我一眼，可她今天没有，一双红红的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对面那个白衣服的帅哥。”
凌珞挑眉，美眸里划过一丝兴味，道：“这样啊。那看来小黑是害相思了，想男人想到哭了。”
听了这话，纯白有些不高兴了，一声轻哼，道：“这小黑也真是的，人家那么好的男人在她面前晃悠两天了，她看也不看人家一眼。”
凌珞哑然失笑，问道：“你嫉妒啊？”
“哼，人家才不是嫉妒呢，人家只是不高兴。”某只白毛球儿死鸭子嘴硬。
凌珞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美眸里划过浓厚的兴味，她忽然想出来一个绝妙的恶整混沌的法子来。
其实，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并不是一刀杀了她。身体上的伤痛哪里算得了伤痛？
只有心头上的伤，才是真正的痛。
她要一点一点的，摧毁掉混沌的心，让混沌千年来的执念，彻底化成泡影。
这才是凌珞的复仇。
时间还早，距离皇上皇后驾临宴客大殿，还有小半个时辰。
刚才凌珞造成的那一小波轰动已经过去了，大家心中已经知晓，大祭司已经选择了四皇子殿下。
悬念已经被揭晓，众臣心中的大石头也算落下来，继续三三两两把酒言欢，各自聊着各自的。
凌珞看了看四周，也只有洛歌一个瞧着顺眼的人，也就聊了两句。
“珞儿，你能搬来将军府的东府邸，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凌珞眯了眯眸子，试探着反问了一句，道：“我占了你亡妻的房间，你不怪我吗？”
说这话的时候，凌珞眼角的余光，从左肩的帽檐处飘过。
混沌明显极为紧张，整个身子都是一颤，一双赤红色的眸子灼灼地盯着洛歌。
“怎么会怪你？”洛歌淡然一笑，冰眸里划过一丝空茫，轻叹道，“往事已矣，我跟亡妻的情分已尽。”
缘分已尽？
这四个字像是利刃一样，狠狠地扎入了混沌的心房处。
不！不可能！
洛歌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应该愤怒的！他应该呵斥凌珞！
那可是她独有的屋子啊，那里面可是充满了她跟他满满的幸福回忆啊！
她跟他的缘分不会尽的，绝对不会。
一千年前的三生三世，她强行拆了猎户和妻子，硬是制造出她跟他的千年情缘。
一千年就尽了？
一千年算什么！
她混沌定然要生生世世跟洛歌在一起，就算是三千年、五千年、一万年，也不要分开！
混沌激动的反应，凌珞悉数看在眼里。
呵呵，仅仅是这样就受不了了？
这样一点小小的惩罚，又怎么抵得上一千年来，她心中所累积的伤害！
“洛歌，如果你的妻子忽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怎么样？”凌珞看向那个雪衣男子，投以询问的目光。
☆、第717章 缘分已尽（3）
洛歌的冰眸里划过一丝沉痛，握着酒杯的手缓缓地收紧，“咔嚓”一声响，尊贵的玉杯，碎成了几片。
浓郁的酒水滴落，同时滑落下来的，还有被锋利的玉片刺破的鲜血。
“我会杀了她。”洛歌面色空茫，冰蓝色的眸子顷刻间失去了焦距，薄唇微颤。
凌珞愣了愣神。
她意料之外的答案。
她知道洛歌对混沌心中有恨，但想不到的是，这恨意，竟然已经蓄积到了这种程度。
昔日“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夫妻，竟然成了兵戎相见的怨偶。
“她是你妻子，为你生了寻儿。”凌珞忍不住出言提醒。
“她不是我的妻子，我不承认她，她不过是一头屠戮人间的凶兽。”洛歌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冷，冰寒的恨意，“是她搅乱了我原本的生活轨迹，是她让你在地狱的业火里痛苦了一千年。”
混沌蹲在凌珞的帽檐边上，脸上的泪水根本止不住，她无声的哭泣，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在哭泣。
不，不是这样的！
他明明是最爱她的，他曾经是那么温柔的对待她？
他今日之所以说出那么多残酷狠毒的话来，定然是凌珞唆使的，他受了凌珞的蛊惑！
“至于寻儿，本来就不应该出生。她的存在，违背了天理伦常，日后定将为天地所不容，她这一生的不幸，都是她的母亲带来的。”洛歌的脸色越发的空茫，道，“如果可以，我更加希望寻儿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上。”
听着这些话，混沌的心就像是被一把刀子狠狠地戳着，一刀又一刀，活生生跳动着的心脏，被戳成了血泥。
不是这样的……
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的歌才不会说这种话，她的歌最喜欢寻儿了……
混沌已经陷入了疯狂的状态，她伸出小细白爪子来，一边流泪，一边狠狠地揪着自己的毛发。
一搓一搓，死命地从身上扯下来。
她太痛苦了，她忍受不了！她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她报复不了眼前的女人，她触碰不到自己的丈夫，她就只能残害自己！
看到洛歌又陷入了黑暗沮丧的情绪中，凌珞一声轻叹，道：“我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喝一杯吧。”
凌珞主动斟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洛歌，道：“干了这一杯酒，从此我们之间再无任何怨恨。”
洛歌颤抖着手，结果那个玉杯，空茫的冰眸里，又逐渐有了焦距，唇角噙着一个轻轻浅浅的弧度，笑得是那般的虚弱。
“好……”他举起酒杯，仰头灌下。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只不过，他心里思念的那个影子，是阿篱，还是凌珞，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不，一定要是凌珞。
只有那个影子，是凌珞，他才能活得下去。他才有努力活下去的理由。
见到洛歌喝下了那杯酒，混沌的一双眼睛彻底被泪水模糊了。
红色？
为什么眼前一片血红？
为什么她除了红色，什么都看不见了？
混沌的心里漫过前所未有的恐慌。
歌呢？为什么她看不见歌的身影了？！
☆、第718章 缘分已尽（4）
混沌的眼睛一片血红，彻底失去了焦距——她看不见了。
这个认识让她遭受了很大的打击！
不，不能，她一定要看到歌，她一定要看到自己的仇人。
她的实力还没有恢复，不能让眼睛也这么不明不白地给哭瞎了。
想到这里，混沌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把自己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黑毛球儿的身影，缓缓地隐没在凌珞毛茸茸的帽子里，背靠着暖融融的绒毛，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开始调理自己的气息。
宗主说过，她这种由太古之神堕落而成的上古凶兽，恢复力是极强的。
“主人，小黑不哭了，她睡着了。”纯白在帽子里，向凌珞汇报着情况。
凌珞淡淡地“嗯”了一声，唇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很好，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相信混沌现在已经被洛歌的冷漠伤害得体无完肤了吧。
但是，这仅仅是开始。
“皇上、皇后驾到——”一声尖细的唱诺声，在大殿的门外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大殿的门口，看到了皇上和皇后的盛大銮驾，都纷纷起身，躬身叩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臣的唱喏声整齐划一。凌珞也混在了其中。
“众卿平身。”
皇上洛融和皇后秦氏，一起共赴高台，在最尊崇的那两个位置上入座下来。
“大祭司。”皇上洛融刚刚入座，略显得威严的目光就转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