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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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朝阳-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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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被笑容感染的苏茉推了两个托盘到他面前。
  钟云起不客气的吃起来,他嘴里叼着香辣鸡翅说道:“我还琢磨没地儿吃年夜饭呢,现在齐活儿了。”
  钟云起自己一个人消灭了两个餐盘,一边吃一边讲KFC的笑话——
  “那天有个顾客,上来就说:‘给我来个新加坡肉卷!’服务员还没反应过来,他又说:‘给我来对奥斯卡烤翅。’”
  ……
  “还有一次,顾客冲进来直奔前台 :‘小姐,给我来一个莫斯科鸡肉卷。’服务员说:‘对不起,我们只有墨西哥和老北京的。’顾客说:‘……那我要莫斯科的。’”
  ……
  “一个老大爷到前台点餐,看着特别熟练,都不犹豫就指着餐盘说:‘我要一个哥西墨!’”
  苏茉把两种鸡肉卷都找出来放到他面前,“吃吧。”
  钟云起笑喷,嘴里的面包渣都喷到了全家桶上。这一笑,桌上的东西也没法吃了,他说:“咱们换个地方再来一局。”
  “这时候还有什么地方开门?”今晚可是年夜,而且实在也不早了。
  钟云起这样把握十足,自然是有地方营业。他驱车不到十分钟,来到一家旋转餐厅。28层的旋转餐厅360°全景,从大落地窗望去,夜晚苍茫的幽州被除夕添上了一抹喜气,景观台外随处可见大红灯笼星星点点的光,不时有烟花在天空炸开,苍穹绚烂。
  吃过一顿饭的钟云起像模像样点了牛排、龙虾和三层小吃架,他问苏茉要什么。苏茉这时候也没有吃的心情,更何况之前已经吃过了。
  钟云起对服务员说:“菜单上的东西都上两份。”
  “包括酒水吗?”服务生不仅多问一句。这里的酒水价格高昂,三位数算很便宜的。
  “对。”钟云起肯定。
  餐点一道一道上来,钟云起一样样给她夹,哄她多吃点东西。
  好吃的东西让心情也有所回转,苏茉每样吃上一口,也差不多饱了。两人喝着波尔多闲聊起来,苏茉就把她年后要去余杭的事说了,毕竟去那还要住钟云起的房子。
  钟云起听了,立刻答应,询问她启程的日期。
  “初四就走。”苏茉说。
  钟云起说:“正好今年打算在那边开拓市场,我过几天也要去一趟。”
  吃完饭,钟云起把她送回家,苏茉刚上楼就接到任婕的电话。电话那头,任婕特别冷静的说:“蕊蕊住院了。”
  苏茉心中一凛,“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刚才她们家又来闹,我就不明白好好的年夜不过干嘛非来找事!”任婕难掩愤恨,声音恶狠狠得像一把刀,“他爸要她回去,蕊蕊不肯,他爸说都是我勾引的,就拿椅子要来砸我,蕊蕊挡了一下。”
  “伤得重吗?”
  “桡骨断了。”
  “医生怎么说?”
  “医生要手术,不手术手臂可能会畸形。可她家里一定要手法复位,说上一次手术刚好没多久,这么近做手术伤元气。”
  知道刚好没多久还打?苏茉真的无法理解,是不是身为父母就可以为所欲为?她问:“还在吵?”
  “没了,蕊蕊疼得直哭,吼她爸妈把她打死吧,别折磨她了。”任婕说到这儿止不住哽咽,过了一会儿才说,“最后还是决定手术了。”
  “现在在手术室?”
  “刚推出来,打了止痛泵睡着了。”
  “你在医院守着?”
  “嗯,我怕再出事,这会儿就算她家里打我骂我,我也不走,我不在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蕊蕊。”
  苏茉说:“我初四就回余杭,初五就过去看你。”
  苏茉早就买好了机票,到了初三那天,苏茉已经把行李收拾好,只剩下笔记本没有装箱。她环视住了大半年的屋子,愣起了神儿。她望着那张兼顾饭桌作用的书桌,宋朝每次来吃饭,都是她把电脑收起来,宋朝再把桌子搬到屋中央。
  她习惯性的把笔记本电脑里的作品拷贝到U盘上,然后关机装箱。
  初四一早,苏茉到达机场。这次钟云起没和她一起走,不过说好正月十五一起出去吃饭。苏茉欣然答应。既然宋朝选择朱紫,她也无可留恋。
  她是这样想,可心中总有一个地方,像黑洞一样空虚着,期待着可望而不可及的感情。但她所期盼的感情,今生都不可能再得到了。
  苏茉来的时间颇早,刚刚取完机票,手机就响了。
  “杨培明?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她问。
  “你在哪?你过安检了吗?”
  “还没有,怎么了?”苏茉细想又觉得不对,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机场?”
  “你别动,千万别动!就五分钟!”
  杨培明要来?他来机场做什么?还是……宋朝要他来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点希冀,那种微小的快乐在心底生根。
  “我让楠楠给你送东西,呸,不对,是宋朝要给你送东西!”杨培明急着说,差点咬了舌头。
  宋朝心里还是有她的不是吗?她像怕被蛇咬一样,立刻甩开这个想法。他心里不仅有她,还有别的女人。自己为什么要对他心心念念,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到那么卑微的地方。
  苏茉问道:“什么?”
  “宋朝要给你送东西,楠楠今天不值班,我托她去送。”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机场?”
  “任婕和他说的。”任婕常在幽大一院出没,和这里的医生都比较熟。
  正说话间,就见王胜楠裹着一件大羽绒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慢点,不着急,我还有时间。”苏茉挂了杨培明的电话对她喊。
  “可算是赶上了,也不知道初四大早上的塞什么车。”王胜楠喘匀两口气,把手里的东西往苏茉怀里塞。
  “这是什么?”苏茉拿到手的是一个电脑包宽窄的塑料箱。
  王胜楠喘着粗气说:“急救药箱。”
  “啊?”苏茉打开箱子,盖子内侧整整齐齐的贴了两排便签,上面写明箱子里所有药物的使用方法,最后一张便签上写着“其他药物无医嘱不可擅自使用”,——明显是宋朝的笔迹。过去,在江宁,他也曾送过自己这样一个急救药箱。
  “我的任务完成了啊,”王胜楠气还没喘匀,笑说,“你去余杭可别呆太久,那边夏天热死了,到时候就回来吧。”
  苏茉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甚至不知道该怎样收下眼前的药箱。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已经做了决定,不是认为朱紫更适合他吗?那为什么要来送这个药箱?余情未了?
  “对了,杨大医生托我来说……等一下,我想不起原话了,”王胜楠翻开手机备忘录,照本宣科,“他说,宋朝对事不对人,事情在他那里只分有利和不利,能治好病和治不好病,要你别多想。”
  苏茉笑笑,谢过他们的好意,“我知道了,我去那边也不光是因为这个,确实那边条件好一点,忙过这阵不一定哪天还是要回来的。不过,这个药箱……”
  “那就好,”王胜楠赶忙说,“我先走了啊,家里今天有亲戚来。”到底是没让苏茉把药箱推回去。
  往来旅客熙熙攘攘,苏茉一个人站在机场大厅中央,胸口有一口气,想叹叹不出来,想吞吞不下去。她怔了片刻,转身离去。

☆、第六十章

  飞机从幽州起飞,带着苏茉的满腹心事。
  她明白杨培明的意思。宋朝和朱紫的所有互动,只是认为那些事合情合理,即使换个人也一样,并不是因为对方是朱紫才特别对待。
  幽州的高楼大厦在视野中越来越小。她来时只是因为一个根本没有人员伤亡的车祸。她走时母亲癌症晚期,家里还肯认她这个女儿只是因为她能赚钱,以为失而复得的爱情再次远去。
  苏茉面向窗户,偷偷的抹了下眼泪。她的手还没放下,飞机突然强烈震动!身体惯性向前,被安全带及时绷住。她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起飞后打开安全带的乘客从过道滚到前舱,颈椎以活着绝不可能有的135°弯折到后背。
  “啊!!!”
  机舱被尖叫填满,盖过了广播的声音。
  苏茉被吓得怔住,断断续续听到广播里在说:“飞机遇到颠簸,……迫降。请乘客务必在座……上系好……不要走动!系好……全带,头部贴近膝盖,小腿后收,双手抱膝!”
  苏茉第一反应是按照防冲击姿势坐好,飞机不住颠簸,颠得心脏要跳出嗓子。她看不见四周的情况,只能听见呜咽的哭泣声,开始是抽泣,接着是孩子哇哇的大哭。
  “别哭!快别哭了!”这么抚慰孩子的母亲,声音哽咽,起不到任何作用。
  有人大吼:“都他妈要死了,嚎什么嚎!滚阎王那嚎去!”
  “哇呜呜呜呜呜……!咳咳、咳咳咳!”哭声一点没小,但很快被颠簸变成呛咳。
  “你怎么了?怎么了?快别哭了!”妈妈焦急的说。
  飞机突然剧烈的一震,身体在一瞬间与座椅分离,又被安全带硬拉回来。
  “啊!!!”
  无数声重叠的尖叫突兀响起,又戛然而止。苏茉感觉一阵大风从后背刮来,长发被拍到前面的椅背上。她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巨大的恐惧一下将她灌满!
  再也见不到宋朝了!苏茉慌乱的想。
  “哎哎!你怎么没声了!你说话啊!”这次哭的换成妈妈。
  然而没有人在意母亲的急呼,暂时还活着的所有人都知道死亡与自己仅一线之隔。甚至有人已经在向上帝祷告,还有人痛苦的大呼“佛祖保佑”。电锯割断铁片的声音混杂在这些祈祷之中,就像是地狱大门打开的序曲。
  身体不断颠簸,安全带像要刻进腹腔,勒得腰要断了。疼痛中,苏茉异常害怕安全带会承受不住没有间歇的拉扯,突然断掉,她就会和脖子弯折135°的人一样死掉。
  飞机在这时降低了速度,割断铁片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和飞机头相连的半个机舱里一片寂静。苏茉趴在膝盖上,神魂被突如其来的剧变震走,还没来得及归位。
  过了不知有多久,她渐渐抬起头。飞机的后半部分已经断裂,不知所踪。机舱里有人蹿起来,鬼哭狼嚎的从断裂处跳下飞机,这样的高度,不可能万无一失的落在地上,接踵而来的是在地上打滚的另一阵鬼哭狼嚎。
  有人拼命的去拽机舱紧急出口的舱门,舱门理所当然的纹丝未动。
  “动啊、动啊!你他妈倒是动啊!”
  还有更多的人趴在座位上没有动静,苏茉不知道他们是死了,还是仍旧沉浸在恐惧中。
  有两个空姐冲出来,其中一个高喊:“舱门打开,任何人不能带尖锐物品下去!包括钥匙、高跟鞋!舱门打开,任何人不能带尖锐物品下去!包括钥匙、高跟鞋!舱门打开,任何人不能带尖锐物品下去!包括钥匙、高跟鞋!”
  另一个空姐打开了舱门,气囊自动弹开,乘客争先恐后的跳下去,不知道有没有听见空姐的话。
  也不过30秒,飞机下突然传出一声比气球爆炸更大的声音。
  嘭!!!
  “飞机炸了!”不知道是谁喊出第一声,接下来的恐惧此起彼伏。
  “妈呀!飞机炸了!”
  “飞机炸了!呜呜呜!”
  “我不想死啊!!!!”
  叫喊声过了三五分钟,才有人反应过来——
  “哪个王八蛋跳下去把气垫扎破了!他妈的活该死全家!”
  被骂的那个人现在已经不知道被爆炸的气垫炸飞到哪里去了。
  另一边的紧急出口离断裂处只有半米,空姐冲过来打开舱门。她知道希望渺茫,也许这里的气囊已经坏了,但还是要试一试。她用力去拉舱门,舱门纹丝未动,“帮帮我!”
  半个机舱里仅剩的几个人冲过来,使劲帮她拉舱门。
  打不开就死定了。
  苏茉惊惧不已。舱门牢牢关紧。
  “使劲啊!”拉舱门的人大喊,“一、二、三!使劲!再来!一、二、三!使劲!”
  终于。
  嘭!
  舱门被拽开了。
  “开了、开了!”人们欢呼。但很快大家就知道这欢呼是徒劳的。
  气垫毫无反应。
  人们静静的看着,不知道是谁哭喊:“再不出去飞机要爆炸了!”
  人群一阵骚乱。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人从坏的那边气垫上跳下去,要拼一拼运气。
  机舱里瞬间只剩五六个发呆的人,其中包括刚才的那两名空姐。就在这时,一小声皮球弹跳的音符愉悦的闯入耳畔。
  “好了!”一个空姐带着死而复生的希望大喊。
  剩下的五六个人接二连三的从刚打开的气囊上滑下去。
  在滑下气囊非常短暂的路途中,苏茉止不住想:飞机会不会在此时爆炸?下去会不会正好扎在碎片上?人生是不是就到此为止了?
  直到她站在被冬雪覆盖的大地上。毫无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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